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自己的我们》九仙女

12、一贯节俭的他，为爱霸气刷卡

　　人生就是演戏，过于认真就会受伤、就会流泪。
　　庄子说：“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静姝较真地对待生活，到头来是自己难为着自己。一直都是为父亲、为母亲活着，为周围人的眼光活着，为虚头营利活着，却忘了怎样活着才是为自己而活。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她只想到了和徐小山结婚可以给爸妈带来一笔收入，可以让弟弟顺利地把弟媳娶回家，可以让妈妈不再为自己的婚事担心，可以提高她家在村里的地位，可以让爸妈给七姑八姨炫耀女儿在城里有一套房子。
　　可是她从未想过和徐小山结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自己是否真的爱徐小山，徐小山是否真的爱自己，婚姻到底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些根本性的问题，从来没有。她的这次闪婚是买椟还珠。她不曾深思熟虑，那就糊里糊涂地结婚吧，大不了将来再离婚。
　　在不懂婚姻的年龄却选择了婚姻，这就是不幸的开始。
　　元旦节那天徐小山来了，他仍然穿着那件旧旧的洗了好多次的穿了很久很久的褪色了的发黄的夹克，夹克里面仍然是和古董一样的陪伴他时间很长的浅蓝色衬衣。裤子仍然是黑色的年代久远的那条被他习以为常的老裤子，好像他除了这几件衣服再没有别的衣服可穿了。静姝和他婚前总共见了三次面，这三次见面他每次都是穿着这几件老土的陈旧的破败不堪的衣服。他实际年龄三十五岁，看起来却像是没有精气神的五十多岁的人。老实、憨厚、内向、暮气沉沉、没有活力，这是他留给静姝的印象。他没有三十五岁小伙子该有的朝气、生机、阳刚之气。准备和他结婚了，她能说什么呢？能挑剔么？有得选么？
　　徐小山沉默地呆坐在静姝租来的的一室一厅的公寓里。静姝去饮水机上给他倒水，先是在一次性杯子里接了半杯热水，接着又接了半杯冷水。双手递给他，她微笑着说：“喝点水吧。”
　　坐在书桌前的他略带腼腆，脸色稍微有一点点发红、一点点害羞、一点点不自然。他双手接住水，快速地喝水，喝完水还是沉默无语。在她的房间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他始终不开口说话，眼睛瞅着房间的布置。她的房间虽然不足三十平米，可是简单朴素中有着素雅洁净的书香气。卫生间、卧室、厨房、客厅都有，虽然卫生间和厨房比较小。卫生间马桶右侧靠墙的那一列的左边是洗澡的淋浴器。厨房更是狭小，只能容得下三个人同时站在里面，多一个人就会有些拥挤。客厅中间有一张能同时容纳四人的沙发，这是她从二手家具市场花了一百元买来的。沙发用淡蓝淡蓝的沙发套护着，带给人秀气文雅之美。电视墙很小，她不喜欢看电视，就在电视墙的位置放了一张能容纳四人的方形餐桌。白色的桌布上面放着她反复看的几本书，最底层的书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百年孤独》的上面摞着余华的《活着》，《活着》上面是一本加缪的《局外人》，《局外人》的上面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这四本书是她大学时喜欢读也经常读的书，大学毕业来二中工作后，她偶尔翻翻。卧室的空间也不宽敞，单人床上面是一张席梦思床垫。这张床垫质量不好，她把妈妈给的外面是红色洋缎子被面的被子当褥子，厚厚地铺在床上，这样睡觉无比舒服。挨着床尾的是一个小小的简易衣柜，这个木衣柜是白色的，总共只有三层，能容纳衣服的数量并不多。
　　他专注地瞅着房间的布置不说话，她有些生气，就先开口说：“你不是说商量我们结婚的事么，怎么一字不语？”
　　他看着她微笑着说：“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回咸阳吧，我爸妈说要见你，和你商量办婚礼的事。”
　　她想都没想就说：“我相信咱爸妈，就让他们看着办吧。订酒店、招待客人、布置婚房，这些事他们会办好的。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回我们家吧，我爸妈说要见女婿。”
　　他温顺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听话、脾气好、容易控制，这也是她愿意和他结婚的众多原因之一吧。
　　他有一点点腼腆，微微笑着说：“行。那咱明天就动身，我去给买点礼品，就买贵点的吧。”
　　说完他就下楼买礼品去了，一路上他无比开心。对于桩婚姻，他很是满意，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娶一个学历高的妻子。他只是一个专科，而静姝却是名牌大学毕业。而且她工作稳定，是有着编制的高中老师，他感到满满地知足。更何况她长得可爱清纯、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澈净呢？和她结婚可以让他在父母亲戚同事面前足够有面子。
　　他高高兴兴地快步来到人人乐超市，这个超市距离她住的地方走路需要十分钟左右。一楼的右边卖烟酒食品，他对服务员低声说：“买三条芙蓉王，三瓶五粮液，三盒包装漂亮的龙井茶，三桶橄榄油。”
　　这可能是这位女服务员今天最大单的生意了吧，她满面笑容地望着他，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好的。好的。您稍等，您坐下来喝杯水，我给您把这些礼品集中在一起，给您用精美的购物袋装在一起。”
　　女服务员拿出一个淡粉色漂亮的购物布袋子，这个布袋子能把这些礼品全部装下，袋子的正面还印着新年快乐四个字和圣诞树的图画。
　　“先生您好，总共一万八千元，元旦节打折优惠后是一万六千二百五。”
　　从最里面的那件衣服的右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了一张陕西信合的银行卡，他只有这一张银行卡，这卡上的每一分钱都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的单位修路修桥修水库，属于建筑类桥梁公司，虽然是国企，但是工资不高，一月五六千。同事们大多是月光，有的工资不够花就网贷。他却每个月工资基本上一分钱不花地攒了下来，因为他几年买不了一件衣服，也不去外面下馆子吃饭，也不旅游，也从来不抽烟喝酒打牌。单位的同事出去玩从来不叫他，大家都认为他就是“老好人、老实人、经济男。”
　　向来节俭的他这次大出血地一出手就是一万六，这巨额数字震惊他了，他在想买贵的好的礼品怎么就需要这么多钱呢！他不吭声也不刷卡，眼睛瞅着手中的银行卡沉思。这让女服务员有些着急，她急切地又提醒了一遍：“先生您好，礼品已经包装好，您看怎么付钱？”
　　他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望着女服务员恳求着说：“再优惠优惠吧，这么多钱呢。”
　　女服务员被他带点可怜的又老实巴交的真诚的眼光所感动，她有些怜悯这个实诚人，说：“您别急，我给领导申请，给您按照贵宾优惠。稍等。”女服务员走到角落里打电话去了，三分钟以后她回到了柜台，微笑着对他说：“先生，可以给您最大优惠。给您折扣最大，总共付一万五就可以，再给您送个喝水杯。这是我最大程度地帮您了，尽力了。”
　　感觉到这位服务员是真心诚意帮他省钱、给他优惠的，他考虑了两三分钟就开心地说：“行，我刷卡吧。”之所以高兴地爽快地刷卡，是因为他觉得这钱花得值。虽然一万五，这可是第一次见岳父岳母，必须隆重，礼品必须拿得出手，一定不能在老丈人家丢脸，一定要有面子。
　　微风像调皮的小女孩一样，淘气地吹乱了徐小山的头发，他那本来就稀疏的细软的有点发黄的枯发在风中左右飘摇。
　　他骄傲、自豪、开心地提着贵重的礼品回到房间。看到他出手阔绰地买了这么多昂贵的礼品给她爸妈，她的眼睛冒出了亮光，这不符合一贯节俭的徐小山的做事风格。有感动，有惊讶，有对他的一点点喜欢，以及一点点敬佩。
　　他欢喜自豪地告诉她：“这些礼品花了一万六。”
　　她的内心有了心动的波澜，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对这个木讷的男人产生了微微的一点点爱意。此刻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是“英雄”，是大气爽快、潇洒轻财的富家公子，她所喜欢的就是这类舍得给女人花钱的男人。她为什么爱慕成功男士？因为她认为他们大方、霸气、挥金如土。她就像觅到美食的小麻雀，欢喜地接过她手中的礼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礼品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兴奋地惊叫着：
　　“哇！太好了！你真好！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一定会高兴的。我来给咱把这些礼品再整理整理吧。”
　　要把未婚夫带回老家见爸妈和亲戚了，她心潮澎湃。农村老家的人擅长当耳报神，谁家有个芝麻大的事，没有一两天全村人甚至附近几个村的人家家户户都知道了。他们议论起别人家的事会“添盐加醋”、津津有味、喋喋不休。这次把徐小山带回家，肯定会有各种版本的传言，一定不能让村里人笑话，必须让那些邻居那些亲戚羡慕嫉妒恨。她在认真地准备着第一次带夫婿回老家的大事。
　　她穿上了价值一千多元的“波司登”休闲白色长款羽绒服，里面配的是一件修身的乳白色加厚保暖裙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长筒靴，给人一种文静单纯天真可爱的感觉 。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正在上学的大学生，清纯、不沾世俗，丝毫不像参加了工作的职场中人。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里面是淡蓝色条纹衬衣，配着暗红色的领带，脚上的黑色皮鞋也擦得锃亮锃亮，这身打扮突显了他儒雅文绉绉的帅。一米八五的高个子，微瘦的身材，又细又弯又长的蹙眉，比较挺直的鹰钩鼻，皮肤白中带黄，这份颜值怎么看都说得上是文气的帅，斯文的帅。
　　早上八点多，她和他回到了商洛市杨斜镇石道屿河村。
　　她爸妈真的同意她和他闪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