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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陌生女人的风衣 ...

  •   我提前一星期返校,到省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洗一个热水澡,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美滋滋的睡一觉。我不一定睡得着,但躺在床上,就着台灯看书也是一件美事。我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开台灯,光线以外的世界模糊在黑暗中,空间缩小之后,我心灵的空虚也跟着缩小。有时候我故意不开灯,而是点燃一支蜡烛,看着烛火的明灭。我小时候最喜欢停电,停电的时候,各行其是的一家人无所事事,就会围着一支蜡烛说着闲话,那是我们一家人最亲密的时刻。我还喜欢下雨天,拥着被子听外头沙沙的雨声,因为雨声的敲打,夜晚显得格外宁静,因为雨夜的凄凉,“上有片瓦遮头”就格外温暖。这种心情下我会格外感激生活。感激生活比抱怨生活更能获得心灵的平静。我还喜欢打一把伞走在下雨的路上,伞的下面就是我的世界,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我忘掉了名利的追逐,忘掉了伤感的记忆。可惜,一收起雨伞,世俗就会扑面而来。
      我打开门,把行李扔在地上,脱下衣服准备扔在沙发上。沙发上已经有了一件女式风衣,卧房虚掩着,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和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我蹑足走到房门前,听见沉重的喘息声和席梦思床的吱嘎声。我伸出手,摸了一下门把手,又缩了回来。我不用看,也知道里头在上演什么情形,我有什么资格捉奸在床呢?我悄悄退到客厅,拿手机给沙发上的衣服拍了一张照片。我拿了行李,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把一根刺扎在了我的心上,我要么把刺拔出来,我们一刀两断。要么让这跟刺长在我肉里,把我的心刺出了老茧,我那长了老茧的心再忍住疼痛,把刺尖的锋芒磨平了。我不甘心,摔门而去。我巴望他听见,追出来,原不原谅他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追出来。

      他没有追出来,他凭什么追出来,我是他什么人?我连捉奸的资格都没有,妻子还可以借着捉奸多分一点财产。我呢,我只是他的情妇而已,自己尚且夹着尾巴做人,我凭什么去打别人耳光?但是,我还是很伤心,我原以为这间屋子属于我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我是他的唯一,他是我的唯一。我从来不奢望能独占他,但我想我身上一定有跟他老婆不一样的地方,有区别于别的女人的优点,有值得他眷恋的气质。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在他心中有着独一无二的位置,有一天我们分手,他一定会想念我。为了让他想念我,我做出了很多努力。我把地板擦得跟镜子一样亮,希望他在嘈杂污糟的环境记得我的勤劳;我把菜做得像绘画一样漂亮,希望他在外泡方便面充饥的时候,能想起在家中吃饭的味道;我每天让他穿干干净净的衣服,打扮得风度翩翩地出门。我不是保姆,保姆做家事出于职业本能,用做家务来挣钱,我做家务是为了表现我的温柔,为了表达我的心意。做保姆多容易啊,听命行事就行了。我把自己沦落到保姆的地步,不过是为了讨好他,为了他记住我。

      我流着眼泪,我不在乎迎面而来的人,不认识的人,我不在乎他们看见我伤心。回到宿舍,我收拾东西去洗澡。我决定奢侈一把,花两块钱请人擦背,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我无法对人倾诉,没有人会站在情妇这一边,没有人会同情我,祈求别人的安慰只会自取其辱。

      我一边洗澡一边想,在世人眼里,我跟别的“二奶”没什么分别,我也是一个有妇之夫包养的。没准在徐文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回家仅一个月,他就迫不及待找人填补我留下的空虚。在他眼里,张三李四跟我一样,除了脸长得不一样,□□都一样。女人的□□都一样,你看澡堂里,个个赤条条,不过是高矮胖瘦的区别而已。可是,他在我眼里,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知道我又流泪了,尽管莲蓬头洒下的漫天雨丝淹没了我的眼泪,但是我感到了自己的伤心。我喜欢一个男人,要在他心中占据独一无二的位置,我要在他灵魂刻下深深的擦也擦不去的烙印。我怎么能像张三李四一样,仅仅是填补空虚的工具?

      是的,我只是他的情妇,但是,我从没背叛过他。是的,我已经不是处女,但是,谁说处女就代表纯洁?我看过李渔的《□□》,上面说了一个“奴要嫁”的故事,讲一个书生仰慕邻家的美丽少女,天天向她表达爱意,少女感动了,有一天答应和他在花园幽会。书生怎么抱她,亲她都不反抗,但是不许有实质性的发展。问她为什么,她说“奴将来要嫁人呢”。后来书生说不过瘾,他们商量一下,决定走□□。那个少女出嫁前都是处女,能说她是纯洁的吗?是的,我偷吃了禁果,我偷越了雷池,但是我从未勾三搭四。难道忠实于一个男人,不算贞洁?我觉得我的品行不比处女差,为什么我得不到尊重?

      洗完澡,我回到寝室,抱着脏衣服到水房洗。还没有开学,宿舍的人不多,没人跟我抢水龙头。我把从里到外的衣服和床上的铺盖都清洗干净,晒在窗外的铁丝上,楼下没人晒衣服,不用怕滴水而喊她们挪一下衣服。虽然很累,但穿着干净的睡衣,躺在干净的床上,我的心情好了起来。我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八点,食堂肯定关门了,即使没关我也不去吃,放假的食堂饭菜太简陋。还好学期刚开始,有点闲钱,我到校门口请自己吃了一碗糯米饭,顺便逛逛热闹的夜市。我在夜市上买了几本小说,准备打发这两天的光阴。买了一包瓜子、一个面包和几包方便面,两瓶矿泉水,这样,干粮和零食都有了。

      窗外渐渐热闹起来,天气虽然阴霾,但人一多,寒冷好像就冲散了许多。女生宿舍下面又响起了男生的大嗓门。这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窗外没有人喊我,寝室也没有开学的气氛,因为室友大四,都在家乡实习,七个床位一个行李床,只住了我一个活人。

      开学后出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被我不幸言中,蚕虫老师真的教我们法律逻辑。我一看厚厚的形式逻辑,上面写着“郑美竹”,我就知道是她,她居然敢标价三十块钱。我们班同学十分不满,我们学法律逻辑,发形式逻辑的书给我们干什么?其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么一本破书,不敲诈我们学生,敲诈谁?反正系上统一收书费,统一发书,我们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对于我们的微辞,蚕虫老师解释说,目前我们国家法律逻辑的研究还很落后,基本上没什么教科书,她还是到处找出版社打听,都没有合适的教材,才决定用她的著作。她当我们小孩呢,G大法律系跟我们同级的学生大一的时候就上法律逻辑了,我们班好些人借了G大的教材来上课。

      蚕虫老师又说,法律逻辑也是形式逻辑发展起来的,学通了,用什么教材都一样。可她一点法律都不懂,怎么把法律与逻辑结合起来?她上了一个月的课,我们班同学怨声载道,联名上书,要求系上换老师,不行就花钱请G大的老师给我们上课。

      这件事情传到蚕虫老师耳朵里,她在上课时与我们沟通,她说我们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讲,不要背后搞小动作。她说她好歹是个副教授,从来也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难道副教授的头衔就能弥补她自身的不足?而且我听陶庆红她们讲,蚕虫老师不知在哪里混了个中文的研究生,想进中文系教书,人家不要,我们系就像捡垃圾一样捡来了。她老公是省委组织部的,出书,评副教授还不就一句话吗?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我们班同学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发牢骚。每次听见他们抱怨,我就头大,反正我们系不是什么正规的法律系,因为法律热门,我们政治系就发展了这么一个捞钱的专业,我们就像小妈生的孩子,受气是很自然的事情。抱怨有什么用呢。本来一人一点点小情绪,在一起发牢骚多了,烦恼就像洪水猛兽,迅速蔓延开来。我们处境相同,谁也帮不了谁,不如各自修行。

      但是,我顶讨厌的就是,越是没有水准的老师,越是用考勤约束学生。其他同学逃课很方便,可以请室友帮忙答到,可以谎称请假。我却是孤家寡人,只能天天接受蚕虫老师的精神摧残。那段时间,我苦闷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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