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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搞玄学不搞科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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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勒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被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压在身下,男生手里的刀就要刺进他眼睛。
三分钟前,他站在泽里南一高的废墟上;三又三小时前,他在参加葬礼;三天前,一高旧校区拆除,意外致死一个女孩。
没错,所有的事都该从那个女孩的死说起。
……
“可惜了,多好一姑娘。”
“是啊,这马上要考大学了,听说成绩优秀着呢?”
“你说她好端端,咋半夜往施工地跑?”
“谁知道,听说出事那晚门卫睡得特别沉。奇怪呢,监控啥也没拍着?”
“……前两天,那姑娘家找半仙来看灵,说是中了邪。”
“啊,这……”
“喂,”秦勒奈忍不住了,“放个花这么废话?”
被打断的是个光头男,回头打量秦勒奈:“你谁啊,用得着你管吗?”
旁边眼睛男把手里的花放到桌上,扯扯光头男,对秦勒奈施笑:“我们好了,您请。”
光头男一脸不爽:“你干嘛?”
眼镜男拉走光头男:“傻叉,秦勒奈啊。永安的大老板,一高的项目他掏钱。”
秦勒奈冷眼看两人走远,把手里的花放到桌上,欠身鞠躬。
放好花,秦勒奈往馆里走,进门李申就迎上来:“冷面佛陀怎么来了?”
李申,一高旧址拆除承包商,秦勒奈狐朋狗友之一。
“少烦。”秦勒奈道,“死者父母需要安抚吗?”
李申:“废话,黄花大闺女没了,搁谁受得了。”
“警方那儿还没解释?”
“没,这姑娘死得蹊跷,有人阴谋论,有人借着话阴阳编故事。”李申看着姑娘遗像,“昨天才拉走个骗子,非说姑娘是替死鬼。”
李申话说完主持人走上台:“尊敬的来宾,常千久同学的意外离世令人悲痛,下面让我们心怀虔为她诚默哀三分钟。”
人群安静下来,秦勒奈闭上眼,隐约听见抽泣声。
没有阴谋论,没有故事,好像在姑娘去世三天后的这三分钟里,人们才是关心她的。
但仅有的三分钟也被扰乱了,门外传来突兀人声:“命绝者生,命盛者亡。象形之物,旦隔阴阳啊!”
随后,一个身穿褪色麻布长袍的人闯进大厅。
人群骚动纷纷后退,秦勒奈不明所以,转身看那人向自己冲来。
保安及时制止,来人被钳住手臂,疯狗一样对秦勒奈喊:“命绝者生,命盛者亡。象形之物,旦隔阴阳!”
那人身材瘦小,长袍不合身地拖到脚跟,鼻梁架着圆形墨镜,像个算命先生。只是头上带着鸭舌帽,属于紧跟时尚的复古派。
保安把他往外拉,他挣扎,保安一时拿他不下。
秦勒奈皱眉退了两步,李申碰碰他:“昨天的骗子。”
秦勒奈:“怎么闹到这儿了?”
李申看秦勒奈一眼,上前:“……问个问题,你刚喊的什么意思?”
骗子没好气:“九年义务教育白上了,这两天没听谣言?”
现在骗子都有优越感了吗?
“命绝者生,命盛者亡……死的人不该死?”秦勒奈问。
骗子抬头和秦勒奈对视,不置可否。
李申:?
骗子哼笑:“死的人不该死,该死的站在我面前。”
李申:??
秦勒奈皱眉:“什么屁话。”
“少装了,是你找人暗中索命,让千久成了替死鬼。”骗子盯着秦勒说。
李申:???
不少人围上前,看两眼秦勒奈再看两眼骗子,表情像在抉择押大押小。
李申笑了:“不是,你们行业这套业务是不是没开发成熟?他,”李申指指秦勒奈,“永安ceo,和那姑娘八竿子打不着。非要扯点儿,那不过是她就读高中新校区建设的捐款方。你胡说八道得有个度吧?”
“我没胡说,我能证明。”
这次连秦勒奈也好奇了,他对保安说:“先放开他,”然后面向骗子,“如果证明不出呢?”
骗子揉揉胳膊:“随你。”
秦勒奈冷声:“行啊,开始吧。”
“我们搞玄学不搞科学,不来控制变量那一套。”骗子说,“简单,亮出你的左手腕。”
秦勒奈不屑看他,卷起袖子。
“千久妈呢?”骗子问。
“哭呢。”人群中某路人回。
“有请。”
路人某把姑娘母亲请来,女人瘦骨嶙峋,低马尾贴脖颈垂下,眼眶红肿,边走边抽泣。
骗子扶过女人:“先别哭。”他指指秦勒奈手腕,“那链子你认识吗?”
女人愣了会儿,然后哑声喊:“千久”。
“怎么了?“骗子问。
“那是我家千久的七佛啊。”女人一把拉起秦勒奈的手,“你是谁?怎么带着千久的手链?”
人们看向秦勒奈,他手腕确实带着手链。红绳,中间串着玉石铜钱,绳尾坠下小巧的银葫芦。
和秦勒奈极为不符。
“男人会喜欢这种手链吗?”
“不会吧,像姑娘家的。就想看个热闹,怎么越听越真了,渗人。”
秦勒奈听到人们窃窃私语,皱眉甩开女人,女人踉跄差点摔倒,有人赶忙扶了一把,是被他给了臭脸的光头男。
他指着秦勒奈:“你怎么回事?心虚啊!”
“是啊,人姑娘刚走,没点儿同情心吗。”
“不是说他冷面佛陀?我看就只有冷面。”
李申瞄了下秦勒奈,心中叹息。拿什么造谣不好,非用手链。
李申认识秦勒奈时,那手链就带在他手上。他活腻了拿手链开玩笑,当晚被秦勒奈拿酒灌到胃出血。
后来他才知道,那手链是秦勒奈爸妈的遗物。他六岁遭遇车祸,爸妈赔了两条命把他护下,大概是受了刺激,六岁之前事全忘了。
骗子也想胃出血?真是便宜他了。
“阿姨,冷静点,你女儿的东西怎么会跑别人手上?”李申提醒道。
女人缓了缓,开始翻包,片刻掏出条和秦勒奈手上一样的红绳手链。
“对,我女儿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女人舒了口气。
李申:?
骗子拍拍手:“得证。”
秦勒奈:“说说看。”
骗子:“所谓,象形之物,旦隔阴阳……”
秦勒奈:“说人话。”
骗子白秦勒奈一眼:“你们的命格互换了。”
李申:“什么?”
“他们的手链名叫七佛,是出自檀降法师的庇佑之物。它与信徒命格相融,能够修正命途轨迹,就是有个bug——象形相斥命数紊乱。意思是佩戴七佛的人相遇,他们的命格便会互换。”骗子说。
人群瞬间炸开,嘈杂之际千久母亲突然开口:“不可能,七佛是檀降出世前最后一次祈链,天下独有此玉石铜钱,其他人不可能有。”
“阿姨糊涂,这人可是永安老总,有的是人脉和财力。找到檀降胁迫檀降,祈得一条七佛不过小事一桩。”
“你放屁!”秦勒奈火道。
骗子看向秦勒奈,一步步走向他:“我怎么放屁了?一周前,你临时取消和益康马总签约的事可是上了互联网的。行程取消后你去了泽里南一高新校区,我好奇,商业会谈还没参观校区重要?小秦总真是有魄力,视金钱如粪土啊。”
“我记得我记得,上星期的事。永安益康,两大药品商业巨头,说是合作研发新项目呢。”有人说。
“关注点错了兄弟。”另个人说,“秦勒奈去一高,可能和死的姑娘碰面啊。这不就是,象形相斥命数紊乱吗?”
“……”
人群默了声,不时有人将质疑的目光投向秦勒奈。
秦勒奈恼怒,这节奏带的,但他又不能回怼。因为签约突然取消是因为有警方通知,马离莫名奇妙被卷进二十年前的药物滥用事件。
这事还在调查中。
他冷道:“我为什么要找到檀降胁迫檀降,搞条破链子?我闲吗?”
“小秦总可太会权衡利弊了,时间金钱哪儿有狗命重要。”骗子呛道,“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胁迫檀降祈链,借探校的名儿索千久的命,好一个偷鸡摸狗有恃无恐。”
李申听不下去了,吼道:“注意点啊你,再胡说不客气……”
“你吼什么,小傻帽?”骗子打断道。
“你说谁……”
“说得就是你这个蠢货。”骗子不紧不慢道,“三天前,秦勒奈约你探工旧校区,知道他为什么放你鸽子吗?”
李申愣了:这骗子……有点儿本事啊,这都知道。
“可怜一个至臻友被耍成了糊涂虫。”骗子哈哈笑着,目光扫人群一圈,落在秦勒奈身上,“我来告诉你吧,因为如果他去,死的就是他了。”
秦勒奈漠然:“已经报警了。”
“哦?”骗子不禁道,“准备自首吗?杀、人、犯。”
秦勒奈盯他,正要挥拳,门外天色骤暗,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
骗子笑着退到人群外:“看吧,天谴。”随后转身挥手往外走。
秦勒奈要追,千久母亲堵住他,突然哭得肝肠寸断,人群瞬间围上来。
“往哪儿走?偿命吧。”
“对,偿命!偿命!”
秦勒奈:妈的,看热闹真就不带脑子。
圈子越缩越小,李申拉起秦勒奈就跑:“靠,什么情况,殡仪馆之进击的巨人?”
秦勒奈:进击的二货吧。
回到家秦勒奈打爆狐朋狗友手机,让他们调动所有人脉找骗子,然而快一天连个行为诡异的人都没发现。
泽里南治安有名在榜果然不是没道理。
这是秦勒奈二十六年生涯操蛋事之二,之一是六岁的变故,在他脑里只留下个时间点的印象。
秦勒奈站在阳台向远处瞭望,夜深,路上没有一个人。不知哪儿传来一声鸣笛,像把刀刺破岑寂,秦勒奈既然听见夜的脉动。
哦,不是脉动,是手机震动。
秦勒奈接通:“永安区桃花路33号泽里南一高旧校区,限你半小时,过时不侯。”
“滴滴滴……”没等秦勒奈开口,对面就挂了电话。
秦勒奈看眼时间,骂了句脏话,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下了楼。
一高出人命停工,人员遣散,这家伙既然去了那里!他究竟是谁?
到了地点,秦勒奈下车直奔千久事故案发地,骗子果然在那。
“你是谁?”秦勒奈声音不大不小,突兀地响在命发地上方,显得空旷阴森。
“卡点儿到,时间观念不强。”骗子转过身,“洞察力也不行啊秦总,我是你对家找来干掉你的杀手哦。”
“少来。”秦勒奈道,“你那造谣的口舌拿去说相声比招摇撞骗赚得多。”
“哪儿露馅儿了?”
“佛门人拿玉石弄个道门驱邪法器,铜钱,还起名儿叫七佛?”秦勒奈回,“枉口拔舌,信的人都是白痴。”
骗子:“可别污蔑人,谣是我融梗原创的,七佛是檀降起的。”
“所以你和那什么檀降,诓骗刚没了女儿的母亲,还借人姑娘追悼会演了出烂戏?”
“哎,又污蔑人了。”骗子作推拒状,“我和檀降没半点儿关系,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说来话长不重要。千久他妈和檀降是相识的,至于我怎么知道的,说来话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秦勒奈打断道:“重要的是引我到这儿来?”
骗子激动地拍手:“有优点!聪明!不愧是被选中的孩子。”
秦勒奈:我大概是疯了才会有耐心听一个江湖骗子阐述中二世界观。
“追悼会上的话都是我借鉴的,但有件事没胡说,你手上的确实是七佛。”骗子声里少了分皮态,多了点严肃。
“不可能,”秦勒奈冷声道,“这链子是我爸妈的遗物,不是什么七佛。”
“可它不过是你姑在他们死后交与你的,你就那么笃定这是他们的遗物?”骗子从容道。
秦勒奈顿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算的,搞玄学我是认真的。”骗子说,“但七佛还有千久的死,我毫无头绪。”
秦勒奈:“再胡说就把你送局子。”
骗子急道:“我没胡说,千久的死不是意外。七佛,天下乃千久独有,现在却出现在你手上,你和她有化不开的牵扯,你必须帮我找到真相。”
“怎么找?”
“杀了那个叫阿官的人。”
秦勒奈沉默会儿,笑道:“第一,起名儿能别这么随意吗?第二,法治社会你让我杀人,搞笑呢?第三,我有病才会信你。”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骗子在后面追,一字一句道:“第一,准确说‘阿官’是个代号,那人无名无姓。第二,你即将进入一个被遗忘的时空,阿官的死是必然。第三……”
后面没了声儿,秦勒奈犹豫了下回身。没等他反应过来,陡然一把刀插进他腹部。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骗子,对方带着墨镜,看不出任何神情,只是手上使力,刀尖又深几分。
“第三,信不信不由你。”
在秦勒奈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杀了阿官,时空才能坍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