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繁星》芰涸

40、第 40 章

　　村民们紧锣密鼓地赶着进度，在周日玩一天，做完了所有的货。

　　周日早晨，香膏的老板派人来与宋南星对接交货。

　　“香膏的货都在这里，数量已经清点好了，都按需求摆放的。之前签订的押金单子也给老板拿过来了。”

　　“你看，要不再让人清点下？”

　　两辆大卡车停在厂房门前，香膏盒齐齐整整的码在车厢里。

　　“相信小宋，我们也就不点了。尾款下午就会让财务打到你的账上，记得等待查收啊，我们先走了。”

　　老板笑呵呵地摆摆手，与宋南星告别，拉开卡车副驾驶的门爬上去。载满货物的卡车相继跟着开走。

　　沈汀溪与宋叔站在宋南星身旁，看着满载而去的卡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百般波折，以为会垮掉的工厂，最终还是迎来了它的生机，给镇上的村民们，再次创造了一笔财富，生活有了更高的期待。

　　“好了，货都已经出完了，就等着收钱啦。”

　　“放假几天吧，大家也都累了。”

　　宋南星等卡车见不到卡车尾巴后，这才转回身来，一把抱住面色操劳的宋叔。

　　“宋叔辛苦啦，谢谢您一直帮忙，这次的货才会完成的这么快。”

　　她双手轻轻拍拍宋叔的背，脱身看向一脸期盼样盯着自己的沈汀溪。

　　仿佛再说，他也辛苦。

　　不那么厚此薄彼，宋南星装样子似的，握住他的手，像是两军交接一样，不到几秒便松开手来。

　　爷爷早早便买好了菜，在家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饭菜，等着他们回来吃饭。

　　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宋南星走进屋里，闻到扑鼻而来的饭香。

　　“哇，好香。”

　　“肯定很好吃。”

　　爷爷洗完手从厨房走出来，取下身上的围裙，挂在桌下的栏杆上，坐在位置上，宋叔坐在他旁边。

　　“开始吃吧，趁热吃。”

　　见奶奶拿起筷子，两个小辈也夹菜吃饭，忙活了一早上，快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吃过饭，宋南星走进奶奶的卧室，躺在软乎的大床上，翻滚了好几圈，等奶奶回房间，搂着她的腰一起躺倒在床上。

　　“奶奶，一起睡觉吧。”

　　奶奶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暖暖的香香的，混着花香和太阳的味道，弥漫在宋南星的鼻尖，不到多久，就睡了过去。

　　沈汀溪没有回房间，在沙发上坐着愣愣地发着呆，手旁是慵懒躺着享受的宋西西。

　　饭后爷爷奶奶都回房午休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穿堂风呼呼的声音。

　　“西西，你要和我去隔壁看看吗？”

　　从来到了这里，隔壁那个小屋子他还没去看过。小时候爷爷和奶奶带着他，住在隔壁，吃饭玩耍都在那个小院子里，记得墙壁上还有他与宋南星用笔画上的涂鸦。

　　宋西西“喵”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起身来，陷下去的沙发垫回弹起来，把宋西西抱在怀里，往隔壁走去。

　　宋南星家与隔壁的屋子紧紧挨在一起，门前还有一颗长了许多年的桂花树，还没到花期，只有些花苞长在枝丫上。

　　站在大门前，他看着已经发黄，爬满绿色藤曼的木门，墙上的对联颜色完全淡去，红色漂成了黄色。

　　灯笼还是小时候的那一对儿，已经完全看不出去来原本的颜色了。厚厚的灰层盖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挂着灰色的不知名物体呢。

　　沈汀溪用手指轻轻扒拉开藤蔓，紧紧粘黏在门上的根条被扯断，掉到地上，露出门缝来。

　　因为时间过久，门已经关不紧，中间的门缝也变得很大，站在门口，能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的布置。

　　门上挂了把小锁，上面都有锈痕，是很久以前的款式，锈得不成样子。

　　他没有钥匙，想着是不是要去问问宋爷爷有没有。盯着那个褐色的门锁，他脑子里鼓捣了许久，思考着该怎么打开。

　　锁上有一个可以旋转的东西，他伸出手摁住，往左旋转了一圈，推了下门，没动静。又往右旋转一圈，因为门锁里面被锈住，他转起来就很费劲。

　　听到里面锁嘎吱转动的声音，旋转完一圈，门锁被打开，“咔哒一声”，合住的门分开来。

　　他用手轻轻推了推，也许是力气太小了，门没动。然后就加了些力气，手掌用力在门上一推，尘封了许久的门终于被打开。

　　发出漫长悠久的“吱呀”声，随着缓缓打开的门，里面的场景慢慢摊开在沈汀溪的眼前。

　　院子最中央，摆放着的是小时候宋南星躺过的石桌，积满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灰，石凳子也是，上面都是灰色的。

　　每次宋南星来找他玩耍时，先要在石桌上躺会，贪凉，等桌板被体温烤热了，她才会下来，冲进他房间拉起他就往外跑。

　　爷爷和奶奶就坐在石凳上，脸上满是慈爱的笑，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合不拢嘴都。

　　等玩儿累了，宋南星就会霸占他的床，干脆利落地往上一躺，还要吩咐着他开风扇，一定要对准她，风开到最大档。

　　他呢，要守在风扇旁边，哪边吹凉了，就往没吹到的地方转，时刻听宋南星的吩咐。

　　每每这个时候，宋南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则躺在地上蜷起身子睡。

　　梦里还在安慰自己，南星肯定是觉得地上凉快才让他睡地板的，果然，躺在地上睡就是舒服，都没那么热了。

　　从房间出来，他往一楼最里面的卧室走去。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手拿起又放下，摁在门上，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里面是爷爷和奶奶的卧房，一旦推开这扇门，记忆被开封，往后的日子，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去。

　　心里挣扎了许久，在他把手彻底收回来的那一刻，门似乎被风吹开了，陈旧的木门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吱声，门扉慢慢打开，里面的样貌就这么被动呈现在他眼前。

　　他站在门口，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

　　累了几天，宋南星好久没有睡过懒觉了，这午休一下睡到了下午五点。

　　睡意懵懂的从床上起来，坐着发了会呆，奶奶躺在旁边睁眼看着她。

　　“奶奶，我去一趟厂子里，去看看里面的电有没有关好。”

　　想着不能这么荒废度日，她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往外走去。货已经出完，工人们也都放假了，厂子里空荡荡的，去看两眼有没有遗漏的事情没干。

　　这会太阳还是很亮，高高悬在空中，宋南星刚从凉快的空调房里出来，被太阳一烤，浑身上下又热了起来。

　　耐不住高温炙烤，她小跑着往厂子奔去，掏出钥匙打开厂门，往里面躲去。

　　所有凳子都摆在工位上，桌上摆放着没用完的木浆纸，空调没开，屋里也不是特别凉快，但是相比外面，还是降暑许多。

　　她往里打开库房门，漆黑一片，手在墙上摸索许久，终于摸到了灯的开关。

　　“啪”摁下，屋里还是漆黑一片，灯没有亮起来。

　　“嗯？灯坏啦？”

　　不信邪，她又来回摁了好几下开关，发现灯还是没凉，正准备打宋叔的电话问问库房灯是不是坏了，突然才想起来，电闸好像走的时候关上了。

　　没有电，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用那微弱的光照明，在库房里转了几圈。地上被收拾的很干净，货都搬走了，只留下些架子在里面。

　　检查完所有的小角落，她走出厂子，关上厂门，去后山转悠了。这个时候山上会有许多熟透了的野桑葚，野桑葚摘回家洗干净吃可甜了，沈汀溪肯定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野果。

　　看他那天玩水的样子，也挺快乐的，那就勉为其难，多带他尝尝大自然的味道咯。

　　———

　　从斑驳苦涩的记忆里脱离出来，沈汀溪一手靠在门框上，久久缓不过神，厚重的情绪压积在他心头。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宋南星，听听她的声音，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这么想的，他也就这么做了。

　　没有在门口继续停留，特别用力地关上房门，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关在门后，急急奔跑着下楼，冲到隔壁房间。

　　奶奶在沙发上坐着，悠闲地看着电视，正在兴头上，刚好放在最关键的地方。听到声音头也没回，开口问道：“小沈回来啦。”

　　沈汀溪在客厅里来回找了好多圈，没有找到宋南星的身影。

　　便开口问奶奶：“奶奶，南星在哪里啊？”

　　“南星啊，星星她说要去厂里看看，现在应该还在厂里。”

　　高潮情节已经过去，后面的剧情索然无味，奶奶也不再看，准备放下手里的遥控，转过头来回答他。

　　“那我去找—”

　　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外面就有人急匆匆地冲进来，大声喊着。

　　“着火了，厂里着火了。”

　　“快去救火啊。”

　　没等传话的人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阵风飘过，沈汀溪已经冲出了院子，闪电般地往外奔去。

　　奶奶手中的遥控器没拿住，吧嗒掉到地上，后面的电池被摔了出来，掉到地上，四分五裂，飞出去好远。

　　“星星啊！我的星星还在里面啊！”

　　奶奶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佝偻着腰像是老了好多岁，力气一下被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