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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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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三月,料峭的寒风仍旧盘踞在北平的上空。早上的白雾笼得哪里都是,直教人辨不清方向,到了晌午日头出来,才渐渐透出些光亮来。
焕妹从灶间烧了壶热水,掂起来往殊园的里间送去,一路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脚底打滑弄砸了去。热水烧的满当,焕妹穿着白底子布鞋专挑雪化了的地儿走,虽步子稳健,仍稍稍有水从壶嘴溢出,滚烫的几滴白水溅出来,打在边儿上未消的雪地上,“嘶”地一声化了小片,向周围摊开去。提壶的人瞅了瞅,暗暗骂声:“该打,该打。”脸上却并不见生气,她仍旧向前走去。
“小姐,水来啦!”焕妹轻轻掀开厚厚的布门帘,侧身连着水壶一齐进了屋,来不及放下壶并作两步朝内里望去。
殊曼身上和着两层棉被,半倚在提了枕头的床头,一手搭在被上,另一只手里持一卷《宋词》——还是方才焕妹特意塞到她手心里解闷儿的。殊曼一页未翻,连同姿势都和焕妹烧水前看到的一样,未作分毫更改。
焕妹暧了声气,拿来只杯子倒起水来,倒完了放在那红漆的原木方桌上,自己朝着殊曼的床边走去。
“小姐……呀,这药怎么还没喝呢!可都凉了。”
焕妹端起床头矮木柜上的药碗,惋惜道。
殊曼初初发着呆,不知在想写什么。听到焕妹的声音,这才有了反应。她张张嘴本想说话,忽然觉得喉头干的要紧,异常难受,于是挪了挪身子,顿时又觉得麻的很,像抽筋似的不得动弹。殊曼蹙起眉头。焕妹急忙伸手去扶,重新摆了摆殊曼半靠的硬枕,又拉过殊曼的一只手来揉搓按摩。
“怎么样?还酸么?你这多大会儿子功夫了,我瞧着——蜷在这儿,半点儿没动,能不难受吗?腿呢?我给你揉揉。”
殊曼扑哧一声失笑,将手从焕妹手里收了回来,把书挪放到一边儿,略吃力地蜷起双腿,手伸进被子里,自个儿敲打起来,边道:“不过是发烧,你这样小心,又是搓手心又是揉腿的,倒像是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呸呸呸,小姐乱说。寻开心也得找旁人说,哪有指着自己的。不吉利。”焕妹道。
“我又没个忌讳了。”殊曼面上仍笑着打趣。
焕妹见殊曼这样笑着,在这病了的几天实属少见,笑靥如同门外窗台上的那盆菊花盛开时的模样——只可惜最近有些凋败的迹象。
焕妹不再言语,便要去拿那药碗。殊曼见状,先一步端起来。
酱黑的药汁充斥在白净的瓷碗里,边缘的药末儿连成一圈白扶着,原先还冒着的几缕热气已经不见了踪影。
殊曼仰头,一饮而尽。
“诶!使不得!”等到焕妹夺过来那药碗,药已经见了底儿。晚了。
焕妹急了。
殊曼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边,饶是不想回味方才那番味道也是不行了。
“呵,味儿可真大。”殊曼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