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中心》者今思

5、第五章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一大早，祝无羊就来到江柏舟家里，刚进门，就有个小妮儿扑上来。

　　“羊羊哥哥，新年快乐！”小妮儿穿着美美的新衣服，扎着两个小啾啾，上面还绑着绒球球，可可爱爱地给祝无羊作揖拜年。

　　祝无羊早就准备好了红包，给了江柏舟家老大和小妮儿一人一个。

　　“妈，羊羊哥哥给了好多钱！”老大大声喊着一大早就开始接亲戚们拜年电话的江柏舟，小妮儿也在旁边举着短短的小手张着嘴附和“好多钱，好多钱！”

　　江柏舟正忙着和老家的亲戚们拜年，流水席似的，听到祝无羊来了，刚好吉祥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把手机给了自己爸妈，拿着红包到门口迎祝无羊。

　　“江姨，新年快乐！”

　　“欸，快乐快乐！快进来快进来！”江柏舟的开心都溢出了眼睛，一边把红包递给祝无羊，一边拍了拍祝无羊的背，引着他进门，“人来了就行，给她们包那么多干啥，她俩又用不上。”

　　“新年图个乐子，本来应该给她俩买点儿小礼物，不太会挑哈哈。”祝无羊也开心，能来江柏舟家里过年他很开心，能多给两个小孩儿钱他更开心。

　　进屋给长辈们一一拜了年，江柏舟又指使着两个小孩儿去房间里，祝无羊以为是让她们两个小的自己去玩儿，正要看看她们都玩儿什么，就看到两个小孩儿一个抱着个大盒子，一个拿着卡片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他的面前：“羊羊哥哥，这是礼物，给你！”

　　“羊羊快试试，给你买的新衣服，看合不合身。”江柏舟拿出盒子里的衣服在祝无羊身上比划，“肯定合适，快试试。”

　　祝无羊还在因为收到衣服觉得既高兴、喜欢，又不好意思的时候，两个小孩儿在旁边大喊：“羊羊哥哥，这是我们的礼物，”说着拆开卡片，里面画了很多图画，有扭曲抽象的祝无羊和江家一家人，还有一些‘危楼’，看起来应该是江家住的这个房子和洗浴中心，内里还写了字。两个人在卡片上指指点点的，说着哪一个是自己画的。祝无羊认真地听她们介绍，他想用最好的词夸她们，虽然说出口的只有“真厉害！”“画得真好！”“喜欢，羊羊哥哥太喜欢了！”“这是羊羊哥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大家都很高兴，祝无羊最高兴，看着手边的卡片，祝无羊觉得自己不能更高兴了。

　　【给羊羊哥哥的一封信

　　羊羊哥哥好，我们是刘甜甜和刘果果，新年快乐！羊羊哥哥要好好的，我们喜欢你，我们一家人要天天快乐！】

　　晌午，祝无羊穿着新衣服回家放了东西，本想直接去六六叔家拜年，走出了门，又退回来把新衣服脱了，换回了自己原来那身旧的。

　　抱着一大箱水果来到六六叔家，六六叔正在招待客人。文元招呼着祝无羊先去了他房间。

　　“坐。”文元随脚踢了个板凳给祝无羊，自己也坐下了。

　　“我是不是让你管好自己？”祝无羊的屁股还没贴到凳子，就听到文元的话。

　　祝无羊摸摸鼻子笑了笑，轻轻坐在凳子上：“挺好的啊，最近...咳咳最近都挺好的。”

　　“白晛让我告诉你，以后有事儿说事儿，不要用公鸭嗓和他说话。”

　　文元说得轻描淡写，祝无羊心里巨浪滔天：“啊？我...”突然想起之前在迪厅白晛瞅他那一眼，他打了个激灵。

　　“不过这次还是谢谢你...以后先顾好自己再管别人。”文元实际有点烦祝无羊，和烦他爸一样烦。他有时候觉得祝无羊可能才是他爸的儿子，明明两个人都过得不怎么样，还喜欢赤手空拳地管别人，帮了别人落不下好处就算了，还要被说闲话被找事，偏巧该这俩人睁眼开耳的时候就跟瞎了聋了一样，只知道两手空空地扑上去帮忙 ，从来也不睁眼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人。“别怕，他不会来找事儿。”看祝无羊一幅怂样，文元觉得更烦，想让他滚。

　　祝无羊一直怕白晛有秋后算账或者恨屋及乌之类的动作，有文元这句话他总算是放了心：“啊对了，文元哥你是怎么..怎么进去了呀？”

　　“这次还是有点寸...”文元说起了这次的事。

　　起因还是在惠平。他和他哥的店在西区，为了多挣点钱，他和他哥一直想在东区也开一家，怕之后被找麻烦，也想提前和东区地头蛇打好招呼，于是他想办法联系上了金虎手底下的人。这本来是好事，坏就坏在他不光和金虎手下的兄弟混得脸熟，他还撩拨上了金虎的马子，那可是金虎这段时间最待见的女人，所以人家故意设了个局让他去喝酒，然后开着金虎的疾速大摩托顺顺利利地送自己去了西天。

　　死人嘛，在镇子上都是嘴上的大事，心里的小事，镇子上每年都会死人，不是你家的，就是我家的。家里人哭一哭，镇上人唠一唠，这事儿也就结束了。

　　没想到有多嘴的喝多了把这事儿始末宣扬了个七八成，被富平知道了。他倒是个看重弟弟的，就是没脑子。只知道不能让惠平白死，所以找到了王安，想让王安帮忙给白晛搭根线。他也不想想金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东西区表面上一直风平浪静就说明了很多问题，比如利益，比如能力，即使是搭上线白晛也不会帮他。

　　可巧的是白晛出了远门，王安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觉得这是个机会，能表现自己还能挤走文元的机会，所以转身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东区借机卖了个人情，并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处理富平，他找人跟踪文元，找了给钱就能上的打手，又找了个最合适的时机，于是就出现了群架的事。

　　挤走文元这事不一定不能成，只不过王安还是知道得太少，心又太急。种种原因，总归是让文元躲过了一场无妄之灾。

　　祝无羊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一阵感叹，感叹完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凑近文元：“文元哥，你手上抓的白晛的把柄还有用吧？他会不会把你怎么样？”

　　文元：“？？我手抓什么饼？”

　　“就我听他们说你是因为手上有白晛的把柄，所以他才...”

　　“他们说？他们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儿干，听到点儿风言风语能把自己吓疯，听他们说还有个完？你咋不听我说的管好自己。”说着揪起祝无羊的衣服，“这，这衣服，穿了八百年了，不是给了你钱，还缺？我给你拿...”文元知道祝无羊舍不得东他爷爷留给他的存折，所以日子过得总归是紧俏。以前小一些的时候给他钱还收着，长大了给钱也不要，只能红包里多给他塞一点。哦，红包也不能给太多，有一年多给他包了一点，小崽子当天就偷偷放回来几张票子，难伺候！

　　祝无羊赶忙拉住文元：“别别别，不缺，江姨今天才给我买了件儿新的，你给我的钱都存起来啦...对了，家里店儿烧了损失了多少，我这儿攒了不少钱，先取出来应应急，不行还有我爷爷给的。”

　　文元皱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崽子：“得了得了，这点事儿还用不着你掏老本，本来也该新装潢了，钱都是现成的。”新年新店新气象，应该是个吉利年。

　　文元的事情顺利解决，王安也被抓进了公安局，祝无羊像是从疾驰的过山车重新回到了地面上，紧绷的头皮终于松了松。想起因为过年已经很多天没见面的祁方聿，祝无羊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感谢他，下馆子的事也拖了很久了。

　　热腾腾的饭菜上齐。别说，自从高中毕业，镇上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回老家的回来家，读技校的读技校，还有几个出省读了大学，稍微离得近的几个到隔壁区县打工的同学，原先上学时和他也不熟。祝无羊已经很久没有和差不多大的人一起，这么有仪式感地坐在一起下馆子了。挺新鲜。

　　“来，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怕招待不好祁方聿，祝无羊点了一桌子菜。“你们什么时候走啊？到时候咱再出来约一顿，给你送送行。”

　　“元宵节后吧，”祁方聿刚吞了一口爆汁的馅饼，胃里正暖，抬头回道，“好啊，什么时候你来B市记得也来找我，那里也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B市...抹掉了一些多余的想法，祝无羊继续说：“那你们在这儿待得还挺久，你还是学生？在放假吗。”

　　“是啊，大二，看不出来？”祁方聿似乎是想让祝无羊看得更清楚，脸向祝无羊那侧伸了伸。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祝无羊腼腆地笑了笑，舔了舔上唇，“我就是问问，咱还没跟你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走得近过，你学的什么？”

　　“天体物理。”

　　好像在新闻上听过。“平时都学什么呀？拿着望远镜看星星？”

　　祁方聿哈哈大笑：“没这么夸张，大学和高中差不多。”祁方聿讲起了他的大学日常，听起来似乎和高中生确实没什么区别，但当祁方聿谈着他喜欢的专业，满怀期待地憧憬专业领域未来发展的时候，祝无羊觉得自己应该是羡慕，甚至是敬慕他的，起码他上学的时候，除了小学学汉字、学加减乘除之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真正地学懂了什么，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学明白汉字和加减乘除。

　　可祁方聿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在学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即使他似乎也有很多的疑问，但这一刻祝无羊完全相信祁方聿有这个能力解决那些问题，然后走到更远的地方——是他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