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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衣冠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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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木挽人呢?”
祁忘举着手机四处张望,屏幕的光能照到的范围太小,他努力寻找,愣是没有看到木挽附身的傀儡半点身影。
“他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说话呢?”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慌乱。
云浮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笑吟吟问:“忘忘,想不想看点好玩的?”
“好玩的?”
祁忘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好奇问:“什么好玩的?这么黑什么也看不到啊?”
“别急嘛。”
云浮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几簇白色焰火凭空出现,将眼前的景象照得一清二楚。
当祁忘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猛地瞪大双眼,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僵在原地,脸吓得惨白一片。
只见此刻的大巴车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穿着各不相同,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整个车厢弥漫着股死寂。
但这并不是最吓人的,真正吓人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实体,而全都是半透明的虚影,视线甚至能穿过他们的身体清晰看到后边的座椅。
这可比大半夜看鬼片刺激多了。
祁忘头皮发麻,腿肚子不受控地打颤,哭丧着脸哀求:“老、老大,咱能别玩了吗?我同学不见了。”
云浮见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车上的亡灵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纷纷起身,依次有序地下了车。
最后,车上只剩下了司机和他们两人。
司机不动,祁忘也不敢动。
车子空了后,显得格外空荡,祁忘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虽然怕极了,但还是挂念着木挽的下落。
他压低声音问:“老大,木挽人呢?”
云浮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座椅上散落的书本,一股脑全塞进了祁忘的背包里,头也不回地随口说:“哦,那小子呀,被吃了。”
“啊?”
祁忘懵了下,等反应过来后脸色一变,焦急追问:“吃了?!他是被妖怪还是被鬼给吃了?老大你可别吓我,你肯定有法子救人的对不对?”
云浮把塞得鼓囊囊的背包丢给他,挑眉问:“这么想救人?”
祁忘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
“行吧。”云浮冲司机抬了抬下巴,语出惊人道:“去给前边的司机拜三下,让他给你带路。”
“哈?”祁忘脑子瞬间卡壳,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大……我……”祁忘张了张嘴。
我能不能不去啊。
他的脚像被灌了铅,压根挪不开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往前凑呀。
“怎么?刚才不是你喊着要救人的吗?”云浮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睨着他那副怂样。
祁忘羞愧地低下了头,可转念一想,木同学这人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毕竟同学一场,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攥起拳头,视死如归般一步步朝驾驶位走去。
到了跟前也不敢靠得太近,闭着眼睛飞快朝司机拜了三拜。
司机受了他的礼,终于不再像个死人一样没有动静,而是站了起来,拖着副僵硬的身躯下了车,缓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祁忘不由得愣住。
这司机是要去哪?
“傻愣着干嘛。”云浮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又塞给了他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铁锹,催促:“还不快点跟上。”
话音未落,人已率先下了车。
“哦哦哦,好。”祁忘回过神来,连忙抬脚跟上。
夜间山路不好走,沿途小道曲折,枯枝缠绕,雪地湿滑,云浮脚步轻快,一派悠然从容之态,身后的少年则背着个硕大的背包气喘吁吁,好几次差点摔倒。
“老大,你等等我啊。”
前边的人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
祁忘踉跄着追上来,扶着旁边一块形状规整的石头直喘气,额角冒出了冷汗,他一边擦汗,一边抬眼环顾四周。
附近不见半点光亮,黑影幢幢,万籁俱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脚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寒气逼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息弥漫开来,让人心悸难安。
“老大,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云浮没回答,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你上次说,木挽学习成绩好,是因为请了家教,这事是你瞎编的?”
“啊?”祁忘跟在后边走,没想到云浮会问这个,他挠着脑袋,老实说:
“也不能算我瞎编吧,班里的同学都是这么传的,木挽总是隔三差五请假,可不管缺多少课,成绩却一点也没见掉,所以大家就猜他是不是请了特别厉害的家教,自己在家偷偷学。”
云浮蹙眉,“他一般都是什么时候请的假?”
“好像他请的假还挺规律的,每个星期总是间隔着请,我听班里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说,想见他一面都得掐准时间,诶,老大,你怎么不走了?”
云浮没回头,淡淡道:“到了。”
“到了?”
祁忘四处张望,只觉得此刻所站的地方一股寒气直钻入肺腑,内心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老大,这山上……真的闹鬼吗?”祁忘哑着嗓子问。
来之前,他特意上网查过白头镇一带的传闻,这山上确实曾出过意外死了不少人。
云浮一身白裙,在黑夜中格外扎眼,长发披散,瞧着更像个鬼。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朝左边抬了抬下巴,“你自己看呗。”
祁忘一头雾水,晃着个脑袋东张西望,眼前除了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压根什么也看不见,更别提刚才领路的司机,此刻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老大,看什么啊?这黑灯瞎火的,我什么也看不到呀。”祁忘一脸莫名其妙。
要不是他买的二手手机在来的路上耗光了电,不然在这种情况下倒是能派上大用场。
云浮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步走过来,祁忘比她高了不少,她开口:“低头”。
祁忘听话照做,刚弯下腰,云浮想也没想,抬手就赏了他一个爆栗。
少年嗷了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早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学我留下来的东西 。”云浮冷哼,“你倒好,全当耳旁风了。”
祁忘摸着脑袋,有些委屈,小声叫冤:“老大,你留的那些东西跟天书一样,我看都看不懂,怎么学啊?”
少年嘀咕着,眼角余光瞥见少女越发难看的脸色,顿时住了嘴。
诶,不对呀。
祁忘随即发现了不对劲——他居然能看清楚了!
祁忘欣喜道:“老、老大,我能看见了!”
可还没高兴多久,下一秒,他又想哭了。
只见四周枯草疯长环绕,遍布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坟地,月亮从云层中挣脱,洒下银白色的光辉,绿幽幽的萤火在半空漂浮,几乎每个坟头旁都虚立着一道人影。
仔细一瞧,会发现这些“人”在月光下都没有影子,而且有的瞧着还挺脸熟。
不就是刚才车上那帮吓死人的鬼乘客吗?
“老老老大,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祁忘抱紧背包,抖着嗓子问。
云浮波澜不惊:“坟地啊。”
“……”
祁忘噎了半天,无语道:“老大,谁大半夜往坟地里钻啊?咱就不能走条正常路线吗?”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云浮两手一摊,“走不了,你看看你脚下。”
祁忘吃了教训,这次打死也不看了,闭着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谁知道又是什么吓人的鬼东西。”
云浮也不催,慢悠悠说:“真不看?你的好同学可就在下边埋着呢。”
“……?!!”
听到这话,祁忘大惊失色,一蹦三尺高,急忙往后退。
“哪呢?没看见啊?”
然而等他看清楚眼前景象,浑身一僵。
只见他刚才站过的地方有一个隆起的小土堆,而土堆旁边立着块石碑,上面篆刻着生平卒年,赫然是一块方形的墓碑!
难怪刚才的大石头摸起来手感怪怪的,肯定也是一块墓碑!
祁忘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罪过罪过。
“老大……”他迟疑着问:“木挽真的,在……下面吗?”
“没错。”云浮走上前来,吩咐道:“把刚才给你的铁锹拿出来,开始挖吧。”
“啊?”
他没听错吧,老大居然让他挖坟?!
祁忘不是很想动手。
“老大,这……会不会太缺德了呀?”
一个小时后。
祁忘扔了铁锹,甩着酸软的手,瘫坐在雪地里,他的面前已经挖好了一个近半米深的土坑。
他喘着粗气,看向不远处的云浮。
少女无所事事,闲逛着把在场的墓碑都看了一圈。
此刻,她正半蹲在角落,对着一块墓碑凝神打量,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着上面的内容,神色难辨。
“老大,你看什么呢?”
祁忘按捺不住好奇心,也凑了过去。
只见这块墓碑与别的墓碑不同,矮小又不起眼,孤零零地隐在杂草丛生的地方,半截都陷在了冻土和积雪里,不仔细瞧根本认不出是块墓碑。
而且年头显然更为久远,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石碑上的字迹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零星几个字的轮廓。
祁忘摸着下巴观摩了半天,愣是没认出这些字都代表了什么意思。
“老大,上面写了什么?我怎么都看不懂?”
“没什么。”云浮淡声解释,“这是个衣冠冢。”
“衣冠冢?谁的呀?”
“不知道。”
祁忘纳闷:“上面不是有字吗?没写埋着的人是谁吗?”
云浮不语,而是伸手往地上一探,莹白的手指上便沾染上了些黑灰。
祁忘也注意到了地上有一摊不明的灰渍,凑近一闻,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某种似曾相识的气味,“这是……”
“烧过的纸钱。”
云浮说:“刚才有人在这里祭拜。”
“啊?”祁忘震惊,“这大晚上的,谁会跑到这荒郊野外里来呀?”
“谁知道呢,也许不是人呢。”
祁忘又是一抖。
云浮倒是浑不在意,站起身后,瞥了眼少年身后,问:“坑挖好了吗?”
“挖是挖好了,可是老大,坑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那是你看不见。”
云浮走到土坑旁,从身上取出了一张符咒,径直往坑里丢去,符咒无火自燃,眨眼间,眼前景象发生了变化。
祁忘最先听到的是木挽熟悉的声音。
“憋死我了。”少年的哀嚎从坑底传来。
祁忘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果真见到了木挽附身的傀儡。
“木同学,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呀。”
祁忘弯腰想把木挽捡上来,却被云浮制止。
“老大……”少年不解地望着她。
云浮半蹲下身,支着下巴,瞧着木挽的狼狈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有些幸灾乐祸,慢悠悠道:“木小同学,撒谎的滋味如何?”
木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