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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在南梁的第四天 ...

  •   张暄姬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听了满耳朵江酬的桃色八卦。

      “你们是不知道,当年我可是亲眼见过那观氏小公子的,人那一个眼神,都能把人勾的痒的不行。要我说……咱们君上好歹也是个男人,就算从前有些龌龊,枕头风一吹啊,就消的差不多了。观氏的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哎,周兄此言差矣,美人皮囊虽好,脾性太过骄纵,也是消受不得的啊。”

      “不是都说人失忆了一遭,脾气也好了不少嘛……服个软的事儿,小公子再愚钝,也知道孰轻孰重的。”

      ……

      一个一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他们整天躲江酬被窝里把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似的。

      张暄姬眼观鼻鼻观心,对他们口中的八卦实际颇有几分嗤之以鼻的。
      留京的这些官员不知道,他们那些从越帝在位时就追随江酬的人其实心里都能看出八九分蹊跷来。真正让王君放在心尖儿上的,是北魏那位清绝无双的贵人。

      而观云度?
      赤色白纹鹤袍的女官微微挑眉,漫不经意的想,他算什么?

      昔日她也是亲眼见过观皇后之侄跋扈行径的,可即便是观氏最煊赫的时日,张暄姬同样不把人放在眼里。
      后来巷中相对,跟人对峙时,她也很有一副仗势欺人的架子。小女儿仰面扬眉,不惧面前何人,手腕翻转一摇掌中双绣团扇,“我父拜一品张公——让开。”

      只是君上确确实实把人给留下了,这是事实。张暄姬自然不信那些流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可她同样也搞不懂江酬此举的用意。

      饶是张女官想破脑袋也料想不到,这位小公子大病一场后竟将内置软件全方位升了个级,纵横捭阖、舆图天地尽谈一二不在话下,手段筹谋上了何止一个level。

      下朝后,赵府。
      此刻下人奴仆早已避退,屋中唯有赵、张二人。

      不知听了什么诡异的话,张暄姬半晌无言,细看还能看出眼里几许茫然和费解,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口中巧舌如簧那人,是观云度?”

      赵平嵘复述完昨日情形原还有些口干,可看着张暄姬那派模样,便心情颇好的嗯了一声,笑眯眯道:“君上也在,还能有假?”

      “……我今日上朝,听得流言纷飞啊。”张暄姬抵额,“真留宫里了?”
      “是呢。”赵平嵘润了润嗓子:“放心,君上心里有数。”

      “我知道你们另有安排。”张暄姬应一句,远山眉不自觉蹙起,话里有些压不住的烦躁,“可将他跟君上扯上关系……”
      赵平嵘搁下杯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张暄姬将要出口的话:“这话可说不得。”

      他以指沾了点清茶,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小公子留在宫中,住的是这儿。”
      降雪居。
      或者用一个更浅显易懂的称呼去唤它,便是冷宫。

      “你知道么,暄姬。”语调褪去了惯有的调笑意味,显得难得正经。
      张暄姬疑惑抬眸。
      赵平嵘看着她,一字一句:“昨日观云度觐见时,弯身扣礼模样,差点叫我恍神,以为自己仍在北魏了。”
      女官大人领会他话中意味,当即拍案而起,两眉吊起,威眸厉眼,薄腮蕴怒,喝道:“赵平嵘,你说的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赵平嵘面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张暄姬知道他的意思:“倘若你也身在朝晖,亲眼看过他昨日四两拨千斤的风采,怕是要当场失态。”

      “你还提他……”张暄姬攥着拳,压着喉谷颤声:“要是俨明之听见你方才的话,这会儿已经将你压入大牢,撕了你的嘴了。”
      俨明之,亲掌刑罚,现今任刑部尚书,自南梁更朝以来,抄了不少官员的家。是名副其实的活阎王。
      赵平嵘脸色难看:“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玷污先生。”

      “你将观云度跟他相提并论,已是极大的侮辱!”

      “张暄姬!”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先低了头,躬亲扶张暄姬落座,话音也低了几分:“……我只是不敢想,君上让他留在降雪居,到底几分为筹谋,几分为旧情。”

      她冷笑一声,不假思索反驳道:“我看你是醉了酒失了智,连是人是鬼也分不清了……赵平嵘,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君上对那位的心思。至于观云度?或许长了几分脑子,也算有了一丁点儿的用处。可他不是天生的珠玉,更比不上昔日决断九州的玲珑窍!”

      “你认不得,君上自能观的清楚明白。”

      赵平嵘默然片刻,后有一声长喟,终归不再驳她。
      一片缄默之中,张暄姬闭了闭眼,冷静下来:“算了,哪日抽个时间,叫我也见识见识那个让你恍神的小公子。”

      这句话过后,二人冷凝的气氛减退。他面上又带了往日神情,狭长眼尾一弯,笑如狐狸模样。
      “你要见人,左右不过递个折子的功夫。”半含揶揄的:“只是你也心明流言纷飞,怎还老往我府中跑?张相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扒了我的官袍。”

      “他巴不得我多跟男人走动。”提起这个,张暄姬倍感烦闷,“来日我便说对你痴心不改,也省的我爹我娘见缝插针催我见哪家公子。”

      赵平嵘挑眉阻道:“饶了我吧,张大人。”
      张暄姬嗤笑一声,一扬官袍起身:“不跟你计较,走了。”

      ……

      降雪居。

      冷榻称不上残破,其上还有几层薄褥子。该有的桌椅用具一应俱全,也算齐整,只是比不得正儿八经宫阁的气派。除却背阳多阴冷的毛病,也挑不出别的错。就连地方偏僻这一点,也算的上是好处。

      可能观云度会觉得委屈,但宿见青显然适应良好。
      他以前忙实验忙上天的时候经常搁实验室里通宵,上辈子南征北战连草地也睡过。降雪居这地方虽说是冷宫,但硬件设施齐全,在他看来,已经算很好的住处了。

      但他忽略了这具身体的娇惯程度。
      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仿佛头有些晕,宿见青也没太放在心上。

      降雪居门外守着侍卫,虽说没命令禁止他出门,但宿见青也不习惯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干脆不出去了。
      他要了几卷游记在屋内看,直到下午的时候,又有太监请他去朝晖殿,说是君上召见。

      宿见青:……
      头好像更晕了。
      虽然他明白昨天江酬那副做派不过是将计就计,大抵也有几分借舆论施刀的谋算,但果然还是很不适应。

      尤其对面那人是江酬啊!!
      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江酬哎!
      明晃晃的酷哥,分明是最稳重的那个,什么时候连调情都会了?!稳住人设啊拜托!!

      当然,糟心归糟心,他最后还是听命跟着去了。
      朝晖殿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就江酬一个,宿见青朝人问过礼后便自觉站在原处,等着吩咐。

      不过还好,今天一切都是寻常的气氛,江酬让人跪坐席垫上,位置就在江酬一侧。后又将一些不甚重要的杂事扔给他,或许也存了几分考校的心思。

      ……总感觉不管哪个自己都逃不过忙碌的人生啊。

      宿见青收敛好情绪,开启工作模式。自然,还更改了一些自己原本的用笔习惯,不至于让熟悉‘宿见青’的人看见笔迹就联想到他。

      因为没有多余的交流,宿见青也渐渐沉浸在处理事情的节奏里。习以为常的分析、根据现有情况进行推演、确认最合适的方式,而后提笔写下一行行落实处理方法。

      所以他也就理所应当没有意识到,江酬的目光逐渐从折子上移开,落在他的身上。

      宿见青甚至没有感觉到脸上不同以往的温度,娇贵的小公子在住了一夜降雪居后就隐隐有了发烧的预兆,又因为没有及时的调养,在宿见青尚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的时候,面上已经浮现出显眼的病红。

      江酬自然不会像流言所说的那般对观云度抱有什么旖旎心思,但那种若有似无的相似感还是令人颇为在意。
      他是睚眦必报的狼,即便用稳重仁义的皮掩饰,也无法遮盖其内真正的本性。

      而之所以没有对观氏实施什么报复的行为,自然不是因为小公子绝艳的皮囊。
      不得不说,比起来平稳发展的北魏,南梁这边十分捉襟见肘的一点,就是他们这儿可用的人才,实在是不多。

      江酬座下,张暄姬拥有敏锐的直感,这种特性让她在战场上时常在无意间就破除掉敌方的迷雾。可对于发展内政而言,这项能力就显得很鸡肋了。
      赵平嵘更擅长谋算博弈,在朝堂上跟那些老狐狸斗来斗去也能不落下风,然而若将人外派去州县搞治理,虽说也不是不能用,但他还是习惯将人放在自己手底下。
      再有就是俨明之了,但作为王君的耳目爪牙,在起到震慑作用保证王君威仪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拷问审讯之类的手段。

      而前朝那些文臣里,因为贪污受贿不干正事的被处理了一大批,剩下的要么是平庸擅明哲保身的家伙,要么是圆滑处事的世家人。

      于是突然展露锋芒的观云度,就显得格外清新脱俗起来。
      一方面他算是家族亲自斩断亲缘的弃子,另一方面眼见与手段皆不容小觑,简直就是一颗被打磨完美的钻石。

      种种表现,比起失忆,其实更像彻头彻尾换了个人,只是江酬不置可否,不管他是真的失忆烧通了脑子,还是被什么人顶替了观云度的身份,在刚结束战争一切都百废待兴的时候,他也不会去深究。
      目前,观云度还称得上是有用处的棋子。

      而且,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观云度身上那股和‘宿见青’相关的气息都很难忽视。
      敢玷污那个人……

      按照江酬的性格,会在榨干其所有用处之后,再将之丢弃碾碎,令其在地狱凌迟。

      ……

      宿见青又发烧了。

      这个又字就很奇妙。

      他当初还是北魏宿相的时候,身体素质好到不行,别说发烧了,风寒都很少患。倒是净长恒年纪还小的时候一年到头小病不断,有一回头疼难受狠了甚至会红着眼睛窝他怀里,可怜地像只兔子。
      ——结果越长大就越不可爱了。
      怪可惜的。

      总之宿见青少有生病的经验,本人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这么‘柔弱’的身体,虽然大体明白‘观云度’是百年世家蕴养而生的贵公子,也没想到就连换个地方住一晚这具娇生惯养的躯体就会发出抗议。

      小公子还维持着端正的坐姿,浓密长睫安安静静的半垂着,视线静静淌在薄薄一层纸页上。捏握笔管的指节分明,正欲落下笔墨。

      骤听得红漆木桌案上有人以指叩击——是江酬的动作。

      意识到这一点,他慢了半拍地仰面看去,神色上原本的那抹淡色在双靥的嫣色被涂改为含娇的温驯,小公子微微侧了侧头,眼尾也在不自觉间染上薄红,很轻的唤一句:“王君……?”

      江酬动作微滞,随后自然地放任指腹沾上他面颊不同以往的温度。

      小公子微微睁圆眼睛,欲言又止。
      又来……?

      “……收回你的眼神。”江酬放下手,以一旁巾帕擦拭指尖,淡声道:“病了就回去待着,免得污了朝晖殿。”

      宿见青看着他认认真真擦手的动作:……
      好好好知道你嫌弃我了。

      在江酬的提醒下,他才算终于意识到自己再度发烧的事实,起身告退便准备回降雪居。

      而在迈出朝晖殿的一刹那,宿见青眼前蓦然一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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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南梁的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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