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酒损斯文

7、第 7 章

　　庾舟也是个男孩子，当下就明白自己干坏事了，连忙说着对不起，蹲下想要扒开陆寻彰的手。

　　陆寻彰被他这个动作惊地往后一蹿，都快有心理阴影了，叫苦道：“你干什么？你离我远点！”

　　庾舟被对方剧烈的反应弄的一愣，感觉似乎是冒犯到了对方，又道了一连串的歉。

　　陆寻彰没好气的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又气又没出撒，烦躁地把护具脱下来一扔，说了句下去休息会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庾舟怕被丢下，也连忙脱了护具，小步又急又紧地跟在后面。

　　两人干坐在休息区，庾舟膝盖并拢，又乖又怕地扣着膝盖上的裤料，眼神盯着脚尖，大气都不敢喘。陆寻彰闷头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就是没理人家。

　　就在这时，陆寻彰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定睛一看，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拿起电话，他还是收敛了不少：“喂，师父。”

　　庾舟立刻竖起耳朵，小眼神直往陆寻彰这边飞。

　　陆寻彰不瞎，但是因为那里还隐隐作痛，心里很不爽，所以看庾舟哪儿哪儿也都不爽，再也瞧不出人家可爱。

　　“是，对，嗯，庾舟？噢他在我这边，嗯，我带他去我学校训练室逛了一圈，好，没事。”

　　疼痛慢慢缓解，陆寻彰往后一靠，眼角扫过庾舟，小孩儿认真盯着鞋尖，但其实身上每个毛孔都在注意着自己这边的动静，一双小手把衣角揉出了一个小卷。

　　“不麻烦，他挺乖的。”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一直靠在一侧注视着庾舟的反应。听到他的回复，庾舟手中动作一滞，依旧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看着地，两秒之后，开始用指甲在大腿面上画圈圈。

　　挂断电话，陆寻彰斜着眼瞅着庾舟，庾舟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陆寻彰气也生过了，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像是被小猫抓挠了一下，突然想逗他，于是晃晃空水瓶，特别脸大地摆谱道：“没水了。”

　　庾舟立刻接收到信号，噔噔噔跑去接水，献宝似的举回陆寻彰面前。

　　“肩膀有点酸。”

　　庾舟又绕到后面盘腿坐着，啃哧啃哧地给他捏肩。

　　陆寻彰正使唤人家呢，手机又响了起来。庾舟越过他肩膀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裴二”。

　　“哟，这才几点呐您就醒了？”陆寻彰特欠扁地拖长了声音说道。

　　庾舟离得近，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什么“社会实践”什么“签到打分”。

　　“嘿，叫声爸爸我就帮你。”陆寻彰随意地往后一靠，一下跟庾舟撞了个满怀。

　　两人同时 “诶”了一下，陆寻彰连忙做起来说了声对不起。

　　只听见电话那头声音高了好几个度：“哟！陆哥！谁啊边儿上？”

　　陆寻彰笑骂道：“丫的别贫，说好了，这次我帮你，欠我顿四季城啊！行，下周，就这么说定了啊。”

　　四季城是滨警有名的高档火锅店，开在十字街上，门面及其有派头，每次庾舟路过都能闻到浓烈的香味儿，馋得他不能自已。只可惜四季城太贵，据说最低消费500，一顿黄焖鸡米饭才要10块钱，庾舟连想都不敢想。

　　挂了电话，陆寻彰扒了扒头发，转身看向庾舟，只见对方连忙给自己又揉起了肩，才想起来刚刚自己还在使唤人家。他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抬了抬下巴问道：“诶，哥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庾舟眨巴了下眼，乖巧地点点头。

　　这么听话？陆寻彰看着他黑溜溜的双眼，清澈得毫无杂质，白净的面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一片嫩红，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一下，滑腻腻嫩呼呼，带着些温热，触感真好。

　　“行吧，咱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离开，这回庾舟学乖了，老老实实地抱住陆寻彰的腰，笔直地坐在后座上，像个正义凌然的消防栓。

　　从西校区出发骑车10分钟，庾舟感觉这条路越走越熟悉，歪着脑袋问道：“这不是去警犬训练基地的路吗？”

　　陆寻彰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个，问你怎么知道的。庾舟哇了一声，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小骄傲，说道：“我以前在这儿喂过狗诶！”

　　“喂过狗？”

　　“对呀！暑假的时候我想自己挣钱，项叔叔就让我来这儿的。”

　　“我师父？”陆寻彰回头望了他一眼，嘿道，“他不知道雇佣童工是犯法的啊。”

　　庾舟一噎，赧然道：“没有啦……”

　　陆寻彰哼笑了一声，一个滑骑拐进了基地大院。

　　门卫欸了一声，追出来刚想拦住他们，就看到了熟人：“哟，小庾又来了啊！”

　　下了车，庾舟熟门熟路地跟值班警员打着招呼。

　　几只工资比他还高的几只德牧摇着尾巴跑了出来，一拥而上给了他几十斤的熊抱。

　　庾舟挺激动，抱着狗给陆寻彰介绍：“你知道这只叫什么吗？叫彪哥，但你知道我们都喊他什么吗？我们喊他二彪。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比二彪还能嘚啵：“因为他工作的时候很彪悍，但平时特别的二！”

　　二彪估计已经成精，扑在他身上想要跟他干架，左右腾挪摆出一套乾坤大挪移。

　　陆寻彰一咂摸，狗精天天军训，体脂估计比自己还低，目测庾舟干不过它，连忙上前阻止。

　　二彪侧目一看，来着人高马大，面目狰狞，看起来不像好人，目测自己哥们儿庾舟干不过对方，于是撒开哥们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一人一狗都感觉自己大义凛然，各自在心里给自个儿感动得不行，结果打到一半，听见庾舟在一边咯咯傻乐，顿时觉得真心错付，当场松开对方，一人一狗各占着一边儿，决定先休战看看。

　　庾舟乐完，在二彪审视地目光下，跟陆寻彰一起倒水倒粮地伺候半天，终于让陆寻彰也得到了狗子们的认可。

　　好一会儿功夫后，在二彪，虎子，应天龙等狗子的簇拥下，两个人一身狗粮味儿的离开了饲养区。

　　陆寻彰从小就是个浑不吝的臭小子，成天带着一帮哥们儿出去招猫逗狗，当地公安有他父母和亲哥撑腰，赶天儿的放狗在他后面追着，说是要拿他冲业绩。

　　狗都嫌的一帮兔崽子也特别嫌弃狗，每次路过警犬管养的地方都得在围墙外面鬼哭狼嚎，跺脚拍手，非得把整院的狗都招惹的狂吠不在才肯罢休。

　　正因为有着如此深厚的缘分，陆寻彰和一众哥们都把警犬处成了阶级敌人，从没见过哪个对警犬这么友善亲热的，他拎着两个空盆肩并肩走在庾舟旁边，不由得拿眼睛瞅他。

　　瞅了两眼，不由地问道：“这么喜欢狗，干嘛不自己养一只？”

　　庾舟整理着塑料袋说：“我爸妈总是不在家。”

　　陆寻彰脑袋没转过弯来：“不在家不正好吗？正好有个伴儿。”

　　庾舟有些憋闷，撇着嘴说：“可是我去上课的时候，狗狗就没有人陪了。”

　　陆寻彰没有站在阶级敌人的角度考虑过，感叹道：“真有人道主义精神。”

　　塑料袋稀里哗啦一阵声响后，庾舟终于把它们攒成一个结，跟着放盆的陆寻彰后面塞进了储物间的隔板侧面。

　　他仰头问道：“你养狗吗？”

　　陆寻彰乐了：“你看我刚刚那样像是养过狗的吗？”

　　庾舟回想了一下，二彪大快朵颐完后要和陆寻彰打招呼，被一招降龙十八掌给降服，薅住后脖颈给提溜去了水槽，自此之后再也没理过他们，于是摇了摇头。

　　在隔间外面是洗手池，陆寻彰举着橡皮水管给庾舟当人行架子，他不好意思，就没话找话接着问：“那你养过猫吗？”

　　陆寻彰不喜欢当架子，催促道：“你先洗手。”

　　庾舟连忙闭嘴，认真地完成了他那套护士培训指南上的标准洗手操。

　　当初造橡皮水管的工人大概不懂什么叫偷工减料，一根管子造得贼重，拎在手里有点分量，不过好在陆寻彰练过，掂量着还行，另一只手闲下来，叉腰站着睥睨地审视。

　　看了半天，陆寻彰耐心磨没了，觉得这磨洋工是故意的，看着想喷人。

　　等到两人轮换，庾舟拎着橡皮水管的时候，陆寻彰一边搓手一边舔着后槽牙，忍不住想整整他，于是开始装蒜：“你刚刚那是什么手法？”

　　庾舟没想到大学生还没他高二的懂得多，感觉挺骄傲，脆生生地说：“这是李法医阿姨教我的。”

　　陆寻彰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熟人名单：“项广桥手下的？”

　　庾舟平时比较乖，听不惯这么油嘴滑舌的说法，纠正道：“是项叔叔。”

　　陆寻彰不置可否，问道：“怎么教你的？”

　　庾舟一只手托着橡皮水管，不好示范，就靠嘴说：“先把肥皂搓开，洗手心。”

　　陆寻彰照做，眼睛余光撇到细胳膊细腿的庾舟，正把水管换到了另一只手，看样子是有点累了。

　　“然后左手叠到右手上面，洗手背，要手指交叉。”庾舟没注意对方的眼神，专心致志地教学。

　　“之后同样的动作交换手背。”庾舟不仅教学，还当起了监工，“来回最少五次，每个步骤都是。”

　　原本是要整对方的，结果陆寻彰先有点站不住了，感觉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不知道自己一警校大学生怎么跟个高二的小屁孩在这儿较劲，刚想决定收尾，手上突然一重。

　　原来高二的小屁孩儿节省用水，关了水把皮管放了下来，开始亲自下场教学。

　　庾舟抓住陆寻彰的手，重新仔仔细细地打了一遍肥皂，嘴里还不停，一股爹味地叨念：“你洗的不对，肥皂都没出泡沫，根本洗不掉细菌。”

　　哪儿来的歪理？陆寻彰心里哼了一声，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庾舟的头顶，还有隐约露出来的半只鼻尖，不知怎么的没有把手抽回来，任由庾舟摆弄。

　　肥皂被搓出了泡泡，庾舟很满意，抓着陆寻彰的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搭着搓，一会儿又掌心相对的搓，小嘴不停嘚嘚着什么“这样”“那样”“知道了没”之类的。

　　大概是因为初升高的军训时间只有他们警校暑假拉练的十分之一长，庾舟的手还没有被晒黑到陆寻彰那惨不忍睹的模样，陆寻彰看着比自己小不少的手来回忙活，两人手掌交错对比下，竟然有那么一丝白嫩可爱。

　　他正在神游，眼前一直低着头的庾舟突然昂起脑袋，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感觉对方吐出的气息都喷在了自己唇边，他猛地屏住呼吸。

　　庾舟面带疑惑，又问了一遍：“看清楚了没，学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