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幽蓝天空24 ...
-
“我对你是没有什么要求，但这是在你不给林家丢脸的前提下。”林父淡淡道。
毫无温度可言的话语像终于揭开了那一层令他一直以来不愿面对的真实，白若伊恨得不能自已，这一刻心底弥漫上来的失望与心痛若一场剧烈的海上风暴，他垂着头，额发挡去了一双眼，拳头捏得几乎咯吱响。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天我的水里被人放了东西。”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抬起眼眸，眼里还存着一线的光芒，紧紧地盯着林父。
林父的视线与他交汇，听到这句耗尽了白若伊羞耻心与勇气的话以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半分钟后，他头朝着林欢的方向一偏，唤道：“林欢，你来告诉他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若伊的目光一偏，落在了林父侧后方的林欢身上。
此时的林欢眉眼微敛，丝毫看不出之前对白若伊时的嚣张自负，“那天晚上我们到了酒店之后，父亲您打来了电话，哥哥就去外面的走廊接电话，再之后，周老师说担心哥哥就出去看了看，我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们回来，就找去了走廊，结果就看到了……哥哥被周老师抱在怀里。”
他的话语极巧妙，话里的遣词造句似乎都在排斥周秦这个外人，有维护白若伊的意思，白若伊听着，不由为之气结，失了理智：“不是这样的，周老师只是看我身体不舒服，扶着我而已！”
林欢意味不明的眼眸从白若伊因为怒气变得绯红的双颊一掠而过，这个小细节却并没有被将目光放在白若伊身上的林父发觉，因此林父皱了皱眉，便更为不满地道：“怎么扶？刚才的视频你当我们都没看见？”
话毕，他又道：“林欢还没有说完，你就这样的态度。”
林欢得了林父的示意，也不再抬眼刺激白若伊，而是就着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接着说下去，“我看出哥哥的样子不太对劲，就提出想带哥哥回家，请医生来看，但是哥哥拒绝了我，而且，”他顿了下，像是迟疑了，才又在林父的催促下道：“周老师也不答应让哥哥回家。”
白若伊的瞳孔紧缩了下，那天林欢在走廊里阴沉的眼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你想好了不和我走？”
“想好了就好。”
林欢在夜色与走廊昏黄且暧昧的光线里看起来却阴郁十分，笑起来的面孔分明是明艳非常的，却因为那笑容的寒意逼人，叫他看起来更为可怖。
白若伊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了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他的父亲耳旁低语，装作一个十足的好弟弟，温言劝导：“周老师说了他是带哥哥上楼去休息的，哥哥也说了他们两人什么都没有，这全都是误会，只是外人为了抹黑林家罢了，父亲您还是别太生气了，想来哥哥也知道了作为林家的一份子，今后在外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林父沉默不语地听着，也不说话，林欢于是又温声道：“父亲不如趁这个时候查清对哥哥动手的人，大约和泄露照片视频的是同一人。”
白若伊听着他颠倒黑白，置身事外清清白白的模样，觉得浑身上下都凉了个彻骨，原先的他疲于祈求父亲的关爱和关心，也不愿多听多看林欢和他的母亲与林父的互动，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林欢在父亲的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他白若伊都辩解不能。
他破釜沉舟，倾尽所有的一步，不过几句话，就被林欢拨乱反正回来，将他困死在原地。
“林欢。”他突然开口。
林欢的视线自他身量的高度俯瞰下来，这个距离与他不得不仰望的姿态，就像在告诉他，别妄想能够赢过这个人，他会被玩弄得什么也不剩。
“别装了，药是你下的，视频和照片也是你流出来的。”白若伊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他想，与其让林欢对着他和周秦的照片视频无穷无尽地随心所欲编排，不如就在父亲面前把所有事情摊开来说，他顶着父亲极具压迫意味的视线，对林欢反问：“不是吗？”
林欢神情有一瞬的怔然，随后回过神来，说道：“当然不是。”
白若伊也没想过他会承认，但他已然不在乎这些了，他冷嗤一声，“不是？你永远也不打算承认你做下的那些事情吗？你当初——”
话音被迫中断了，林父插足道：“停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只这么一声不紧不慢，声音甚至还远远不及白若伊音量一半的一声，就让双眼充斥着细密红血丝，神情沉到了谷底的少年停住了话。
林欢看着他因为林父一句话停下，不再说下去，却没什么得意，抑或是劫后余生的表现，而是就那么微蹙的眉，满眼复杂地看着他。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自己回房间好好冷静一下，学校我会替你请假。”林父干脆地下了最后通牒，毫不给白若伊辩驳或是抗议的机会，“在我处理好这件事以前，你就在家里待着吧。”
白若伊眼睛撑得滚圆，略过刚才和他对峙的林欢，停留在林父的身上，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略一停顿，在白若伊藏着一线希冀的眼里，吩咐了帮佣：“把他的手机也收了，免得他总想着联系外面不三不四的人。”
林欢看得很清楚，面前的少年眼底的最后一抹光芒，也如被暴风骇浪而卷席殆尽了。
那双曾经清澈非常，仿佛藏着碧绿湖水的眼眸，再也没了湖面的波光粼粼。
……
隔着一扇房门，林欢手中端着厨房准备给白若伊的晚餐，却破天荒地兀自僵持在房门口，没有进去。
在客厅争执时，他知道白若伊原本打算说什么。
他想把自己当初拍下视频威胁他的事情告诉父亲，但却没想到父亲在明知他们两个之间有私怨的情况下，还是阻止了他把真相说出口。
最开始决定拍下那个视频，林欢就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是一无所有之后又抓住了周秦这一丝温暖日光的白若伊。可即便是想到了这一点，林欢也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他在母亲的教导下做了那么多年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只此一次，这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一件事。
他希望那双漠视一切的眼睛里有他的身影。
为此，可以不惜任何。
林父将白若伊强行关进房间之后，就叫他一起去了书房。掩着书房厚重的实木门扉，林欢看着坐在办公桌后头的男人，林父年纪也不再年轻了，因为常年在商场上、女人窝里摸爬滚打，两鬓更是生了白，但这并不阻碍他望向林欢时的眼睛里带着点审视与衡量之意，“林欢。”
林欢略垂下些头，黑沉的屋子里，他重新抬起头来，像极了林父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我知道你很聪明，林粼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说着，林父忽然语气重了些：“但是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要大张旗鼓地做，别叫人握住了你的把柄，更别让人看了林家的笑话。”
林欢呼吸一滞，沉声应道：“是，父亲。”
从书房退出来的林欢，脑袋里装着事，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楼厨房，帮佣见了他都是有礼极了地问好：“欢少。”
林欢瞥了一眼正在盛菜的帮佣，蓦地出声：“帮我盛一份。”
吩咐帮佣帮他盛了一份饭菜之后，林欢却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端着这份饭菜去哪里，拜他所赐，白若伊现在的日子是真的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位置，从明面上来看，林父放弃了他，选择了他林欢，即便是不愿深想的白若伊，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那样心灰意冷地回了房间。
不知不觉中，林欢乘着电梯到了白若伊的房门口。
现在的白若伊，只怕是连他的脸都不想再见到了吧。
正当林欢准备转身时，口袋里传来微不可闻的两下轻震。
这一下，就将原打算离开的林欢定在了原地。
半晌，他眼里闪过一丝幽光，敲了敲面前的房门。
房门里半天没有传来回应，林欢站在极贴近门扉的位置，却连里面人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白若伊没有反锁的习惯，林家也不可能会有不经主人同意就闯进房间的帮佣，因此林欢在等待了三分钟后也没等到人来开门之后，就直接伸手拉开了房门。
屋子里只开着走廊的顶灯和卧室里的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射在房间里，洒在乳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显得十足温馨。
林欢端着餐盘走进去，不出意料地在床尾的地上看到了一个抱着双膝坐着的人。
白若伊听到近处的脚步声，意外地抬头一扫，那双还带着点诧异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了林欢的眼。
然而只一瞬，林欢就清晰地看到那双眼里染上了对自己的恨意，还有无可奈何的厌烦，那神色就像看到了一只惹人厌烦的虫子。
林欢冷着脸将餐盘放到了小几上，在白若伊一眨不眨地凝视下慢步到他面前，停下。
“这么看着我，是真的有这么恨我？”林欢头一次没有站在原地，利用高度俯视来增加他的心理压力，而是扶着膝盖蹲下来，一张艳丽的脸与白若伊不过二十公分的距离，缓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