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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六、相忘江湖 ...

  •   “你离婚几年了?”
      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甚至为了让气氛和谐融洽,我故意穿着裸色的裙子,坐在阳台的床边,外边的强光刺穿我的裙子,把我的身体照射得像空气一样稀薄,只剩下骨骼顽强地支撑出人体的形状。我把玻璃窗当画框,把自己摆弄成了一幅印象派的画作,一边悠闲自得地喝茶,一边引诱徐文清前来。我把他撩拨到眼前,请他坐下,递给他一杯茶,同时把问题抛给他。

      他看着阳台外边的高楼,高楼背后的远山,远山背后的天空,天空下起伏的高楼,高楼脚下流动的人群。终于,他一边喝茶,一边说:“我离婚七年了。”

      我不想花太多的脑筋在泡茶上,这次没有喝铁观音,而是泡了“东方美人”。这菊花茶简单,只要一遍一遍地过热水,在冲刷的过程中,茶香自然就融入了白开水中。我跟他第一次喝茶,喝的就是“东方美人”,那时候他告诉我,他不可能离婚。

      “七年了?”我重复他的话。

      “对不起,楚楚!”他依旧看着外边,说:“我不是故意欺骗你。”

      “有人拿枪指着你?”

      其实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他的动机。虽然我知道真相可能是丑陋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对不起,楚楚!”他又一次向我道歉,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的有些想法太卑劣,太低下,所以我一直不敢向你坦白。”

      “你当初是不是怕我缠着你?”

      他终于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扭头看外边的高楼。

      “楚楚,我不得不承认,一开始我并不打算对你认真。在你之前,我跟很多年轻女孩子玩过,就是玩玩而已。我觉得现在的女孩子,观念都很开放,有的女孩比我还大胆,吃完一顿饭,她们很自然地等待着下文,只要我一句话就够了。我总是一次就打发了她们。可能我出手太大方,有个女孩纠缠了我很长时间,她天天给我打电话,逼得我不得不换手机号码。所以,从那以后,我跟女孩子交往,非常地谨慎,我坚决不给她们我的号码。凡是坚持要我的电话的,我坚决不碰。刚开始,我以为你跟她们一样。知道你是第一次,我心里很后悔,怕你对我死缠烂打,但是你没有,甚至连我的电话都不问。我有点好奇,就主动打电话给你,你没有拒绝我,完了之后也没有问我的电话。我给你钱,你很坦然就收下了,要不是你跟我是第一次,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正经的女人。第三次见面,你抢先付了钱,我才看出你内心的骄傲。我觉得跟你交往,比跟任何女孩子都简单,我是一个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要,我也很爱惜自己,不想染上乱七八糟的病。所以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同居。你答应了。你虽然答应了,但我仍然怕你纠缠我,刻意和你保持着距离。但是,慢慢地我发现,你一点纠缠我的意思都没有,相反,是我在纠缠你。我们在一起这些年,你从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连短信都是我发给你,你才回复。你从没主动向我要过一分钱,就连我给你办的信用卡的附属卡,你也从来没有使用过。你一直很冷静地保持着我们的距离,你随时准备着与我分开。但是,我突然间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我很怕失去你。”

      他一口气说下来,突然扭头,对我说:“楚楚,我爱你,我以前也许很混蛋,但是现在我真的爱你。”

      我相信他的话,也相信他爱我。但是,我无法作出相应的回应。在我跟他同居之前,我已经无数次设想了他对我的看法,设想了社会对我率性妄为的评价。这次谈话,我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感觉到受伤。

      “你为什么会离婚?”

      “楚楚,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想知道。”

      “好吧!”他叹口气,说:“我和她是大学同学,曾经很相爱,大学毕业,我分到机关工作,她到中学教书。我们顺理成章就结婚了。那时候我们比较单纯,没有试婚这种做法。所以恋爱的时候,我们只看到了对方的小部分,一结婚,所有性格缺陷全都暴露出来。最初吵架,也是家务问题,她经常叫我洗碗扫地擦桌子,我不乐意,她就摔盆砸碗。她经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吵架,从白天吵到晚上,把陈芝麻烂绿豆的事都翻出来,历数我的种种不是。她还不让我睡觉,非要我把问题讲清楚。讲什么?她老问我,为什么不爱她又娶她?我很生气,我不爱她为什么娶她,真是无理取闹!她说既然爱她,为什么冷落她?反正我说什么都是错,逼急了,我就说我不爱她,一点不爱她,我讨厌她。她就开始摔东西,半夜三更的,吵得楼下的邻居上来敲门。这么过了一年,我们就离婚了。”

      “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在谁身上?”

      “没有,我只是觉得女人很麻烦,那么漂亮温柔的女人,一结婚,就面目狰狞。”他笑了一下,说:“我们离婚以后,反倒成了朋友,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她现在的老公也是我们大学同学。他们有时候叫我一起打麻将,三缺一,每次都叫上一个单身女人,有点相亲的意思。每次都被我拒绝了,我结过一回婚,已经怕了。”

      “她再婚以后过得怎么样?”

      “你见过她,在医学院附属医院。”他说:“那天我开车回家,正好她抱着孩子去看病,打不到车子,我就送她去医院。当时你还误会了。”

      我笑了一下,记得我当时非常同情那个女人,那么温柔贤淑的女人都留不住徐文清的心,我凭什么奢望天长地久?“你不觉得她现在很漂亮很温柔?”

      “你是说她跟我在一起才面目狰狞?”

      我笑笑,聪明人一点就透。“你知道女人为什么唠叨个没完吗?因为她觉得丈夫不关心她,她非常想引起丈夫的关注。我妈妈也经常唠叨,只不过我爸经常出车,她只能唠叨给我们听。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人不唠叨,那是因为我受过折磨,痛恨唠叨。但不表示我的心里没有怨气。前段时间我老跟你吵架,吵得我都憎恨我自己,怎么那么凶悍低俗!”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结婚,我们之间就变了,以前我们相处得多好!”

      “以前我们是露水夫妻,我从没想过和你结婚,所以我在你面前力求表现完美。我们从不吵架,不是我没有意见,而是我隐忍下来。在我们相处的生活中,你加的是清水,我加的是糖,因为比例合适,所以不甜不腻,你错以为生活就是这么完满。其实,我的糖快要用完了,我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我和你结婚,我就会懈怠下来,我懒惰、小气、急躁的一面就会表现出来,我们会吵架。我积存了太久的苦,太多的酸,太多的委屈就会涌现出来,生活到那时候就会五味杂陈。我们相处得这样完美,人生有几个完美,我努力了那么久,我实在不想破坏这样的完美。所以,我不打算跟你结婚了。”

      “楚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觉得我们还是相忘江湖的好!这样,我们回忆起对方的时候,永远都这么完美。”

      “你就在我面前,我要的是你,我要回忆干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信心跟你相处下去。我喜欢我们现在的生活,每天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饭菜做得漂漂亮亮,吃饭后碗洗得干干净净。但是我一个人经营不下去了。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希望有人帮我扫地,我洗衣服的时候希望有人帮我晒衣服,我做菜累了希望有人帮我洗碗。哪怕他做得少,说点甜言蜜语哄我开心也好。”

      “楚楚,你给我点时间!”

      “在我家里,什么家务都是我妈妈做,我爸爸回家就看报纸,酱油瓶倒也不扶一下。我每天看着我妈妈辛辛苦苦,我心里就想,我如果结婚,绝不允许我的男人袖手旁观。生活是两个人的,凭什么我一个人辛辛苦苦维护?生活就是每天重复琐碎的过程,机械运动多了也会烦,更何况是恼人的家务!做家务唯一的动力就是为了那个爱我的男人,但如果那个男人把我当成奴隶,当成保姆,压根看不到我的辛苦,我如何感受得到他的爱?”

      “楚楚,你知道,我没有把你当佣人,你知道的!”

      “我每次看见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像大爷一样,我都忍不住想发脾气,只是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所以我忍住了。但是,如果我是你的妻子,我的脾气可能比任何女人都坏。我不想每天挑你的毛病过日子,你会觉得我比你前妻更恐怖,更难以忍受。到你忍受不了我而分手,不如现在各奔东西,彼此留点美好回忆。”

      “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朽木不可雕?”

      “不是,是因为你在我心中那么美好,我不忍心破坏我们之间的美好感觉。我宁愿另外找个人来跟我吵架,也不愿因为琐碎的事抹煞了往日的恩爱。你在我心中就像水晶一样,打碎了就没有了。我要放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对不起,我要把你藏起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你不要我了?”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哀伤。

      “我再也遇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了,但是,找一个做家务,又对我好的男人,我还是有信心的。生活就是在平淡中寻找感动,我不求天天有玫瑰花,如果有个男人下班给我带西兰花,我也许会更感动。爱情不一定惊天动地。花前月下,烛光晚餐,只能惊艳一时。就像狂风暴雨,往往打湿的只是地表,而润物无声的细雨,却能渗透地下。能够每天坚持洗碗的男人,更能滋润我的心田。”

      “这些,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因为我没有资格。”

      “爱情也需要资格?”

      “是的,什么样的立场,说什么样的话。我只是一个情妇,就没有资格要求爱情。我爱你,这是我控制不了的事。但是,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向你索求。”

      “楚楚,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是的,我想了好几天,才做了这个决定。”

      他看着我,说:“楚楚,你真的觉得庞飞比我更适合你?”

      我有点惊诧,就像被扇了一嘴巴。“我们的事,跟他无关。”

      “你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我们有什么?”我有点生气。

      “我看过你们发的短信,老公老婆好不亲热!”

      我看着他,拼命忍住眼眶的泪水,但是,眼睛一眨,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滚到下巴,坠落胸口。

      “我的东西,我已经搬回宿舍了,剩下的,我没办法带走。请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处理一下。想扔也好,送人也罢,你看着办!”我站起来,从房间走出去。走在校园,我有些凄凉地想,我应该找他要三千块钱的遣散费,不然,我怎么履行与牛教授的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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