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繁星》芰涸

43、第 43 章

　　她是喜欢沈汀溪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不曾有过心动的感觉，才会当局者迷，被牢牢困在自我欺瞒里。

　　不愿意承认，从见到沈汀溪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在他身上种下了心动的种子。

　　长期涸泽的心田，久逢甘霖，阳光普照，幼小的种子有了发芽的趋势，一寸寸地扎根，走针般得生长着，然后越来越高，开花结果。

　　在这一刻，孕育的种子，结上了果实，沉甸甸的，挂在宋南星的心尖。

　　“好。”

　　她轻轻笑出声来，明媚的眉眼弯起，柔和泛起层层光晕，眸子含情，如秋水般，盈盈地瞧着沈汀溪。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露出明亮晃眼的笑容，柔声答应他。

　　“我不会离开你。”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沈汀溪这下完全愣住了，双眼瞪大，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嘴也微微张开来，眼神呆滞了几秒。

　　那一瞬的不可置信从眼底抹去，转而可见的，是翻涌而起的惊喜与雀跃，热烈不可遏制的情绪翻然爬上心头。

　　就像是在幽深的大海上，沈汀溪扬帆在风平浪静的海面航行着，突遇汹涌翻滚的浪潮，一下子将他打翻了个透顶。

　　猝不及防，却又不尽然。

　　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想，想，我想和你在一起的，特别想和你在一起的。”

　　特别特别想，从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开始幻想了。

　　直到现在，他好像梦想实现了，终于踩到了实地。

　　“那就不哭了哦，哭久了，都不帅了。”

　　宋南星从桌子上抽出几张湿纸巾，轻轻擦拭着沈汀溪脸上的眼泪，凑近他的脸，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柔声安抚他的情绪。

　　“那，那——”

　　“我能叫你星星吗?”

　　沈汀溪头僵硬着，不敢乱动，安静地等南星擦掉他抑制不住的眼泪，眼神缱绻地往下看去，盯着她温柔的脸，瞧着她轻缓的动作。

　　宋南星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慢慢抬起头来，温柔与他对视，望着他的双眼。

　　“可以啊。”

　　“那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吗?”

　　沈汀溪好像还是不太敢相信，再次与南星确认着，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才能放心。

　　“是呀。”

　　宋南星把手里湿透的纸巾揉成团，低着头绕了两圈，找到了放在身后的垃圾桶，丢了进去。

　　回过头来，耐心地给予他肯定的回复。

　　沈汀溪双眸透亮，脸上是怎么看都有些傻气的笑，激动地站起来，在原地蹦哒了好几下，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天真又可爱。

　　宋南星抬头凝眸，笑吟吟地瞧着雀跃的人。

　　啧!

　　宋南星还从来没想过，她会看上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人。

　　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沈汀溪蓦地停下来，站在原地挠挠头发，脸上还是傻里傻气的样子，坐回凳子上，好奇宝宝般地盯着宋南星。

　　好像是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怎么感觉，像是她在训狗呢!

　　“好了，那就跟我下楼去吧，奶奶她们还担心着呢。”

　　她自然地拉起沈汀溪的右手，握住他的手掌，将人拉起来，往门口走去。

　　半路，她想起来，落下了手机没拿，便转回身去桌子上拿手机。

　　本来想松开牵着沈汀溪的手，但是她试了一下，没有撤出手来，就那样牵着他往回走。

　　拿起桌上放着的手机，她偶然一个偏头，看见了沈汀溪坐过的凳子后面，竟然有一大滩血迹，鲜红刺眼。

　　猛地，她用力把手拽开，手机重新丢到沙发上，检查着沈汀溪的周身。

　　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伤。

　　围着沈汀溪转了一圈，不曾发现别的伤口，只是他的左手一直不肯挪到前面来，紧紧地攥成拳头，背在背后。

　　“把你的右手打开，快!”

　　那么一大滩血迹，那个伤口肯定不会小，本该从火场出来就将人送到医院去，是她疏忽大意，以为就手臂上一个小伤口，耽误了时间。

　　沈汀溪一开始还不愿意打开手，死死地将它背在身后，还是宋南星瞪他一眼，蛮力地将手抽到眼前。

　　左手被宋南星放到手心里，沈汀溪见她满脸担忧着急，也就不再隐瞒，缓缓打开左手。

　　只见他的左手掌心，血肉模糊，手指间糊满了血渍，还清晰可见，慢慢往下滴着的血。

　　宋南星血压瞬间飙升，头顶快要被气的冒烟。

　　“一开始问你，你怎么不说?”

　　“知不知道这是要送医院急诊的?”

　　“你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回事呢?”

　　“走，跟我去医院!”

　　宋南星强压下怒火，双唇绷得紧紧的，迅速地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然后拉着沈汀溪就朝着楼下狂奔，匆忙下楼，没来得及和沙发上等着两位老人打招呼，拉着人便上了车。

　　她加大油门，朝镇上的医院开去。

　　一路上宋南星开得特别快，窗子没有全部摇上午，风呼啸在沈汀溪耳边，用力地拍着他的脸，似乎风也在教训他。

　　责备他的隐瞒，和不照顾自己。

　　很快，宋南星着急停好车，牵着沈汀溪找到了医院诊室，给医生看了沈汀溪的左手。

　　“这可是烧得不轻啊，快，快进手术室。”

　　还没有一会，沈汀溪便被医生护士拥着推进了手术室。

　　宋南星看着他被推进去，手术室的灯亮起，她坐在外面的长凳上，焦急地等待，有些不安，她啃着右手大拇指指甲，腿晃动着。

　　夜色已经完全沉没，天色黑沉，清凉的晚风从窗户吹进来，窗帘被掀起，离窗近的宋南星被风拂起头发，窗帘轻轻从她脸颊抚过。

　　出门匆忙，她没有带上外套，这下感觉到了凉意，搓了搓手臂。

　　过了许久，手术室的灯熄灭，沈汀溪被推了出来。

　　“等待观察几天，家属先去病房陪护。”

　　宋南星看着安静躺着的人，轻轻点头，应下医生的话，跟着去了病房。

　　沈汀溪还没有醒，宋南星便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带着担忧和操劳，着急地询问着，她俩现在在哪里。

　　“奶奶，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沈汀溪住院呢，我得陪着他。”

　　听到沈汀溪住院，老人更是慌了，急切情绪快要从电话里透出来。

　　“要不要紧啊?是不是被烧到?”

　　“你们还没吃饭吧，让爷爷给你带些饭来吧。”

　　宋南星急忙打断老人的话，开口说道。

　　“不用啦奶奶，不用来了。”

　　“我刚在外面买上饭了，不要紧的，你们快睡吧，别担心我们了。”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们好吗，我想吃爷爷做的混沌了。”

　　老人那边像是被抚慰住了，也没再多说，应下她的话，挂断了电话。

　　宋南星拿掉手机，右手垂落在身旁，坐在病床上，盯着沈汀溪的脸。

　　这是他第二次为了她进医院了。

　　而且这次明显情况更紧急，沈汀溪的左手被纱布紧紧包裹着，厚厚好几层，鼓得像包子，放在被子外面。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只是刚刚摸到，沈汀溪左手便抖了起来。

　　脸上皱起，嘴唇绷直，很是难受。

　　不敢再碰，宋南星收回手，安静地坐在床尾，静静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

　　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余下的三张病床没有人。

　　夜深了，宋南星困意涌了上来，捂嘴小声打了个哈欠，眼皮在打架。

　　她从床上起来，帮沈汀溪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在隔壁床躺下，拉上另一侧的帘子，她面朝沈汀溪，缓缓睡去。

　　没有多余的被子，但是好在夏天夜里没有太冷，房门禁闭，屋内温度不是很低。

　　月光透过窗户，投影在地板上，皎洁的月色，照在宋南星身上，像是给她盖上了一床蚕丝被，将整个人拥抱在月亮婆婆怀里。

　　每个不曾归家的人，月亮婆婆都会守护她，平安无恙。

　　枕着月色，宋南星发出绵缓的呼吸声。

　　——

　　第二天早晨，还没等宋南星开车回家，爷爷奶奶已经坐着早班车来了医院，手中提着几个饭盒，紧紧护在怀里，生怕撒了。

　　爷爷记着宋南星说的病房号，两个人慢慢找到了地方，轻轻推开门，看到的便是睡着的两个人。

　　宋南星觉浅，推门的一瞬间便醒了过来，睁眼望着门口，看到的便是两位老人。

　　见她们来了，宋南星急忙从床上下来，走到她们身边，摸摸奶奶的手臂，拂去爷爷衣服上的水滴。

　　“奶奶，爷爷，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了我去接你们的吗?”

　　他们家离镇上有很长一段路，来得这么早，两位老人肯定是坐着最早的班车来的，起的肯定是更早了。

　　奶奶把手中的饭盒放下，摆到桌子上，揭开盖子，招呼着宋南星赶紧吃饭。

　　沈汀溪也醒过来了，开口叫人。

　　“诶，小沈也赶紧吃些吧，爷爷给你们做了很多的。”

　　饭盒里装着满满一盒混沌，宋南星的那一份上面撒着红红的辣椒，香气四溢，勾的人唾沫横流。

　　沈汀溪的那一份很清淡了，奶白的汤，颗颗爆满的混沌，飘在汤上，他着急吞了几口唾沫。

　　这是南星的奶奶和爷爷做的饭，现在，也是他的奶奶和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