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到底能不能谈恋爱》春井的

4、蛇女 4

　　“果真是一窝货色，”客枝的剑握得极稳，“是自己剖丹然后滚回去重新修炼，还是我亲自动手让你重新投胎？”
　　那蛇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儿，一副怕极了的样子：“大师！大师听我说！我、我也是被逼的呀……”
　　“少来这一套，”客枝有些厌烦，“看来你自己已经选好了。”
　　话音刚落，他手中剑就要刺下去，那蛇妖赶紧说：“西院儿里有个有修为的凡人！”
　　客枝手中动作一顿。
　　蛇妖赶紧伏低做小，声音娇媚道：“大师，那人现在虽还是肉体凡胎，但他却有极高修为，大师你放了我，我们共享极乐可好？”
　　极高修为的凡人？
　　客枝眼睛一亮。对面蛇妖见状，阴狠一笑，迅速化出原形，一头大蛇张开血盆大口，两颗尖牙中喷出毒雾，客枝虽有闪避，却还是被沾染了些。
　　“混帐东西！”客枝咬牙一骂，提剑就要直取蛇妖要害，可是手腕一转，却传来了铁链的沉闷之声。扭头一看，只见自己手腕上赫然套着一口极重的铁箍，碗口粗的铁链从天而垂落，滚滚乌云中鸣雷阵阵，闪电隐隐。
　　这是……
　　客枝瞳孔猛然一缩：惩仙台！
　　几乎是下一瞬间，当初除麟削角之痛却让他又一次颤抖起来。客枝有些慌乱地挣了两下手上的铁链，却不能移动分毫。
　　天上现如今已经列满诸神，为首的红袍加身，金纹滚边，须发皆白，神情厌恶威严：“罪龙客枝，还不认罪？！”
　　幻境。
　　客枝心里明白这不过是那蛇妖的幻境。他低着头紧紧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幻境，只是幻境而已。定然有漏洞之处！
　　“还不认罪？！”
　　这声音混着闷雷一同降落，客枝再抬起头，眼中已经燃起烈焰：“认罪？你最好赶紧出来认罪，不然我已经摘了你的蛇胆泡酒！”
　　此话一出，客枝眼前的景象出现了一丝裂痕，又迅速愈合。客枝嗤笑一声：“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货色，也不过如此。不过也对……”
　　他扬起下巴，极为不屑道：“都修炼千年了，竟还要靠为祸人间来增加修为，真是废物至极！”
　　说罢，他双臂一振，那些铁链纷纷爆出了碎裂的纹路。

　　明梧被扶起来的时候咳了几口血出来，他看着周围或担忧或惊恐的凡人，抬手一擦嘴角的血迹，当即盘腿而坐，先是掐诀使出捆缚术绑了 “蛇妖”，又布了一个金罗网出来。
　　“各位在金罗网下不必担心，”明梧撑着周围散乱的器具站起来，“蛇妖已被我缚住，不要靠近。我这就去看看大小姐。”
　　“大师，我也跟你去！”
　　“我也去！”
　　“我也去！”
　　“谢过诸位，”明梧强忍着胸口闷痛，说，“这蛇妖妖力非凡，各位且在此处就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靠近。李掌柜。”
　　李儒东赶紧上前：“大师我在。”
　　“我带来的包袱里有几瓶丹药，你把它们碾碎了每人用些，千万看住了人，不要出了金罗网。令爱在何处？”
　　“西院！”
　　明梧在一片道谢声中心血激荡，闪身出了厅堂，直奔西院而去。
　　西院。
　　蛇妖一脚踢开西院大门，在李婷儿的惊叫声里一把拎起李宵安，双眼赤红狞笑起来：“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宵安面如金纸，神色却安定：“在你吃了我之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休想。”
　　说完，蛇妖张大了嘴巴，嘴角的皮肉一直撕裂到耳根，整个下巴都贴住了脖子，纯黑色的眼球中疯狂地游窜着几缕红色。
　　“住、住手！”
　　蛇妖一扭头，是衣衫褴褛的李婷儿，她吓得浑身发抖，手里却死死捏着一只水滴状的珍珠耳环。
　　她看着蛇妖那张恐怖如斯的脸，努力控制着发抖的嗓子：“你……你放开他！”
　　“这是你的蛋吗？”
　　李宵安缓缓抬起一只手，看着蛇妖扭曲的脸，笑了一下：“看来我猜对了。它现在在我手心里，我能问你问题了吗？”
　　蛇妖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仰头发出巨大的啸叫声，明梧在门口被镇得吐了口血，他扶着墙，极为惶惑。
　　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一只大妖！
　　屋内，李宵安冷静地盘问道：“为什么要占李婷儿的身？”
　　蛇妖冷哼一声：“她天生好命，生来就能当人，我们修炼了上千年，吃尽了苦头，孩子却还要在畜生道轮回重新修炼！凭什么！”
　　她扭头看着李婷儿，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嫉恨：“等我的孩子占了她的身，就是入了人道，我一会儿再吃了你！就能复活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宵安看着大笑的蛇妖，叹了口气。
　　蛇妖瞬间收敛了笑意：“你干什么！”
　　“我只叹息，”李宵安看着那蛇妖，轻声道，“你空有一副慈母心肠，却还是不改蛇蝎本性。”
　　他说：“放了李婷儿，让你的孩子占我的身吧。”
　　“宵安，你——！”
　　“你说什么？”蛇妖眯起眼睛，凑他极近，“占你的身？”
　　“反正你也只是想让你的孩子入人道，”李宵安是真的不在意，“再加上你说的，我有修为，那你的孩子若真占了我的身，那岂不是又成了人，又有了修为？”
　　确实如此。
　　蛇妖明显犹豫起来，眼珠犹疑地转来转去。
　　“宵安！”李婷儿哭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李宵安扭头看着李婷儿，笑了一下：“姐姐，别担心我，没事的。”
　　“怎么样？”他转过头去，“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吧？”
　　蛇妖犹豫之际片刻，突然想是感知到什么似的，神色巨变，她当即抓住李宵安的头，强迫他张开嘴巴，化了形就往他嘴里钻。李宵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蟒蛇粗粝的身体滑进他的喉咙，这个滋味儿确实不怎么好受。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飞来一柄利剑，正中蛇妖尾尖儿，从那伤口开始，她整条蛇身都在燃烧。她怪叫一声，不停地挣扎扭动起来。那把剑硬生生地把她又从李宵安身体里扯了出来。
　　明梧趁机迅速冲了进来，又是一个捆缚术，一边叫着“这怎么还有一个”一边扯起李婷儿和李宵安往肩上一扛就往外跑。李宵安胆汁都吐了出来，在明梧坚硬的肩膀上几乎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这还不如被蛇妖给吃了来得痛快。

　　明尘眼前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眼前那些对他侧目而视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捆缚术法，略一琢磨，也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本来想盘腿坐起来，但是明梧生怕他这位“蛇咬”有什么动静，几乎把他从头捆到脚，他挣扎了一会儿，愣是连坐都坐不起来。
　　“……劳驾，”他觉得有些脸热，闭了闭眼睛，问，“明梧……就是刚才那位大师，现在去哪儿了？”
　　“你这该死的妖怪！”有人“呸”了他一口，说，“大师已经去救我们小姐了，你的诡计不会得逞的！”
　　看来还有点长进。
　　明尘心中略感欣慰，不理会周围的叫骂声，闭上眼睛开始运作周身脉络。他和明梧本就是双生棋子，一脉同宗，很快，明梧布在他身上的捆缚术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他身上的金绳怎么消失了！”
　　“他、他不会能动了吧！”
　　明尘一动没动，一个茶杯就砸到了他身上。
　　明尘：“……”
　　这时候明梧冲了进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肩膀上的两个人也掉下来。
　　“婷儿！”
　　现场一片哭声，明梧觉得自己跟历了场劫似的，喘着粗气退到一旁，看见躺在地上的明尘，很是惊讶：“哥？你怎么来了！”
　　明尘：“……”
　　明尘：“我都挨了两轮揍了。”
　　李宵安终于从头晕目眩中缓过神来，他慢慢撑着自己挪到一边，明梧正说到他勇救两人的英勇事迹，看李宵安过来了兴奋地说：“就是他！哥你看！”
　　李宵安又是一口胆汁。手臂上一卸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明尘跟明梧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到门口去，让他倚着门框坐下。外面风雨已渐停，客枝提着一条蟒蛇出现在了门口。
　　他不理会屋内人的惊叫和迎上前来的李儒东，把那蛇精往明梧手里一塞，盯着昏迷不醒的李宵安，慢慢蹲在他身前。
　　在这十七年中，他找了不知道多少次，难道真像诗中所说，要“蓦然回首”，才能看见那人吗？
　　明尘也感受到了些许的不寻常，他也蹲下，低声说：“师兄，他……”
　　客枝抬手把李宵安脸上覆着的乱发拨开了。
　　明梧本来在应付李儒东，不经意间一扭头，当即惊得跳脚。先是大骂了一句，然后抓着李儒东的肩膀使劲儿晃，几乎是在大喊了：“他是谁？！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客枝看着对面人清俊苍白的熟悉面孔，眼泪和手一起颤抖，他不住地打量着跟他阔别了十七年的负心汉，手抚上李宵安的脸，欲语泪先流，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师、大师，这是犬子宵安，您这是……”
　　“宵安……”客枝泪流满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一片鸦雀无声中跪在昏迷着的李宵安面前，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如珠似宝的看着他，叫他的名字，“宵安，李、李宵安？”
　　李宵安若有所感，微微皱了下眉头，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虚无，还没等他看清楚对面人长什么样子，嘴唇上就贴上了一个柔软冰凉，带着些咸味儿的东西。
　　他恍惚间听见周围人倒吸冷气的声音，感受到脸上湿漉漉的触感，看到客枝近得不能再近的脸……
　　在李宵安又一次昏过去之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还真不如被蛇妖给吃了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