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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垃圾袋里的玫瑰 ...

  •   下午我们都有课,因此只好在意犹未尽的时候就开始往回走。
      路上聊得话题仍然是高中。
      经历了刚刚的风波,为了避免再次勾起绵羊姑娘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我绝口不提任何与苦难相关的故事。好在那时候的我们,发扬了苦中作乐的革命精神,倒也积攒了不少值得一提的趣事。
      “我有一个舍友,名字叫做阿强。阿强有一个奇怪的习惯,经常在半夜十二点左右,从床上爬起来,把上半身探进衣橱里,不知道忙活什么。我们问他,他就说收拾收拾衣橱。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都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半睡半醒间,又听到他在衣橱里忙活,忙活了一阵儿,他从上铺顺着梯子爬了下来,然后打开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打开门进来了,然后小声叫着旁边旁边舍友的名字,那个舍友睡得正香,没有搭理他,他就继续叫下一个舍友。直到有个舍友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什么事?’,他才小声地询问:‘吃桃吗?’那舍友气呼呼地说‘不吃!睡觉。’那时候我已经醒了,为了避免他挨着把我们吵醒,就说了一句:‘都半夜了,哪有心情吃桃,快睡觉吧!’他才总算消停。”
      绵羊姑娘笑了两声,说:“我舍友如果这样,别说吃桃了,会把我吓得睡不着觉。”
      “这一点我们倒是没有想过。”我说,“第二天晨读的时候,我问那个坐在我前面的舍友知不知道昨天阿强叫我们吃桃的事情。他指着自己睡眼惺忪的脸,无精打采地说:‘叫了。我那时候好不容易睡着,正做美梦呢,他一下子把我叫醒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却只是请我吃桃!我当时就想请他吃我的枕头!清醒了以后,昨晚就再也没睡着过,然后现在就是这副模样了。’”
      绵羊姑娘不住地点头,说:“对呀,那个阿强是真不知道失眠人的痛苦,好不容易睡着被叫醒,可真叫人发疯!”
      “后来我们就开始特别注意他晚上究竟为什么要钻进衣橱里。最终查到原因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们气死。这原因说出来,得让你笑个半死。”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绵羊姑娘忍不住问道。
      我故意等了一会儿,权当是卖个关子把,看着她脸上开始着急了,才不紧不慢地说:“偷吃!”
      她一愣,问:“偷吃?什么意思?”
      “偷吃就是偷吃啊,偷吃些水果零食之类的东西。”
      “啊?吃的是你们的?”
      “不是,他自己的。”
      “那怎么能叫做偷吃?”
      “其实学校本来留了熄灯前的二十分钟可以吃水果和零食。可这段时间,舍友基本上全在宿舍,你一旦拿出来什么好吃的,就免不了给大家分一分。”
      “啊,难道他半夜起来躲进衣橱,就是为了不跟你们分享美食啊。”
      “对。”
      “那也不对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他那天晚上为什么又要给你们分享桃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桃子是一种放不住的水果?”
      “所以?”
      “所以那天晚上必须吃完,第二天就坏掉了,而他自己又吃不了,就想着送个顺水人情了。”
      绵羊姑娘笑了,边笑边说:“他这也太抠门了吧,太会算计了,真是被他打败了。”
      我附和着笑了几声,说:“你说的是,不过不抠门的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了,不过那是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了。”
      绵羊姑娘催促着我:“快说一说,我想听。”
      我就继续开讲:“有一个朋友叫做阿元,是我们隔壁宿舍的,为人倒是从不抠门。他每次回家,都会带回来一些家里亲手晒的纯天然的地瓜干、苹果干之类的小零食,他妈妈手艺很好,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他不光分给舍友,甚至我们这些隔壁的同学,也经常跟着沾光。”
      “这不是挺好的吗?”绵羊姑娘又忍不住插嘴。
      “别着急啊,听我往下讲。本来这确实是好事儿,可是时间久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多同学都不再吃他的那些地瓜干、苹果干之类的了,偏偏我一直喜欢。有一天晚上,回到宿舍,突然非常想吃他的地瓜干,就去了他们宿舍。他一如既往地那么大方,随手一指,说:‘在下面的橱子里,你自己拿吧。’我们当时的衣橱,一共四层,从上往下依次是是一号、二号、三号、四号,衣橱的下面,还有四个小鞋厨。我当时以为他说的‘下面的橱子’,指的是三号或者四号衣橱,直到我实在没找到,他又给我指了一次,我才知道他说的是鞋厨。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炸裂啊,我爱吃的地瓜干竟然一直放在鞋厨里!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渐渐地都不吃了!”
      绵羊姑娘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边笑还边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无奈地摊开双手,说:“还能怎么样?硬着头皮随便拿了两块,然后就再也不吃了。”
      “啊?你还是吃了两块?”她惊讶地问。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偷偷丢掉了。不过我这样说其实也有些冤枉他了,他那个鞋厨其实从来没有放过鞋子,还擦干净了。问题是在我们搬进来之前,那个鞋厨一直是放鞋子的。”
      “这样的话感觉还好受点儿。”她点了点头。
      我说:“你好受了就太好了,我就怕你今天玩得不开心。”
      绵羊姑娘一愣,停下脚步看着我痴痴地笑。
      我也一愣,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她说:“我说的‘好受点儿’是指你们吃地瓜干的时候心里能接受一点儿。你想哪儿去了?”
      我说:“哦,我还以为你好受点儿。”
      她说:“我已经好了,你不用老担心我。”
      “好吧,那我就继续说故事吧,刚好想到了一个英语的故事。”
      “还有英语故事?”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怎么没有,你听着!”我说,“故事发生在一节体育课上,体育老师教我们弯道跑。一个同学……”
      还没说完,绵羊姑娘忽然打断了我:“你等一下,不是要讲英语故事吗?”
      我说:“你别着急啊,英语在后面。”
      然后我继续讲:“一个同学动作特别标准,老师就让他给我们演示,连着演示了两次。然后老师问我们:‘都看明白了吗?’我们故意使坏地说:‘没看清。’老师就又让他演示。连着跑了四五趟,另一个同学站在后面小声地说:‘这得累死啊!’没想到体育老师虽然人到中年,耳朵却出奇的好使。他一转身,对着我们问:‘是谁,谁说得累死啊?出来跑两次我看看!’我们纷纷指着那个同学,那个同学就急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我没说……我没说得累死,我说的是‘delicious’,是英语,是夸他跑的很优美的意思!’难为这个同学竟然有这种急中生智,偏偏‘delicious’跟‘得累死’发音确实很像,也就糊弄过去了。不过,体育老师虽然教体育,还是会一些英语的,他当时还自言自语地问:‘咦,delicious不应该美味的意思吗?’”
      我讲完了,绵羊姑娘却没有笑,反倒是听的入神了。
      我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在我的手腕上拍了一下,示意她没有睡着。
      我说:“我已经讲完了。”
      她说:“啊?讲完了?你不是说‘英语在后面’吗?”
      我说:“对啊,delicious难道不是英语吗?”
      她说:“啊?这就算是英语故事了?”
      我说:“要不呢?”
      她说:“我还以为全是英语的英语故事呢?”
      我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的口语顶多也就能给外国人打个招呼了。”
      边走边聊,眼看就要到学校了。我心里琢磨着:今天还算是愉快,虽然跳舞机不好玩,但是聊得倒也开心。在平时,今天就已经是圆满了。不过,对于今天来说,好像还少了一点儿节日的仪式感。
      法国童话《小王子》里说,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
      仪式感,就是要今天跟平时不同。可是这种不同,该怎么去找呢?
      我的目光顺着道路延伸到远方,扫过了沿途所有的店铺,想要找出点儿与众不同。
      这很难,因为这条路我已经走过无数次,路上已经没什么有新鲜感的东西。
      我本该提前准备一下的,现在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来不及实现了。
      没办法了,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先回去上课了。
      学校已经近在咫尺了,拐过前面的路口,就能看到校门了。可是当我站在路口时,我的目光却被路口处的一家小店吸引住了。
      没错,这的确是一家小店,它简直不能更小了,以致于我从这里经过了这么多次,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它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招牌。
      它很窄,窄到我会认为张开两臂,就能够到两边的墙角。
      它也很矮,矮到我看到它的门就下意识地弯一下腰,以免走进去的时候磕到自己的头。
      门边上竖着一个饱经沧桑的木板,上面毫无章法地写着两个大字“花店。”
      如果在平时,我连看都不会多看它一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这家店给我唯一的感觉,就是“不靠谱。”
      那么非常时刻呢?
      我扭头对绵羊姑娘说:“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罢,转身冲进了那家花店。
      我没想到,在这么狭窄的小店里,却堆满了这么多的花,一下子没收住脚步的我,险些踩进面前的花盆里。
      花丛中传出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小伙子,买花吗?”
      我循声望去,密密麻麻花丛中,竟然藏着一个胖胖的老板娘,她的脸圆圆的,挂着和善的笑容。她正扭曲地躺在一张狭小的椅子上,肥肉从椅子上的每一个空隙中挤了出来。
      我急匆匆地问:“都有什么花?”
      那个胖胖的老板娘挣扎着从椅子上慢吞吞地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说:“有玫瑰,还有……”
      她应该是说了好几种,可我听到“玫瑰”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往下听了。
      “就玫瑰吧。”我斩钉截铁的说。
      她翻了个白眼,问:“要几朵?”
      我没有买花的经验,只好问:“别人都要几朵?”
      “要多少的都有,都有不一样的意义,比如说十一朵,就是一心一意的意思,还有十朵,就是十全十美……”她依旧在慢悠悠地介绍。
      我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就十一朵吧,要快,很着急!”懒得听她絮叨了,今天是十一月十一号,买十一朵玫瑰,非常合理。
      我现在只担心这个胖胖的老板娘,动作一定麻利不了,这是看她刚刚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到走过来的过程得出的结论。
      要不是这个特殊的日子,要不是这里只有这一家花店,单单是看见这个老板娘,我就一定不会选择这里。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绵羊姑娘有足够的耐心等着我从这里走出去。
      然而,人不可貌相这句古话果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胖胖的老板娘,明明之前还慢吞吞的,一旦玫瑰花到了手上,就好像被安上了发动机一样,陡然变得麻利起来。她一下子抽出来好几支玫瑰花,在我的眼花缭乱中,风卷残云一般,那几支玫瑰花就处理完了。她圆圆的胳膊和肥嘟嘟的大手像风扇的叶子,一旦启动起来,就看不清了。
      “包扎吗?”老板娘问。
      “包。”我说。
      “牛皮纸还是塑料纸。”老板娘又问。
      “塑料纸。”我说。
      “还来点儿其他的点缀一下吗?”老板娘再问。
      “不要。”我回答。
      眼看她处理完所有的玫瑰花,再完成包扎就算大功告成了。
      我心里一阵窃喜,想着总算是赶上了。
      “你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本来是我最喜欢听的,却是我此刻最害怕听到的。
      完了,还是没赶上。
      我低估了老板娘的麻利,却高估了绵羊姑娘的耐心。
      我转过身来,面前站着的,不是绵羊姑娘还能是谁?
      “吓我一跳。”我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路口等我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甚至有一丝严厉的语气问我:“你是不是在买花?”
      她的脸涨得通红,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
      为什么她会这么激动?
      欣喜?看起来不像。
      生气?好像也犯不上,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呀!
      她往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两眼盯着我的眼睛,板着脸地问我:“你是不是给我买花?”
      我被她反常的反应吓到了,来不及去揣摩她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好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不要。”她很干脆的拒绝了,说完她就马上转过身,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花店里忽然异常安静,入耳的只有老板娘手上的塑料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心跳声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大脑却停滞了,喉咙也堵住了。
      花店里每一处空气都夹杂着尴尬,尴尬越来越多,空气也就凝固起来。到最后,所有的尴尬聚集成一柄利剑朝我飞过来,贯胸而入!
      绵羊姑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退掉吧,我真的不要!”
      这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么严厉,反倒是带着央求的意思。
      我想问她一声“为什么”,可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话到了嘴边,说出来就变成了:“已经做了,好像没办法退了。”
      我用了能说出口的最轻柔的语气。
      她没有理我,转过身对着那胖胖的老板娘商量:“阿姨,这个我们不要了,给我们退掉好吗?”
      那胖胖地老板娘脸上再一次露出她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样子。她外形粗犷,说起话来却甜得发腻:“小姑娘啊,这可不行呀!你看看根都剪断了呀,没办法再往外卖了呀!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家的花多漂亮呀!这可是小伙子的心意呀,快收着快收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收拾好的花往绵羊姑娘手里送。
      绵羊姑娘接了花,却一眼都没看,只是着急地跺脚,嘴里不住地埋怨我:“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呢?我猜到你可能会买花,就赶紧跟进来了。你怎么能……?唉!”
      她着急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可是现在的我顾不了那些了,一心只想给她解释一下。
      我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轻声地辩解着:“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你可能会喜欢花,所以就……”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了,我也就没有说下去。
      不知道她是不是看着我这副可怜的模样心软了,说话忽然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我不是不喜欢花,也不是不同意你送,可你总得先跟我商量一下呀!”
      她的逻辑让我愣在了当场。
      什么什么?给女孩子送花需要先商量一下?这是什么逻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电视上那些收到花的女孩子都是提前商量好的?那为什么还常常会那么惊讶?按照这个逻辑来说,她应该提前已经知道了呀!
      我疑惑地看着绵羊姑娘,她兴许也感觉自己说的话似乎有点儿问题,于是向我解释:“我总得有个心理准备呀,再说我怎么拿回去,舍友会笑话我的。”
      “我想她们应该不会笑话你吧?”我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我就算不了解女生,对于舍友我还是了解的。如果是我那些舍友,他们岂止会笑话,他们什么令我难堪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迈出一步像是打算走,却又退了回来,转身把花往我手里一塞,说:“要不你拿回去吧。”
      我连忙把双手举起来拒绝:“那怎么能行?收到鲜花没有理由被笑话的,可是送你的花被退回来,我怕是要被舍友笑话到自闭了。”
      她着急了:“这可怎么办呢?你要是不拿,我就把它丢掉。”
      她像是吓唬我一样,做了个假装丢掉的动作。
      我说:“你如果实在不想带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最好别在这里,也别让我知道,我会伤心。”
      她沮丧的摇了摇头,说:“你这是在强迫我!”
      “我……没有!”我小声地分辨,“我以为你会开心的,真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我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我的心也沉了下去,越来越深,深到丢失了下落。
      原来这就是失落。
      绵羊姑娘就那样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我本该说点什么,却没有心情。
      场面陷入了僵局。
      我向胖胖的老板娘投以求助的目光,哪知她刚刚还笑盈盈地对着我们,这时却把两只眼睛撇到门外去了。
      最终还是绵羊姑娘打破了安静,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收下。”
      我高兴地几乎想要欢呼了,她却没有理我,转头对胖胖的老板娘说:“阿姨,可以给我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吗?”
      那胖胖地老板娘翻找半天,找到一个揉成一团的黑色塑料袋,抖了几下,那塑料袋就展开了,递给绵羊姑娘。
      那塑料袋跟门口垃圾桶上套着的一模一样,好在还是干净的,绵羊姑娘接过来,把花倒着装进去,拎着袋子,转身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
      她又叹了一口气:“唉,被你害惨了,走吧!”
      不等我回答,她就出了花店。
      我跟在她身后。她走得很快,比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还快。
      我紧走几步,走到她身边,她像是故意要把我甩开一样,走得反而更快了。
      于是我放慢了脚步,我们之间便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
      她走到拐角处,回头看我没跟上,就站在那里,等我走近了她又继续往前走。
      我追上了她,走在她前面。
      我问她:“你为什么走这么急?”
      她说:“我不知道,我心里很慌!”
      我又问她:“那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她说:“不行。马上就上课了。”
      我就不再说话了。
      女生宿舍到了。她站在院门处向我道别:“我走了。”
      她走到楼门处,回头看我还站在那里,就挥了挥手。
      我也挥了挥手,她就上楼了。
      我也有课,可是不想去。心情很乱,乱到没办法坐在教室里。
      我在校园里闲逛,路过了荷花池,路过了排球场,路过了篮球场。
      然后我就开始打篮球。激烈的对抗会让人暂时忘记所有的不快。
      跟不快一同忘记的,还有时间。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累瘫在篮球架下。篮球架下放着衣服和手机。打开手机,看到了许多未接电话和短信,还有一条彩信。
      电话全是绵羊姑娘打来的,短信也都是她发的。
      我先看了彩信,是一张照片,内容是十一朵玫瑰花整齐地站在一个矿泉水瓶里,矿泉水瓶则摆在宿舍的阳台上。后面还附了一句话:“阳光下的玫瑰,很漂亮!”
      短信一共六条。
      “谢谢你的花,你尽可以相信,我真的很喜欢!”
      “很抱歉匆匆跑回来!刚刚真的很慌,心里只想赶快回来平静平静。”
      “我第一次收到花,很惊喜也很害怕。我对待感情是很认真的,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你,那对我来说有点草率。”
      “别逼我太紧,给我点儿时间,好吗?”
      “对了,舍友没笑话我,还都夸你浪漫。”
      “你是不是生气了,怎么不接电话?我知道那样丢下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六个未接电话。
      我的脑海变成了爆炸测试场地,每看一条,就爆炸一次!当我看到那六个未接电话的时候,一朵耀眼的蘑菇云,腾空升起!
      怎么办?我都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去打篮球?如果这时的我坐在教室里,又怎么会错过绵羊姑娘的电话?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却立刻被挂断了。
      她发来一条短信:“上课呢,上球。”
      登上球球,她已经在线上了。
      没等我打字,她就先发来一条消息:“你还好吧?生我气了吗?”
      我手机键盘按的飞起,奈何手指太粗,没等打完,她又发来一条:“我第一次收到花,太紧张了,不知道怎么就……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只好长句断成短句,连着发:
      “对不起”“打球去了”“没听到”“我没生气”。
      她又发来:“你不接电话我心里着急,总是有不好的想法,课也听不进去。”
      我发:“不该打球的”“都怪我”。
      “都怪我”还没发出去,她的消息又到了:“我很后悔,不该那样对你的,我想你一定很伤心。”
      手指头都快按出火星子了,还是跟不上,所幸不再接她的话,发了一句:“等一下!”
      她回了一句:“怎么了?”
      我说:“你打字快,我慢,这不公平。”
      她问:“那怎么办?”
      我说:“定个约定,一人一句,不能插队。”
      她说“好”,接着又发了一句:“那我先来。”
      随后我又收到一条:“你怎么没去上课?”
      我这样回答:“想打球了。”
      她说:“你说谎,我不信。”
      我只好坦白:“没心情上课,所以打球”
      她又说:“对不起!”
      我说:“你说过了。”
      她说:“可我还想说。”
      然后她又插队了:“你为什么送花?”
      我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她说:“其他的原因呢?”
      我说:“没有了。”
      她说:“真的?”
      我说:“真的!”
      她说:“谢谢你的花,我真的很喜欢。只是我感觉送花太正式了,接受不了。”
      她又插队了:“我还是不能这么快答应做你女朋友,我们还不够了解。”
      又发来一条:“其实我不反对的,真的。我需要一些时间,不会太久的,你愿意吗?”
      我还在犹豫怎么回答她,她的第四条已经到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生气了?”
      我总算是有个机会开口了,于是两个大拇指玩命地开动:“想说,手笨,插不上话。”
      她说:“对不起,我一着急把约定忘记了,我们重新来吧。”
      我说:“不必了,我只想说,你说的我都愿意。还有,我知道了你的心,我很开心!”
      她说:“谢谢你,我有点儿想哭。”
      我说:“那不行,你应该笑,因为我害怕女孩子哭。”
      她既没有笑,也没有哭,因为她上课去了。
      我在笑,傻笑。
      我坐在荷花池中间的凉亭里傻笑。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因为开心。
      绵羊姑娘不敢收我的鲜花,她觉得收了我的花,就得做我女朋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想。按照我的观念,鲜花跟水果、零食、毛绒玩具一样,都是节日礼物,没什么区别。
      如果我提前知道绵羊姑娘会这么看重一束鲜花,那我还会不会送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没办法给出。
      可是她最后还是收下了我的鲜花。
      我不想哭,我只想笑。
      坐在荷花池中间的凉亭里。
      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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