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繁星》芰涸

44、第 44 章

　　沈汀溪勺起一颗混沌，还冒着热气，他吹也没吹，就放进嘴里，滚烫的汤汁在他的口腔中翻滚，舌头有些发麻。

　　埋头吃着混沌，也许是吃的着急掉了口水，总有些水滴掉进汤里，泛起些水花。

　　奶奶瞧着埋头大口吃混沌的沈汀溪，嘴里轻轻吸了一声，手抚上他的头，轻轻揉了揉，慈爱地开口道。

　　“小沈哟，不要这么着急，烫哟，会烫到舌头的哩。”

　　沈汀溪感受着头发上的动作，连忙用手悄悄擦了擦眼角，吸吸鼻子，抬起头来，扬起柔顺乖巧的笑容，应下奶奶的话，说了声“好”。

　　他的右手握着勺子，左手摆在被子上，不小心露出个白色的边影来，恰巧被奶奶瞧见。

　　“小沈，手不要紧吧，等会让爷爷多买些菜回去，给你补补哩。”

　　奶奶边说，边仔细瞧了瞧沈汀溪包裹严实的左手，被多层纱布缠绕，看起来像个大包子。

　　在奶奶的认知里，这么包裹肯定是很严重的情况，一般小伤也用不着住院。

　　更何况，小沈还这么年轻，被烧伤了多半会留下疤痕，现在的小年轻都很爱惜自己，左手上要是留下疤，小沈得多伤心啊。

　　小时候南星磕到膝盖，擦破丁点皮，她总是要哄上半天才能好，好好养护才没留下疤痕。

　　奶奶也没有多问些什么，看了不多久，视线便从左手上移开，看向坐在对面床吃早饭的宋南星。

　　“星星，小沈这住院得多久啊?”

　　要是多住几天的话，她也干脆搬来陪护，照顾照顾两个小年轻，不然在外面，都吃不上营养的饭菜。

　　“我待会去问问医生，等我吃完，马上。”

　　她低头快速把剩下几个混沌吃完，喝了几口汤，暖暖肚子，馋了好久的混沌终于吃到了。抽出张纸擦擦嘴，她起身出去找医生了。

　　“医生，我是一床的家属。”

　　医生早早就坐在办公室里，见宋南星来了，就带着护士去往病房。

　　奶奶挪开位置，坐到对面床，医生站在床旁边检查了沈汀溪的左手状况，仔细看了许久。

　　“回复的很不错，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记得回去不要沾水，不要吃易引发炎症的食物，过一个星期后再来复查就好。”

　　把小手电放进白大褂的衣兜里，医生对宋南星点点头，便带着护士走了出去。

　　沈汀溪低头皱眉，瞥了好几眼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现在它肯定很难看，虽然被裹住还看不出来，但是一定是丑陋的，令人嫌恶的。

　　人人都爱美丽的，完美的事物。

　　南星也格外喜欢他的脸和保养得当的身体，甚至还有些手控。

　　那这个手控的筹码，就这么失去了它的作用。

　　一开始他就想瞒住，不让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悄悄去医院包扎就好了，谁知道被南星发现了。

　　而且，南星很生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生气。

　　被她拉着下楼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拉着他的手特别用力，特别急促，特别匆忙，用力的像是要把骨头捏断。

　　坐到车上，他才刚想开口安抚南星，说清楚自己的想法，便被她狠狠地一记眼神吓住，不敢再开口，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扮演鹌鹑。

　　从昨天来的那一路，直到现在，他都一直在想，宋南星会不会因为残破的左手不要他。

　　会不会短暂享受过一晚上的欢愉，便被她抛弃，再次成为流浪的孤岛。

　　奶奶听到医生的话，长长松下一口气，和她俩说了声出去买菜，便拉着爷爷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面面相对。

　　显然，宋南星还有些不想理他，气他不把自己当回事。

　　沈汀溪心里记挂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看清她眼底的别扭，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凑到她面前，蹲下来，压低声音，直愣愣地开口。

　　“南星，我是你男朋友了吗?”

　　宋南星瞧着蹲着人，本来还有些迷糊，在听到他傻傻的问题后，被逗笑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臭臭的脸一下子被笑容取代。

　　她乐地把人拉起来，到身旁坐下，瞧着他的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还再这件事情。

　　难道她这么让他难以信任吗，安全感完全没给够啊!

　　“是，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你，沈汀溪，是我的男朋友。而我宋南星，是你的女朋友。”

　　沈汀溪眼神充满希冀地望着她，仔细耐心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心里，想要刻在心上，留下印记。

　　谁也不得赖账。

　　看着身边的人还是冒着傻气的瞧着自己，宋南星起了些逗弄的心思，笑着问他。

　　“需要开录音，录下来吗?”

　　她的手轻轻抚上沈汀溪微微皱起的眉头，指腹摸到那一块抚平。

　　沈汀溪被眉头温暖的指腹烫到，收回神来，身子轻轻颤了颤，听到南星的逗弄，不由得有些脸红，结结巴巴地开口。

　　“可以吗?”

　　眼巴巴地盯着宋南星，眼里满是认真。

　　“……”

　　她一开始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沈汀溪竟然当了真，一下子被哽住。

　　可以!

　　为什不可以!

　　有谁见过家里的狗狗饿了的时候，主人不给吃饭的!

　　“好，那你打开录音吧。”

　　沈汀溪从桌子上拿来手机，戳开屏幕，点进录音机里，摁开录制键。

　　“沈汀溪，是宋南星的男朋友。宋南星，是沈汀溪的女朋友。”

　　停顿一秒，宋南星直直地盯着沈汀溪的双眸，又补上一句话。

　　“宋南星很喜欢沈汀溪。”

　　沈汀溪被宋南星蓄满春水的眼惊艳，痴迷地瞧着她温柔恍若秋日阳光，藏着万千柔情的眸子。

　　含情脉脉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刀刻般，在他的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南星亲口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她还亲口说了，她喜欢我。

　　可是，她没说会不会不要我。

　　“那，那你会不要我吗?”

　　宋南星有些诧异，既然答应与他在一起了，肯定就不会要他。

　　“不会不要你的，我保证。”

　　沈汀溪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思考了几秒，他又小声问她。

　　“真的不会不要我吗?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也不会不要我吗。”

　　因为他还藏着好多秘密，好多故事，好多不可诉说的事情。

　　他现在就是在披着外套和她恋爱，根本不是本来的自己。

　　而南星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如果那些事情都被她知晓，后果他根本无法承担，也不愿意去面对。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宋南星心里，她有时候会有短暂的期待，月里的某几天会有想谈恋爱的冲动。

　　但是又想到现在的男生质量太低，也就歇菜了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不敢对他们有太高的要求。

　　“当然是有条件的，三不原则性问题。”

　　第一，不能出轨。

　　第二，不能当瓢／虫。

　　第三，她不能被小三。

　　“这些问题，如果你做了，那么我们肯定会拜拜的，知道了吗?”

　　她拧着眉，认真严肃地盯着沈汀溪的眼睛，不让他有丝毫逃避的举动，死死瞧着他的表情。

　　“当然，我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我向你保证。”

　　我爱的一直都是你，绝对绝对，不会做出那些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那就好，其他情况的话，我肯定不会不要你。”

　　宋南星瞧着他眨巴眨巴的桃花眼，柔和了神色，笑意盈盈地瞧着他，摸摸他的头，像是奖励家里的狗狗一样。

　　“星星，上次打水仗的那个惩罚，我现在定的话，还算数吗?”

　　沈汀溪眼巴巴地望着宋南星，期盼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因为，那个惩罚，将会是他最后一道保命符。

　　宋南星浅浅回忆了一下，记起了那个惩罚，确实说了等他想起来再说。

　　她点点头，回了声“算数”。

　　“那么我的惩罚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不要我。”

　　宋南星以为他会想出什么具有挑战性的惩罚，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说起来是惩罚，其实更多的，像是想听到她的保证。

　　虽然她不太清楚，为什么沈汀溪会一直在意这个问题。

　　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没有安全感。

　　“好，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不要你。”

　　沈汀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大，在得到她保证的那一瞬间，心安稳地落到肚子里，眸子亮起，溢出细碎明亮的光芒。

　　“走吧，我们收拾东西去车上吧，等接上奶奶她们，一起回家吧。”

　　宋南星从床上起来，收拾着桌上的饭盒，将盖子盖住，筷子和勺子重新放进袋子里，擦干净桌上的汤滴，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沈汀溪抖抖床上散乱的被子，铺平齐整，抚平每个褶皱。

　　收拾完，两人肩并肩走出了病房。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绿意葱葱的树林，反射出透亮的光芒，投在路上行走的情侣身上。

　　沈汀溪本来想接过南星手里的饭盒，但是被她以关照病患的理由拒绝了，右手空落落的。

　　南星的左手垂在他右手旁边。

　　他浑身绷直，假装不经意地，将左手朝着她的方向挪着，一厘米接着一厘米。

　　像是蚂蚁爬一样，慢慢地试探着。

　　眼神实际是一直瞥着两人快要靠到一起一起的手。

　　小拇指勾动，在要碰到一瞬间，沈汀溪的大手，自然地将南星的手紧紧握住，分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照在身上的晨光，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映出影子，投到地面上，向前延伸，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