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乐园》文殊佛佛

4、你……你个死瘸子

　　秦勒奈被倪小小“提”进办公室，门外一堆学生“喊冤”，上课铃打响才散去。

　　“怎么办吧你说？”倪小小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抱臂道。

　　秦勒奈站她面前，一副不良学生模样：“什么怎么办。”

　　“少装，先赔钱吧。”

　　“没钱。”

　　倪小小：“……没钱就挣。”

　　“没工作。”

　　倪小小怀疑地上下瞅秦勒奈：“你是混子吗？多大了这么废物？不读书一点上进心都没吗？你……”

　　秦勒奈打断道：“别废话了，送局子。”

　　“不行。”倪小小道，“学生的损失不重要，你蹲局子谁还我Hello Kitty。”

　　秦勒奈：“……你真是人名教师吗？”

　　“你眼瞎吗？”

　　秦勒奈不想和她掰扯，在局子他就觉得这人猪脑虑事，听风是雨，两人说话不在一条道儿。

　　“总之不还钱就走，想都别想。”倪小小说，“还有走廊的烂摊子，赶紧给清理了。”

　　秦勒奈不理会，转身往外走，准备先逃为敬。

　　“你去哪儿？听到没？别琢磨心思，逃不掉的嗷。”倪小小喊。

　　秦勒奈：？

　　出了办公室他就被保洁阿姨给围上了。

　　三人水桶、拖把、扫帚一放，一齐掐腰对秦勒奈怒目而视。秦勒奈尴尬地咳嗽两声瞥开眼，难缠……！

　　一位阿姨把工作服塞他手里，扬扬下巴，显道：“嗯嗯！”

　　秦勒奈万般不愿把帽子带头上。

　　又一位阿姨：“嗯嗯嗯！”

　　秦勒奈冷脸把围裙套头上，这裙带设计得反人类，他倒弄半天也没系上。

　　阿姨被逗笑了，转到他身后帮忙。秦勒奈从对面玻璃看自己，橙色帽子橙色裙，像变了色的超级马里奥。

　　阿姨们围着他窃窃私语。

　　“小伙儿长得真俊，怎么不干正事儿？”

　　“老李，你家姑娘是不是没对象？”

　　“你想啥呢！”

　　“哈哈哈哈……这么俊，稀罕啊。”

　　秦勒奈很想说：我听到了。

　　他拿工具下楼，刚刚阿姨围着他时，他想起了他姑。

　　秦勒奈他姑，一个白痴与美貌并存的人，在秦勒奈车祸后把他捡回家放养。

　　姑姑是个不婚主义，性格洒脱自在，多亏她，秦勒奈六岁以后的生活过得快乐幸福。

　　当时他们住乡下，但他姑互联网冲浪第一人，紧跟时代潮流。她给秦勒奈买各种潮品，每次摆弄完就对秦勒奈傻笑，表情和阿姨们如出一辙。

　　秦勒奈有点想他姑，他不知道这么多天没自己消息，她是不是急疯了。

　　到了二楼，秦勒奈从一边开始收拾，拖到三班时停了下来。他站在走廊一侧，能看到坐在后窗的阿官。

　　他昂头听课，一会儿低头写点儿什么。

　　他昂头时轮廓分明，光照在他脸上有了形状。他低头时，笔杆挥动，手上动作流畅有力，好似有把山河至于笔尖的自信。

　　是清风霁月般的人。

　　老师好像说了什么，阿官突然弯腰找东西，抬头时与秦勒奈四目相对。他明显一惊，然后换了个满是嫌弃的脸。

　　秦勒奈：……但我怎么就想弄死他呢。

　　收拾好，秦勒奈往楼上走遇到阿姨，他灵光一现问道：“学校保洁缺人吗？”

　　阿姨撑着拖把扶着腰，嗓门不小：“你想干？”

　　秦勒奈不置可否。

　　阿姨叹口气，重又弯下腰拖地，嘟囔道：“没出息的家伙，我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

　　秦勒奈：……03年是不是没正常人？

　　上了三楼，他跟回家一样进办公室，拿一次性杯子接水，边喝边往倪小小方向走。

　　“我找到工作了。”

　　倪小小正备课，停笔道：“阿姨们没揪你去收拾走廊？”

　　秦勒奈：歹毒。

　　“我要做学校保洁。”

　　“什么？”倪小小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勒奈：“我说招我做学校的保洁，挣了钱我还你Hello Kitty包括那群学生的损失。”

　　倪小小一脸怀疑：“什么屁话？当学校什么地方，不良青年收容所？”

　　“你哪只眼看我不良青年？”

　　“两只眼，并且看到了两次。”

　　秦勒奈点点头：“行，不帮是吧。”

　　他说着往外走，倪小小跟上：“你要干嘛？”

　　“去校长办公室啊，揭发你私自拦截求职者……”秦勒奈说。

　　倪小小边追边气道：“你胡说什么！”

　　“视学生利益如粪土。”

　　“你闭嘴！”

　　“和不良青年厮混……够了吧？这些应该能让你在我走之后变成无良教师了……”

　　“停！”倪小小忍无可忍。

　　秦勒奈转身，勾勾嘴角：“干嘛？你还有补充？”

　　倪小小心里想杀人，嘴上泄气，咬牙道：“回办公室，等我……”

　　秦勒奈舒了口气，插着兜儿走过倪小小：“静候佳音。”

　　秦勒奈回到办公室，老大爷一样坐到倪小小椅子上。桌上摊着没写完的教案，笔记断在求导公式上。

　　教数学啊。不知道什么级别，既然能有单独办公室。

　　他仰在椅背上长舒口气：真累。应付倪小小耍赖就行，对付狗崽子真是费尽心思。

　　做保洁哪儿是为了Hello Kitty，那是借口。秦勒奈是想，这或许是个方法，给自己个容身之所，并且靠近阿官。

　　捏住他的脉搏，拿回手链后，杀他就变得很容易。

　　好半天，在秦勒奈快睡着时，小腿被人猛踢。他惊醒，倪小小摆着张想吃人的脸站他面前。

　　倪小小：“你挺快活啊。”

　　秦勒奈懒得废话：“办好了？”

　　“恭喜你现在有合法资格为我服务了。”倪小小假笑，“准备坐到什么时候？”

　　秦勒奈识趣让座。

　　“早晨七点半，晚上九点半，午休两小时。”倪小小说着坐下，“楼梯走廊一天三遍，厕所时刻保持清洁，这一整栋楼都是你负责。”

　　秦勒奈想骂人：“有你们这么压榨的吗？”

　　倪小小：“没有哦。是我和领导大大美言了你，这待遇你独享，其他阿姨都只负责两层呢。怎么，嫌弃？”

　　“怎么会。”秦勒奈冷道，“住哪儿？”

　　倪小小一愣：“你真是无业游民啊？”

　　秦勒奈耷拉个脸：你管呢。

　　倪小小不禁：“怎么有你这么废物的人？你拿智商换你的傻大个儿了嘛……”

　　秦勒奈：“说够了没？再笑掀你办公室。”

　　倪小小敛了笑：“有员工宿舍，房租从你工资扣。简陋，嫌弃就滚。”

　　秦勒淡淡回：“多简陋？”

　　倪小小：“你嫌弃了。”

　　秦勒奈：“我没有。”

　　倪小小：“你就是嫌弃了，还狡辩……”她又是一顿人生攻击。

　　其实秦勒奈真没嫌弃，但被人说嫌弃很经常。

　　小时候邻班女生来递情书，他冷个脸就把人吓跑了。班里人都说他帅得出淤泥而不染，言外之意，恐怖。

　　这得益于他姑，秦勒奈小时候总被她捏脸拍屁股扎辫子……他现在一冷脸就像嫌弃、开口就想怼人的习惯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现在想改也改不掉了。有次他去孤儿院看望资助过的小姑娘，院长跟小姑娘说，他是帮助过她的哥哥，让她过去谢谢秦勒奈。

　　但那小姑娘从头到尾没靠近他，临走时才听她和院长说：“我不敢去，他真的帮助我了吗？他好像嫌弃我。”

　　所以很多人不信秦勒奈做慈善，因为他不爱笑，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秦勒奈管他们怎么说，自己做得不亦乐乎。

　　因为这样，他能感受到爸妈的命在身上延续。

　　员工宿舍条件确实简陋，白墙水泥地，一床一柜子。好在一人一间，空地方挺大，只是秦勒奈没什么行李。

　　一高这么豪气，感觉有点亏。

　　秦勒奈去公共卫生间准备洗把脸，放出的水呈黄色还带沙子，看来这间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他让水在那儿放。他见过比这差的水质，以前去山区有些还需要过滤。

　　秦勒奈是大老板，但他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普通，只是开豪车住别墅而已。

　　但他现在豪车别墅两空，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人生一夜，不，十五夜到了这步境地。他真想，真想……杀了阿官。

　　狗崽子。

　　秦勒奈长叹一口气，躺上床瞌上眼。他现在杀不了阿官，手链还在他那儿，怎么办呢，怎么办……不管了，先睡一觉。

　　睡醒时已经黄昏天，秦勒奈饿了，拿着阿官给的剩下五块钱去小卖部买了面包和水往教学楼走，正值学生下课，上楼时与阿官狭路相逢。

　　阿官瞟他两眼垂下目光，假装没看见，钻进人流与秦勒奈擦肩而过。

　　漏洞百出，但秦勒奈既然觉得挺有趣。他懒得逮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学生去吃饭，楼里空荡荡。秦勒奈把工具拿到楼梯旁，在阶上坐下啃面包，配凉水，凄惨得像人走后的空楼。

　　他想象面包是阿官，“认真”地吃，直到发现有人在看自己。

　　秦……什么来着？

　　“喂，看什么小屁孩。”秦勒奈瞪他。

　　“你怎么成保洁了？潜入学校有什么目的。”小孩走到秦勒奈身边坐下。

　　秦勒奈：……理解，这年纪小孩都中二。

　　“你记得我？几岁了还没戒动画？叫什么名字？”秦勒奈瞅他。

　　“第一，人的记忆力随年龄衰退，你记得我，我自然记得你。”小孩流利道，“第二个问题莫名其妙，不允作答。第三，我叫秦暄。”

　　秦勒奈意外，挑眉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秦暄：“这很难吗？”

　　秦勒奈：“……你是倪小小的儿子？刚刚干嘛偷看我？”

　　“我看上了你的面包，还有，”秦暄抬手扶了下秦勒奈帽沿，“来提醒你帽子歪了。橙色不适合你，很丑。”

　　秦勒奈：又遇见个气人的。

　　“这样说话没人会给你面包。”秦勒奈自顾自吃起来。

　　秦暄向秦勒奈挪挪：“面包在你嘴里没有价值，你吃它也感受不到快乐，你们两败俱伤，何不让利与我？”

　　秦勒奈烦了：“正常点儿说话。”

　　“你在泄愤。”

　　秦勒奈哼了声：“很明显吗？”

　　“你把它当作讨厌的人……阿官哥哥？”

　　秦勒奈僵了僵：03年小孩儿配置都这么高了？

　　“为什么这么说？”秦勒奈问。

　　“你讨厌哥哥是可想而知的，毕竟他害你蹲了局子。”

　　秦勒奈嫌弃道：“那小子果然给你洗脑了……你妈没教你别跟品行恶劣的人玩吗？”

　　秦暄一脸无辜：“哥哥不是恶劣的人，也没收买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勒奈冷笑：“他拿刀对着自己？你这么聪明，谎话也编像样点儿。”

　　“哥哥真的拿刀对着自己。”秦暄严肃道，他双手交握高高举起，比划，“就像这样……我闯进去，哥哥吓得失去理智，所以有你看到的一幕。”

　　秦勒奈咬了口面包：“嗯，一点就通可塑之才，填点儿细节确实像样。但，”秦勒奈停了下，揪了块面包塞进秦暄嘴里，“说谎不是你该学的。”

　　秦暄气道：“大人都是白痴，还总自作聪明。”

　　秦勒奈哼笑：“小孩都是呆瓜，被人卖了还帮数钱。”他点点秦暄脑袋，“狗崽子怎么忽悠你的？这么听话。”

　　秦暄拍开他的手，趁秦勒奈不注意，抢了他的面包溜走了。

　　秦勒奈要追，起身过猛歪了脚，肚子没填饱，不合时宜地“咕”了声。他深吸口气，从牙缝挤出个“草”。

　　天色渐晚，同学陆续回来，空楼重又嘈杂。人来，人往，铃响，月升。教室传出晚读声，秦勒奈伴着声开始打扫。

　　脚踝细微刺痛不间断，他越拖越狂躁，越狂躁就越想阿官，他霸道地将所有愤怒都扣在阿官身上。

　　所以晚自习一下课，他就进三班把阿官揪了出来。

　　“你放开我！放开啊！你个……你个死瘸子！”阿官挣扎道。

　　秦勒奈把他推到墙角：“你再说一遍？”

　　阿官静声，目光闪躲。

　　“限你一天，东西不还我就等死吧。”秦勒奈狠道。

　　阿官抬头，大着胆回：“我死了你就拿不到手链。”

　　秦勒奈笑：“行啊，你最好别妥协，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整你。”

　　阿官急道：“你怎么骗倪老师的？！”

　　“少管闲事。”

　　阿官说不过要走：“我现在就去跟老师说你是个疯子。”

　　秦勒奈拽他领子把他扯回来，掐着他下巴逼他昂头：“我耐心有限。”

　　阿官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忍气吞声，他的眼在灯光下却又胜于灯光：“那我还你手链，你能别伤害我吗？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秦勒奈的心莫名其妙一紧，他没在意，毫无负担地说谎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