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滨寻求至高无上的死亡》竹歸霧筠

12、不着调的妄想

　　不一样的东西吗…

　　知默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对身旁人的目光全然无觉。

　　「横滨的空气，一直有着血腥味，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没适应。」

　　她缓缓睁开眼，说道。

　　太宰听后没说什麽，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进屋去了。

　　「知默会出来，是饭已经做好了吧？真是太好了，我常常饿肚子呢，今天总算能好好吃晚餐了！」

　　他又挂起容易的笑，没心没肺的笑着说。
　　却被知默无情戳破，

　　「太宰君平常也不想主动吃饭吧。」

　　老实说，她不觉得太宰治这样的人不会做饭。

　　关上窗户，两人进了屋子，坐在饭桌前，这些崭新的傢俱足以让人看出其主人对它们的冷落程度，二人缄默不语，空气中好像没有生气似的，知默突然又发现了，原来太宰君，其实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起身将碗盘收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刷到一半，身后投下一片阴影，她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加快手上的动作，不久就将餐具放到了架上。

　　知默一转身，发现太宰正愣愣地，看着她发呆，她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太宰君？」

　　太宰治眨了眨眼，

　　「怎麽了？」

　　她摇头，

　　「没什麽，太宰君刚刚在发呆吧？」

　　闻言，他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

　　「是呢，啊，换我洗碗了吧。」

　　他上前一步，知默顺势让位，要走出厨房时，回头看了一眼，望着那稍显僵硬的背影，她好像悟了什麽。

　　难道太宰君刚刚在思考怎麽洗碗…？

　　所以他是真的不擅长做饭…？

　　「需要我帮忙吗？」

　　太宰没有转身，只是摇了摇头，

　　「我自己就可以。」

　　「这样啊…」

　　知默在沙发上坐下，过了许久却不见他出来，只听见他问：「知默的话，可以先去洗澡吗？」

　　她也不明白为什麽他这麽问，不过既然太宰君允许了，她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今天实在太令人疲惫了。

　　她走到浴室，拿出准备好的衣物，那是她和隼翼先生报备过后，让人送来的，虽然隼翼先生好像挺担心她在外留宿的事就是了。

　　太宰洗完碗盘，便瘫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也想不到，原来自己这麽不擅长做家事。

　　忽然，他的眼神飘到了对面牆上挂着的时钟，那个时钟之前应该是坏的吧？

　　想到这，他一愣，随后竟不禁捂着脸笑起来，这样啊…

　　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一想到自己几乎次次都栽在这个少女身上，心中便不由得开始烦躁，眼神甚至渐渐变得锐利。

　　早知道，在那时候就该对她开枪的，不对，也许在第一次被她无意惹怒时，就该亲手扼杀她。

　　毕竟这种不确定因素，从来都不该出现在太宰治的棋盘上。

　　他只是这样想着，视线却突然撞进了一汪紫泉，那双深邃的眼睛，彷彿可以穿透他的灵魂，躁鬱的心情蓦地平復下来。

　　她浓密的睫毛氤氲着水气，脸颊因为身体残留的馀温，而染上些许绯红，漠白的发丝在浅浅白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光丽。

　　几滴水珠，顺着发尾落下，晕进他的衬衫中，女孩好像没有察觉。

　　她直起身，淡淡地说：「该换太宰君洗澡了喔。」

　　「原来知默，有带换洗衣物吗？」

　　不知为何，太宰突然蹦出了这句无厘头的问话，当然他马上就后悔了。

　　「太宰君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我刚刚进门只顾着那个人了，才没有注意到，话说知默穿便服的样子，很好看呢。」

　　哪料她直接忽视了话语中的阿谀。

　　「太宰君今天是不想洗澡吗？还是…」

　　知默凝视着他，不知在想着什麽，

　　「需要我帮你脱衣服？」

　　她说着便伸出手，太宰治见状，连忙握住她纤细的皓腕，却莫名的小心，特别放轻了力道。

　　「我今天只是有点累了，刚刚在想事情，妳先在这里等我吧。」

　　他虚弱的辩解，露出纯良的神色，又顺势在心里扇了刚才对面前少女有想法的自己一巴掌。

　　说完他站起身径直走向浴室，看着他的背影，知默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坐到了沙发，刚刚太宰坐过的位置上。

　　她摸了摸沙发，太宰君的温度…

　　跟他这个人一样冰冷呢。

　　知默闲得有些无聊，她拿出随身带着的笔电，放下便敲起键盘来。

　　萤幕上列出了一串串英文和数字，随后萤幕一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知何处的监视器画面。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国中还没毕业，她的眼睛是比知默还要清澄的浅紫色。

　　乙坂步未，乙坂有宇和乙坂隼翼的亲妹妹，此刻她正在和一个男孩对峙着，知默冷冷勾起嘴角，大晚上的被约出来啊…

　　能有什麽好事？

　　许是嫉妒心作祟，她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须臾，还是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她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确认过后才拨通了隼翼的电话。

　　不久，电话被接通，温柔的男声从中传出，他缓慢的语调中带着些许关切，

　　「知默，怎麽了？」

　　「隼翼先生，这是有关…步未小姐的事…」

　　她话未说完，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

　　「什麽？步未她怎麽了？妳快告诉我！」

　　知默开着扩音，跟隼翼说着电话的同时，手上的工作也不曾停下，闻言手指却顿住了，她望着电脑上的画面，乙坂步未已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耳边传来隼翼的催促声，她只能道：「步未小姐那边出了点状况，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请立刻让人到宿舍楼下的花圃。」

　　「我已经让熊耳过去了。」

　　知默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麽，最后抿了抿唇，

　　「隼翼先生，我…」

　　「我想我还是过去看看好了，知默妳也要记得回学校。」

　　随后不等她回应，电话被挂断了。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监视器的画面上，直到在里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才低下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心里有点难受，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才导致她忘记了，自己一直都是被抛下的那个，不管在哪里，都是如此。

　　「这个女孩很特别吗？在那个人眼里，竟然比知默还重要？」

　　知默转头，太宰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身后，看着画面中的一切。

　　「步未小姐，是隼翼先生的亲妹妹。」

　　她垂下眼睫，语气中带着些许失落。

　　太宰凝视着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麽，微微一笑。

　　「呐，知默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她有些震惊的抬起眸，不明白为什麽他要这麽说。

　　「我想，知默对乙坂君而言，不过是小狗小猫的存在，但妳却希望他能把妳看得比亲妹妹还重要？」

　　他啊了一声，

　　「不对，这不叫做自私，只是不着调的妄想罢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

　　他笑得愈发温柔，像是在轻轻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

　　「不着调的…妄想？」

　　知默一瞬间愣住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世间能瞭解她的，只有隼翼先生一个人，于是便毫无保留的依赖他。

　　但现在想来，她能有这种想法，都只是因为，在最糟糕的时间，他向她伸出了手，她以为这就是「救赎」，于是在森鸥外面前，她说了谎，只是为了守护那看似唯一的羁绊。

　　太宰的下巴靠在沙发椅背上，复了一层水汽的黑色卷发，温热的薰在她颈间，说出口的话，却如同恶魔的低语。

　　「总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真正的家人而抛下妳，到时候，妳想怎麽办？」

　　知默没有回答，耳边再次传来少年的轻笑，

　　「知默，也许妳很聪明，但是妳现在却还不明白，只有参杂着利益的交换，才能取得平衡，而没有血缘的牵繫，作为替代品的妳，在他眼中已经不再重要。」

　　闻言，她低下头，看向萤幕中准翼始终焦急的神色，沉默片刻，随后啪地一声，将笔电合上，站起身。

　　「太宰君，以后我为港口黑手党工作，希望能如你所说，利用我所带来的利益，取得生活的安定。」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笔电，

　　「至于工作用的东西，若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检查，我今天…有点累了。」

　　太宰坐到刚才她的位置上，满意的笑道，

　　「这样啊，那妳先去休息吧。」

　　知默走到门口，眸色晦暗的回头，即使她早就看出来太宰治的心思，但是也确实点醒了她，她已经，不再需要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