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滢泉映柳

4、第四章

　　林波其实是C省一个豪门世家的少公子，他出生的家族家大业大，他有一个非常出色能干的巨商父亲，他虽然是家里的长子，但得到了最多的自由和爱，他不喜欢商场如战场的生活，喜欢学术研究，从小学习就特别优秀，清华大学硕士生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工作，女朋友吴然然和他是同事，她是一个特别漂亮、能干又聪明伶俐的女人。在林波的眼里吴然然除了不会做家务之外，是个十全十美的女人，没有一点可挑剔的地方。

　　林波那时的生活那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吴然然又有了他的孩子，正当他们准备结婚时，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父亲林成德突然一个急病，林波连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见上就撒手人寰了，父亲刚走，不能举行婚礼，女儿恰恰就在这时候出生了，女儿刚刚出生不久，吴然然也丢下孩子出国工作了。

　　父亲扔下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撒手不管了，母亲是个娇惯的没出息了的女人，疼爱她的丈夫猛然丢下她一走，她整天只会哭天抹泪了，弟弟林涛那时刚上大学，林波是长子，只好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弃文从商了。

　　在父亲林成德的老部下扶持帮助下，几年的功夫林波就爬摸滚打成了一个商界巨子，比他父亲毫不逊色。

　　可是上天好象总不让人心满意足，林波深爱多年的女朋友吴然然出国工作后却又爱上了一个外国男人，一去不回来了。这对于林波这个性情男人是一个沉痛的打击，他突然一夜之间就感觉自己成了个失败的男人，一无是处，他和然然还有一个血肉相连的女儿，都没有吸引住然然，去死的心都有了，气郁积压竟然病倒在床上一个月没起来。

　　可喜的是弟弟林涛遗传了父亲的血统，从小就喜欢经商，大学就学习的是商业管理知识，林波病倒的时候弟弟刚刚大学毕业，可他马上就强悍地顶替哥哥打理公司的业务了，只有自己实在处理不了的事情才向哥哥请教。

　　林波病体刚刚有些好转，弟弟让他随便去什么地方休养一段日子，好好散散心再回来经管公司。
　　林波见弟弟很擅长管理公司业务，公司被他打理的有声有色，也就懒得再管，于是就听了弟弟的规劝，选了几个自己没有业务联系又比较陌生的城市来独自悄悄修复心灵创伤。

　　他已经到过好几个城市，转悠了不少日子了，天津是他游玩散心的最后一个城市，现在刚来没几天，准备住一段日子后就返回C城开始新的生活。

　　林波出来这么长的时间连着在外面吃饭，胃口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他在家里时一直是被精细的饭菜侍候着的，本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但有时候消闲了自己也去厨房做顿家常便饭过过瘾，他特别喜欢吃家常便饭，的确也是然然最爱吃他做的饭了。

　　林波阅人无数，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和他交往一次半次的，他就能大概看透人家的本质。

　　在小公园里林波和杜泽玉误打误撞地相识后，就对泽玉下了定义，在他看来杜泽玉是个平和、善良、智慧的女人，但这女人性格古板守旧，没有一点幽默感，他对她不太感兴趣。现在他对男女情感有些过敏性的心灰意懒，不再想沾染此事。如果只想找个女人排遣寂寞，解决生理需求的话，杜泽玉这样的女人是没意思的，肯定既不会打情也不会骂俏，地地道道是个做老婆的好料，可是林波不再想结婚，更不想物色老婆人选。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一个大情种，始终放不下吴然然，那双皮凉鞋就是证明，因为它是吴然然最后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已经都穿成那个样子了，他还是舍不得扔掉，还在继续穿。他受到了被人抛弃的伤害，但心里就是转不过弯来，除了吴然然他谁也不想要，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山啊。

　　所以他对泽玉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在她家里做做饭吃，而且还有个能随意说话的人而已，他知道要杜泽玉做朋友还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一则他住的是大酒店自己不能做饭，二则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一个朋友，也确实是有些孤单。

　　而杜泽玉呢觉得林波这人来历不明，还是个有妇之夫，她也不想和他搅和出什么别的意思来自寻烦恼，她答应和他一起吃饭，天地良心，她只是想报答他费力帮她开门的头破血流之情不好意思推辞罢了。不过她心里总想着有一天会找一个借口断绝和林波来往的。

　　以后的日子里，每天晚上林波都早早做好晚饭等泽玉下班回来一起吃，但再也没有开车去医院接过泽玉。冰箱林波也终于没有买来，当时林波说得是那么坚决，泽玉以为他一定要买的呢，可能是想想也没啥意思就不买了吧。至从泽玉道出林波喜欢做饭的本质是吴然然爱吃以后，林波的饭菜开始做的越来越简单，有时只是煮两碗面条，或者煮一锅米汤、炒一个烩菜、买几个馒头就对付了。只有星期天的时候桌子上才会再次出现红红绿绿的香喷喷饭菜，可是星期天要七天才过一回啊。

　　泽玉一开始给林波配上钥匙就后悔了，一直想着要要回来，可是一直也开不了这个口，所以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成不变的过下去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泽玉已经和林波混的很熟了，他们的关系很有意思，说是朋友好像又比朋友深刻的多，说是兄妹之类的亲人吧，也实在是牵强附会，说到底，他们的情谊是游离于很多感情之间的，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彼此却越来越舒服自然，林波不想去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一个定义，他觉得这样，挺好。

　　可是泽玉却渐渐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异样了，有时候她下班回来，正好林波买什么东西出去了，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心里竟然觉得空荡荡的不安，竟然盼望他快快回来。

　　这天晚上，泽玉主动下厨房帮林波做饭，林波笑笑朝泽玉头上使劲揉搓了几把，泽玉不甘心，抬手也去林波的头上乱撸一气，林波整齐有序的头发被她撸得成了乱蓬蓬的一堆茅草，泽玉高兴的大笑起来，林波也不去管自己的头发，而是在泽玉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嗔怪道：“这么淘气，看嫁不出去了。”

　　泽玉反唇相讥：“嫁不出去怕什么，有人天天给做饭，我心足亦。”

　　林波被噎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不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林波突然说：“小玉？”

　　泽玉正夹菜，她愣了一下，筷子停了下来，林波平时不这样严肃地叫她的，她不由轻轻应了一声：“啊？”

　　“我得回去打理公司了，我出来都快半年啦，一个大男人总这样整天无所事事的象什么样子。”

　　“哦。”

　　“明天就要走了。”林波又说。

　　“啊？”

　　“飞机票也买好了。”林波继续说。

　　“唔。”

　　“以后你别总吃食堂了，女孩子嘛也该学学做饭了。”林波又说。

　　“嗯。”

　　“下次我来要吃你做的饭了啊。”林波用有些威胁的口气说。

　　“好！”

　　“喂，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呀，哼哼哈哈的总说一个字。”林波用筷子敲了敲泽玉的筷子，泽玉却只是勉强笑了笑，连一个字也不说了。

　　“喂喂喂，这是怎么了啊？说句话嘛，哑巴了？给你说，我明天可要走了，走了以后你想说也说不成了啊！”

　　林波见泽玉还是不吭声，放下筷子用手掌揉搓泽玉的头发。

　　泽玉一抬手一下子就拨开了林波的手说：“你走了好，没人做饭了更好，我可以减肥了，至从你做饭吃以后，你看我都胖成什么样子了，更嫁不出去了。你走了我就可以找个好男人嫁了啊！”

　　林波的心被泽玉的这几句话说得不知怎么突然变得特别柔软起来，眼睛里也觉得湿润润的。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漂亮的女式新手机放到泽玉面前：“大哥给你买的，号都上好了，如果想和大哥说说话的时候，就用这个手机打给我，里面有我的手机号。不想和大哥再说话，也不想用它，你就随便把它扔掉好了。对，还有钥匙，还给你。”说着就从裤腰上解下了泽玉家门上的钥匙。

　　这把钥匙泽玉曾几次想要回来，可就是开不了口，如今却……

　　泽玉看看桌子上的手机和钥匙低下头又继续吃饭，什么话也不想再说。

　　林波说：“我们吃完饭去散散步好吗？”

　　泽玉一边嚼饭，一边答应：“嗯，好！”

　　这次林波和泽玉一起去厨房洗碗，但他们谁都没有多说话，都不知说什么好，厨房里只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和碗筷的碰撞声。

　　收拾好厨房，泽玉换了一身衣服，又到卧室拿了一些钱装到了身上。

　　临出门时林波嘱咐泽玉：“装上钥匙！以后凡锁门都要看看身上装上钥匙了没有，我走了，离的你远了，可不能再给你钻窗户爬墙头了开门了啊！”

　　本来好好的，几句话又说得泽玉心里突然痛楚楚的一阵难受，鼻子也有点发酸，她略一停顿，可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管打开房门往外走。

　　林波又说：“拿上钥匙啊！怎么又忘了？再把钥匙……”

　　泽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轻轻说：“嗯，拿上了，以后也不会再忘记了，你放心吧。”

　　林波眼睛里突然有一道异样的光芒闪现，他说：“我还真不放心你啊。”

　　泽玉看到他眼中的那道光有些胆怯，她低下头默默地从林波面前走过，出了门经自下楼去了，林波立即锁上房门，紧跟在泽玉身后也下了楼。

　　两人出了小区溜溜达达的走在大街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街头巷尾不乏行人，各家咖啡馆小酒吧都亮起了霓虹灯，各家大商场都灯火辉煌地陈列着迷人的广告牌，十分漂亮。

　　两人走到一家叫“百佳”的大商场门前，泽玉揪了林波的衣服一下，率先往商场走去，林波想可能这姑娘是想买衣服吧，也紧跟着走进了商场里面。

　　泽玉进了商场径直往鞋区走去，她来到男人皮凉鞋区一双一双地认真观看着，林波有些不解，正想发问，泽玉却指着柜台里的一双黑色皮凉鞋让售货员小姐拿出来看看，这双皮凉鞋和林波脚上穿的款式打眼看上去很相似，但仔细看又不太一样，泽玉要了一双26码的拿过来让林波试，林波问：“你给谁买呀？和我穿一个号的鞋吗？”

　　泽玉不说话，示意林波坐下来试鞋，林波听话地坐在椅子上脱下自己的鞋来，两只鞋都穿好，泽玉让林波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问他：“合适吗？”

　　林波又走了几步点点头：“嗯，挺合适的。”

　　“好看吗？”泽玉问。

　　林波点头：“不错，好看。”说完他坐在椅子上正要脱下鞋子来穿自己的鞋，可是他的鞋却让泽玉装进那双新鞋盒子里拿着往外走了。

　　林波喊：“喂，小玉，你要干什么去！”

　　泽玉头也不回地走出商场去了，旁边的售货员小姐擦着一嘴鲜艳夺目的口红，满嘴唇上都放射着亮晶晶的光彩，她说：“她是您夫人吧？肯定是扔您的旧鞋子去了，那鞋都穿成什么样子了！先生，您也太节俭了吧？”

　　林波没理他，那售货员小姐又说：“象您这么帅的男士穿着它真是不配呀！”

　　林波站起来要追出去，可是售货员小姐一把拉住了他：“先生，还没付钱呢？”

　　林波不能脱下鞋来光着脚去追泽玉，只好从身上掏出自己的卡来交给售货员小姐，这时候泽玉回来了，她手里空空的。

　　林波怒了：“我的鞋呢？”

　　“扔了！”泽玉轻轻说。

　　“你真扔了？”林波瞪大了眼睛。

　　泽玉一边问售货员小姐，一边从身上掏钱：“这鞋多少钱？”

　　售货员小姐说：“998”

　　“啊？多少钱？”泽玉拿着一叠人民币的那只手抖了起来，她总共才带了五百元。她以为买一双皮凉鞋大不了三、四百足够了，哪曾想……

　　泽玉的脸黑了下来，她对售货员小姐说：“你是看我把旧鞋扔了就把价格翻了一倍是吧？这鞋子五百块顶的鼻子眼里全是价了，你竟然……”

　　售货员小姐立即把标价牌拿过来让泽玉看，上面的标价的确是998元。

　　林波见泽玉不和他商量就把自己的鞋扔了，本来想和泽玉生气的，一看现在这种状态也只好和售货员小姐说：“你不是拿着我的卡吗？去刷呀。”

　　售货员小姐往收银台去了。

　　林波和泽玉两人快步走出商场，他们都不高兴，泽玉本来想自己花钱买那双鞋送给林波当礼物的，可是……

　　林波穿了新鞋，走路步伐也矫健了许多，人也更加精神潇洒。可是他更不高兴，他一边走一边大声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独断专行，扔掉我的鞋子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泽玉一边疾走一边恼火地回答：“那钱我会还给你的，不就是1000块吗？有什么吓死人的！回去我就还你！我没带够钱是我不知道那么一双鞋竟然会那么贵！”

　　“那牌子的鞋就是那么个价格，这双鞋并不贵，我不是说钱，是说你扔掉的我的那双鞋，你知道它对于我的意义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她买给你的吗？可是生活在继续，日子在更新，你老用一双破鞋子来把自己捆绑在旧的生活里停滞不前，还是个大男人呢，连一点重新生活的勇气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扔掉那双鞋，我是让你扔掉旧生活，人不能总生活在旧时光里，她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

　　泽玉只管自己一个劲地痛快淋漓地说着，却突然发现林波没有跟上来，她回身一看，林波呆呆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知想什么。

　　泽玉感到自己言重了立即返身走过去轻声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

　　林波说：“她，她在美国，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

　　“啊？她没……”泽玉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我……她……”林波轻声说，泽玉刚刚能听到。

　　“啊？她并不是……哦，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可是，既然她在美国，你想她就让她回来吧，要不你去找她也行啊？”

　　林波没有接泽玉的话，只是喃喃地说：“小玉，你说得很对，我得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