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回战》旅游咨询人

10、回声（其二）

　　Warning：有血腥场景描写

　　唯一的问题是——她们身上没有任何白井所说的畸变的痕迹！

　　该死，被骗了！渡月响转头试图寻找乙骨的身影，却只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所有油灯同时熄灭。黑暗降临，唱圣歌的女孩们在突然的变故里乱作一团，惊疑不定地叫着信赖的老师的名字。

　　一片骚乱中，只有白井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清晰响起，却并不回答学生的呼喊，只是对渡月响和不知在哪里的乙骨忧太说话：“欢迎来自高专的客人。是在疑惑为什么没有畸变吗？不要担心，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女孩们的叫喊声停止了，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咕噜声，渡月响感到后颈一热。浓郁的血腥味里，心跳在空洞的寂静中轰隆作响，她缓缓转头——

　　所有人造光源都已失去了诉说光明的声音，只有教堂穹顶投下的那一线微光还不屈地描述着自己所见的一切：血的海洋里，互相堆叠的人体以难以想象的角度翻折，一张笑脸出现在被撑开的背部、三个头颅出现在纤细的脖子上，摇摇欲坠，一只伸向天空的手臂上长满了眼睛。

　　自责、疑惑和愤怒在渡月响脑内发出爆鸣。对自己草率付出的信任、对白井冬动机的疑惑、以及对眼前残忍场景的愤怒混杂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马上要爆炸的高压锅。

　　“我猜你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井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就像她劝服伊地知允许渡月响和乙骨忧太做任务时一样。但渡月响只感觉全身发抖，这个女人和小泉正义有关系吗？这难道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吗？那些女孩是因为她才遭受这样的痛苦吗？

　　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从白井的嘴里吐出：“这要多亏了你的老师五条悟，这是他给我的启发—— 你不是好奇星浆体的命运吗？她们生来就是天元大人的“替换装”，而她们会在同化时失去属于自己的一切。而你的老师将星浆体天内理子从这样悲惨的命运中解救出来了——”

　　渡月响不想承认她听到五条老师是救人一方时松了一口气，可她仍然难以理解白井的脑回路，“既然五条老师救了人，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女孩呢？”

　　“天内理子在得到许诺的不与天元同化的自由后死了。她在主的国度里获得了永远的安宁。”

　　“…？”

　　“而我明白了一切——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生命只是往复的痛苦的循环，只有死亡能将我们从其中拯救出来。而你们，作为带给我启发的五条悟的学生，将与我最爱的学生一起，先一步获得如此殊荣！”

　　（录音开始）
　　提问人A：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白井的结界内有空间紊乱呢？

　　渡月响：在向白井发出声音的方向前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断回到同一个地方。

　　提问人B：你怎么知道是同一个地方的呢？
　　渡月响：（沉默）尸体。
　　（录音结束）

　　渡月响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次回到“女孩堆”。她疲惫地盘腿坐下，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似乎连时间本身也失去了意义，所有的情绪逐渐冷却成麻木，只有看到这人命堆成的柴薪时，还能点燃一丝迷茫。

　　她空有战斗的准备，却连对手都无法触及，而其他的攻击迟迟没有到来。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那时间呢？白井是准备耗死她和乙骨吗？她所说的星浆体、天元和五条老师的事，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想到朋友的名字，过去的相处就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浮现。他们是同类，一起对抗着普通人的不可理解之物，光这一点就已经让渡月响怀有天然的好感，更何况他们都是温柔的好人。明明才认识不久，渡月响就已经想和他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但这还未说出口的誓言好像即将破灭了，她甚至连累了那些无辜的女孩，连累了乙骨，心软又负责的伊地知先生会因此自责吗？而这都是因为她出于自己不了解的术式付出的轻率信任和不合时宜的好胜心，渡月响瞪大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好累。她就近在女孩们身旁躺下，面前是一具美丽的头颅，金发浸在血污里，光洁的额头向上不详地隆起，双眼紧闭，那双和老师相似的蓝眼睛再也不能看到这个世界了。只有胸前那双全知之眼，还注视着这人世间… …

　　等等——？

　　（录音开始）

　　提问人A：你是怎么想到去破坏天元胸针的呢？

　　渡月响：因为数量。九个唱诗班的女孩和白井本人加起来刚好十个。和之前山中湖村十个巫女作为结界基点有相似性。

　　提问人B：这次也是破坏掉一个就解除了结界吗？

　　渡月响：不是。全部都破坏掉之后解除。

　　提问人A：你之前有说过空间紊乱，那你是怎么找到白井的呢？

　　渡月响：我试图听白井的声音——

　　提问人B：（打断）之前的事是否已经证明了靠“你听到的声音”不能证明人的立场？

　　渡月响：（沉默）是的。但是那是那时候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我没有将这个声音作为判定白井善恶的依据，只是作为寻找她的一种手段。

　　提问人A：请继续。你是怎么克服空间紊乱的。
　　渡月响：我猜测胸针之间具有一种特别的联系，所以我留下了一个胸针。当我拿着这个胸针去找白井的时候就成功了。

　　提问人B：这次你能听见胸针之间的感应声音吗？

　　渡月响：不能。

　　提问人B：你觉得这次事件升级与你离开山中湖村有关吗？

　　渡月响：我不知道！我觉得小泉正义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提问人A：最后一个问题，描述一下你听到的白井的“声音”。

　　渡月响：（沉默）很柔和，像… …母亲哼唱的小调。
　　（录音结束）

　　“白井香织，不要装傻。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是否认识小泉正义，抑或是叫其他名字的结界术高手？”夜蛾正道关闭录音，双手撑桌，把白井香织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这看似是一个占据优势的姿势，然而在场之人却都知道这只是表象：阴影中，白井香织体面的修女服已变得破破烂烂，脸上还印着一个鲜红的小巧巴掌印，但她脸上只是挂着一种令人火大的慈悲笑容，整个人八风不动。

　　这位一言不发的柔弱女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以极其残忍的手段造成了八死一重伤，杀伤力比某些咒灵更甚。即使作为咒术界革新派里最温和的人之一，夜蛾正道此时也不免升起了此时背靠门口的头号逆徒经常挂在嘴边的想法：“干脆杀了算了”。

　　可无论是这个案件体现的与小泉正义案之间的关联，还是在咒术界半官方机构廉直女子学院中谋害星浆体的恶劣影响，都决定了他们不能以轻忽的态度面对这位犯人。

　　白井香织，四十三岁，原名黑井香织，出生于世代服侍星浆体的黑井家，是黑井里美的姐妹。与黑井里美相似，黑井香织负责了与天内理子同代的另一位星浆体。在上一次星浆体同化之前，一直在廉直女子学院担任音乐老师。
　　在校期间，她因为个性温柔，才能出众备受学生尊敬爱戴，与天内理子和她自己负责的星浆体关系尤为亲密。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同化星浆体人选定下来之前，她有过看心理医生的历史。
　　而同化人选定为天内理子之后，她更是直接辞职，带着她负责的星浆体远走高飞国外。直到天内理子死亡，廉直女子学院第二次推举她负责的星浆体作为二次同化人——

　　“你认为，你是在为你曾经负责的星浆体复仇。”五条悟以肯定的语气说。

　　曾经叫黑井香织的女人表情扭曲起来，不知道是为那一句“你认为”、“曾经负责”还是别的什么，她想也不想地反驳：“她有自己的名字！”仇恨在她清秀的脸上翻腾。

　　五条悟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喜欢星浆体是吧，然后今天你聚集了廉直女子学院剩下的所有星浆体。你猜怎么着，她们几乎都死完了。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还真有点幽默呀！”

　　“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你这个没有失去过什么的人是无法理解的。”黑井香织眼角的细纹里闪着泪花，这时候才能看出这位女士的确是老了。可她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一种生机勃勃、令人恐惧的狂热，“想不到啊，有这双眼睛的你，也是如此的愚蠢！天元，将吞噬一切，而我只不过是提前将他们带往幸福的彼岸——”

　　“别再说那些神叨叨的东西了。”五条悟厌恶地皱眉打断，“你也就趁我不在去欺负我的学生。我很好奇一件事，你知道我一旦出现在廉直女子学院，你伪造案件的事情就会暴露，根本不会有机会现场让星浆体畸变而死亡吧？连我都是临时决定去富士山祓除咒灵，你是怎么肯定今天我不会去的呢？”

　　“… …”

　　“总监会？廉直女子学院内部？东京咒术高专？京都咒术高专？… …盘星教？”

　　“… …”

　　在黑井香织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里，五条悟笑出了声，“不是吧，你知道天内理子怎么死的吗？”

　　“给你五分钟，详细讲清楚你和小泉正义相识的经过、她交给你的胸针上的嘱托式界钉来源和用途以及她现在的身份。三、一开始！”

　　一朵血花绽放在五条悟脚边。动摇之后的开口之际，一个满足条件就远程发动的结界术带着黑井香织所有的不甘和谜团，去往她无限推崇向往的天国。永恒的宁静抚平了她因仇恨扭曲的面孔，低垂的头颅像一朵枯萎的玫瑰。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狭小的审讯室内蔓延，不知道是为断掉的线索，还是为黑井香织戛然而止的生命。最终还是五条悟率先做出决断：“伊地知，去找个女性员工搜她的身。”高效的伊地知很快哆嗦着带来了他心情格外压抑的上司想要的结果。

　　——黑井香织身上什么都没带，除了一张被妥善保管的老照片，透过十年的时光，黑井里美、黑井香织、天内理子以及另外一名星浆体的笑容被永远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