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我?》嬴江

4、第 4 章 生日

　　尚青把头发剪短了。
　　长度刚到脖颈，露出了白皙的皮肤，黑色浓密的发丝衬得他眉眼更加清秀，看人的时候睁着圆润的杏眼，抬眸间像江南春风拂面。

　　老班越看越满意，双臂抱胸点了点头。
　　作为冲刺班的班主任，他以为新同学的到来会引起轩然大波，没想到几天以来大家都安分守己。

　　他凌厉的视线扫过全班，听到背书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倍。

　　以前他喜欢从前排到后排不断转悠，看见学生打瞌睡了叩叩敲桌。

　　但是今天格外反常，一个瞌睡虫也没有。
　　也没有一个晕碳水睡觉的。

　　他想，就连最调皮的几个都认认真真的背书，看来之前用课间给他们灌鸡汤是有用的。

　　哎，人生啊。
　　老班最后扫了一眼学生，拎着包放心大胆地下班了。

　　“赵先生，走了走了走了。”

　　“我看不到他的背影了。快点儿，趁晚自习没有开始，我们给你过个生日。”

　　“每年生日都瞒着老班过，什么时候把他也拉进来呗。”

　　“怕是没机会咯。”

　　几个男生传了个纸条过去，言语中可见他们有多兴奋。
　　经历过高中的人都知道，高三生这个群体太无聊了。上学期间一点小事足够让他们欣喜若狂，就像小石子投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赵显生缓缓起身，把包裹严实的蛋糕盒子从一摞书下面抬上来:
　　“嘘，别被隔壁班主任抓到了。”

　　大家默契地闭了嘴，举手拉上了嘴巴的拉链。

　　“班长，关一下灯。”
　　柏波点了点头，坐在门边的他离开关最近。

　　“坐窗边的同学拉一下窗帘吧。”

　　赵显生打开包装，奶香味充斥在整个教室中。
　　他订的草莓奶油蛋糕，夹心是巧克力脆皮和芋泥。蛋糕顶上只有巧克力和草莓做装饰，整个蛋糕体写上了班上所有人的姓氏。

　　“细节了。”
　　“有点感动。”

　　赵显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在关灯最后一秒点上蜡烛。

　　尚青抬眸望着他，浅色的瞳孔倒映着赵显生被微光照亮的侧脸。
　　他双手合十许愿，笑着闭上眼睛。

　　第一次发现他睫毛很长，嘴唇很柔软的样子。

　　尚青小声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跟着大伙一起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生日快乐！”

　　赵显生笑眯眯的，睁开眼吹蜡烛的那一秒，他偏过头，目光灼灼地往讲台旁边看。

　　尚青慌忙地躲过视线，心却漏了一拍。

　　“为什么要看我。”
　　他藏在讲台的一片黑暗中，捂着剧烈振动的心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看着赵显生轻轻吹了一口气。

　　蜡烛熄灭了。
　　灯重新亮起。

　　赵显生装作没发生什么似的，和全班一起鼓掌，还朝四面八方都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捧场，聊表心意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分蛋糕吃，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等着，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赵先生，你这话说得太没有诚意了。必须说许了什么愿望啊，是不是和我们班同学有关?”

　　徐锡宇率先起哄，“大家想不想知道啊?”

　　“想——”

　　赵显生笑着摇摇头，意思算了。

　　“怎么可以算了。”

　　“吹蜡烛之前还往旁边看呢，就这么喜欢？”

　　他们还在继续起哄，赵显生故作可惜地说：“说了就不灵了。”

　　他摊手说道：
　　“不过你们执意要问，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我许的愿望是，晚自习听写大家全过。。”

　　“我靠。”
　　拿到蛋糕的人一片嗷嚎。

　　之后他们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好想把这个东西暴扣在他头上...

　　尚青躲在角落，经提醒才想起有这一茬。
　　他翻开语文书扫了一眼文章和释义，靠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和之前学的内容差别不大。

　　他庆幸地想着，余光瞥向赵显生。

　　他还没有拿到一块蛋糕。
　　也不知道蛋糕体上面有没有他的姓氏。

　　“没有把你忘掉。”

　　赵显生像是会读心术，把托盘往他这边推了推，上面留了一大块奶油蛋糕。
　　巧克力淋面保留得完好，奶油花上有一整颗草莓，旁边工整地写上了他的名字。

　　“谢谢你。”
　　尚青小心翼翼地接过，看他收拾讲台上的残局问:“都给我了，你不吃吗。”

　　赵显生拿着纸壳和缎带，低下头说:
　　“没有多余的盘子了，你喂我一口就好了。”

　　“甜的，好吃。”

　　尚青头被轻轻碰了一下，耳边听到他含着笑意：“谢谢你，同学。”

　　春期的男生特别容易冲动，除了住宿舍的两个独苗，徐锡宇，柏波和赵显生一拍即合。
　　明天放归属假，今天赵显生生日，六班的男生们决定一起去吃夜宵。

　　“尚青，走吧，求你了。”
　　徐锡宇听说尚青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软磨硬泡的把他也拉到局里。

　　“波波，给我们今天的寿星让个位置。”

　　“好，那我就挨着新同学坐吧。隔壁班的朋友听说你过生日，也打算过来。”

　　“好啊。”

　　柏波对赵显生说：
　　“隔壁班的崽子们要喝酒的话，别拉上我。我不喝酒啊，喝了以后我妈会骂死我的。”

　　“不喝，校门口旁边的烧烤摊，谁敢在这里喝酒啊。”

　　赵显生开了一听橙子气泡水，滋啦冒了出来。

　　徐锡宇笑称：
　　“每周的通报批评都在这里抓到的。”

　　尚青疑惑地看着徐锡宇。

　　”忘了，我们有个新同学。这样吧，给你表演一下三中特色——念处分。“

　　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
　　“现在开始念关于柏波同学的处分决定。柏波，男，高2202级六班学生。

　　柏波同学因校外喝酒喝醉，经多次提醒仍然不改。

　　由于其认错态度良好，经董事会研究决定，予以柏波同学警告处分。

　　希望全体同学引以为戒，希望柏波同学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撤销处分。”

　　柏波笑骂：
　　“妈的，别这么抹黑我。我吃一个处分的话，家里人会把我暗杀掉的。”

　　“别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要吃处分也是‘男女交往过密’这个罪名好吧?”

　　一句俏皮话插了进来。
　　尚青抬起头，看到几个女生和两个男生走了过来。

　　说话的那个女孩儿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身形纤细修长，她勾唇道：

　　“柏波是我护着的，当然只有我打趣他的份啦。”

　　“你看，正主来了。”

　　“让位让位。”

　　徐锡宇挪了挪凳子，对发呆的尚青说：
　　“同学，你还是挨着赵显生坐吧，给情侣留个双人空间。”

　　“好。”

　　尚青一起身，肩膀被摁住又坐了回去。

　　“你别动，我坐过来就好。”

　　赵显生递过来一听饮料：
　　“这瓶橙子气泡水你拿着喝，校门口的烧烤挺辣的，怕你吃不习惯。”

　　一桌坐了七八个人，笑着抱怨为什么要偏心。

　　赵显生敲了敲桌子，笑道：
　　“好意思和一个新同学比？”

　　接着还不忘补刀：“这么多年了，照我喜新厌旧的程度，你们已经被抛弃了。”

　　一桌人假装恶心，说他好作啊。

　　他们关系好是真的。
　　赵显生人气高也是真的。

　　尚青这么想着，身体有些不舒服，打算找机会逃走。

　　我家里有些事情，必须要走。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作业还没写完。

　　“赵显生，我...”

　　“怎么了？”

　　他刚想好的借口，在对上他的眼睛时就忘了个干净。

　　他和那群人说说笑笑，喘息的空隙，还不忘给尚青拿吃的：
　　“多吃点。你刚刚想说什么？”

　　豆腐、藕片和牛肉，拿的都是他爱吃的菜。在他的碗里滤了一层油，吃到嘴里时就清爽多了。

　　“没什么。”

　　尚青有了投喂，就认真地埋头吃饭，嘴里没有停过。一点点的把赵显生夹给他的全部吃完了。
　　他有点吃不下的时候，赵显生默契地停下了筷子，从书包里面拿出一袋纸。

　　“拿去擦嘴。”

　　好像这顿饭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但赵显生除了给他夹菜之外，没有动过筷子。

　　尚青道了谢，被调侃还是太客气了。

　　“我跟你们讲，你们不知道赵显生初中时有多牛逼。他在年级里说是老二，没人敢说自己是老大。我说的不仅仅是打架方面啊，我已经好几年没见他动过手了，说的是那个...”

　　“什么？”

　　“成绩。”

　　徐锡宇理所当然地说了这句话，看大伙面露阴森，连忙拉过赵显生挡刀。

　　赵显生拉了拉自己衣袖：
　　“你好意思说，我都没好意思听。这不，尚青来了，我的成绩完全不够看了。”

　　“至于打架，都是误会。”

　　赵显生初中的时候人缘不错，招女孩子喜欢，放学之后总有黄毛因为爱而不得在校门口堵他。

　　有一次赵显生把书包放在一旁，对着那群不良少年说：

　　“我们去别的地方打吧，在校门口打架影响不好。”

　　当时同年级其他班上的女生路过，听到这话吓破了胆。
　　她连忙通知老师说我们学校有个学生被混社会的堵了，他们要到某个地方打架。

　　等老师联系保卫处匆匆赶到时，赵显生已经站在旁边绑着自己流血的小腿了。
　　他的鞋袜被血打湿，脱下来放在一边。

　　神色淡淡的，也不喊痛。

　　一旁倒了三四个人，没有什么皮外伤，但掀开衣服全是青青紫紫的，痛苦着嚷嚷着，爬都爬不起来。

　　从此赵显生一战成名。

　　“我们赵先生哪有你说得那么风光，人家小时候吃的苦头不比你少。他的家庭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说可怜吧，同情同情他也是应该的。”

　　短发女生悄悄问他：
　　“那你之前打架拖着一身伤回家，你父母他们怎么样啊？”

　　赵显生歪头想了想：

　　“好像骂了我两句。”

　　徐锡宇怕他又回忆起伤心事，连忙道：

　　“我打架那阵子，爸妈拿着棍子都抡到学校了，骂人把他们自己都骂进去了。叔叔阿姨看你打架留了一身的伤，肯定会心疼骂你两句…”

　　“不。”

　　赵显生说：“他们嫌我笨，骂我打得不够狠。”

　　桌上的一群人鸦雀无声，在尴尬的哈哈两声后，非要喝两瓶酒提一提气氛，庆祝他好生生的活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