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3、有鬼

　　梁顾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叠资料。

　　那是梁顾要来的叶宁的简历，一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简历，索然无味，看不出任何破绽。

　　从门缝望出去，叶宁穿着黑色西裤与白衬衫，衬托出修长的身形。他手里拿着几张文件，在向阿东请教一些东西。阿东指点着，叶宁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细长白皙的手指推一下眼镜。

　　梁顾的眼睛追随着叶宁的动作，鼻翼翕动了两下，那感觉，就像吸毒一般让人着迷。

　　门被轻轻叩响，叶宁走了进来，“梁总，这是您让我准备的文件。”

　　“嗯。”梁总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盖在叶宁的简历上面。

　　叶宁刚想转身离开，梁顾叫住他，“中午，一起吃饭吧？”

　　叶宁愣一下，点点头。

　　“喜欢吃什么？”梁顾问。

　　叶宁笑了，“什么都行，我不挑。”

　　大厦一角有家高端日料店，口味清淡，人也少，梁顾是那里的常客。

　　两个人相对坐了，气氛似乎有点尴尬。两人都心知肚明，因为那一场离奇的相遇，他们之间，就注定多了点不清不楚的暧昧。

　　“你今年，二十五岁？”梁顾问。

　　“嗯。”叶宁答。

　　梁顾点点头，“不错，年轻。”

　　年轻真好，充满活力的、可以对抗死亡的年轻。

　　梁顾又闲聊了点其他的，有意无意地提了些问题，叶宁听着，就知道梁顾一定是看了他的简历，查了他的底。

　　牛肉饭定食端了上来，叶宁拿了勺子，把顶上的溏心蛋拌开了，热饭蒸腾着碧绿的蔬菜嫩芽，香气四溢。

　　叶宁吞了几口，才发现梁顾在看他。“不好意思啊，我饿了。”他冲梁顾笑笑，舔了舔嘴唇，粉嫩舌尖一闪即逝。

　　叶宁笑起来真好看，双眸闪亮，唇红齿白，略微内双的眼皮儿一弯，漫山遍野的桃花，一霎盛开。

　　梁顾心跳了一下，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这感觉，真好。

　　梁顾这人，一向板着一副面孔，包着冷冷的外壳。那冰冷是他的武器，隔绝感情，隔离自己，对这世间的种种爱恨情愁，一律旁观着，沉默着，绝不踏足一步。可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的外壳似乎再无用武之地，此时的他，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不过是在和某个熟识亲密的人，一起放松地享受一顿午饭的惬意时光。

　　这感觉，真的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侍者为叶宁端上来一道甜点。

　　是一份小巧可爱的椰奶蛋糕。

　　叶宁有点楞，对侍者说：“Sorry，我没有点这个。”

　　“我为你点的。”梁顾淡淡地解释。

　　叶宁挠了挠后脖颈，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梁总，我……我不太爱吃甜的。”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了。”梁顾露出一个自嘲的神情，道歉。

　　“哦不不，没关系的。”叶宁连忙摆手，“我也可以尝一口的。”

　　“算了，别勉强。”

　　叶宁用小银勺挖了一小口，冲梁顾笑笑：“还不错。”

　　梁顾微微点头，回应了叶宁贴心的安抚。他转开头，在叶宁看不见的地方，落寞的眼神泄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怅然来。

　　***

　　叶宁的办公间在梁顾办公室的门外，助理阿东的隔壁。下午的时候，梁顾借口要查一份资料，进了叶宁的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咔哒”声，叶宁心里咯噔一声，他暗暗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看向梁顾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无辜。

　　梁顾要的资料颇有些年头，叶宁对这些文件还不太熟悉，他站到文件柜子前面，认认真真地查找。

　　梁顾神出鬼没地站在了叶宁身后，一只手，缓缓从侧后方绕过去，轻轻揽住了叶宁的腰。叶宁一僵，低头看着那只手，梁顾就势一拉一推，霸道地将叶宁抵在了柜子上。

　　叶宁背靠着冰冷的柜子，身体微微颤抖，他不敢看梁顾的眼睛，低着头，心跳如鼓。

　　梁顾比叶宁要高一些，他低头看着眼前乌黑柔亮的发丝，一手轻轻扳了叶宁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叶宁就着那手缓缓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梁顾，有一点惊慌，一点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温润清秀的年轻男人，好像还停留在少年的尾巴，带着一点纯真和青涩。梁顾看了那眼睛很久，轻轻问：“想过我为何要你留下？”

　　叶宁想了一会儿，说了实话：“我猜，你对我有企图。”

　　梁顾并没有被冒犯的恼怒，甚至赞许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你呢？你为何答应？”

　　“我……”叶宁鼓起勇气，“其实，从那一晚起……我就对你……”他没有再说下去，停顿片刻，带着一点不自信的卑微看向梁顾，“如果我这样说，你会相信吗？”

　　梁顾不置可否，凝视叶宁，却自叶宁的眼神之下，看见重重隐藏的不可言说的哀伤。

　　半晌，梁顾缓缓地，低头吻了下去。

　　叶宁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天地之间，只剩了梁顾和这个吻。

　　缠绵许久，梁顾抬起头来。叶宁微微喘息着，眼神凌乱，狼狈不堪。梁顾在他耳边魅惑地道：“你说的没错，我对你，另有企图。”

　　说完，转身离开。

　　叶宁低下头，他手里还捏着梁顾想要查的那份文件。很久之后，他看着梁顾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带了一丝嘲弄，不知笑的是梁顾，还是自己。

　　***

　　夜里，简单又雅致的出租公寓里，叶宁刚洗了澡，裹着宽大的白色浴袍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搜索着关于翔翼集团的各种新闻，额尖的发梢偶尔滴下一滴水珠，渗进浴袍纤维的缝隙，没了踪影。

　　手机铃声响起，叶宁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小伍，说了没事别打电话。”

　　“叶宁哥，我受不了了，你怎么还不动手啊，我好几次看见你和梁顾卿卿我我的，再这么下去你跟那老家伙真成一对儿了。”

　　“去你妈的，”叶宁骂他，随后又忍不住诉苦道：“我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动手……”

　　“哥你得赶紧加油啊！”小伍叫道。

　　小伍这缺心眼的劲儿让叶宁觉得牙根疼，他咬牙恨恨道：“你要是为了我好，就别他妈老给我打电话，行吗？”说完啪地按掉了电话。

　　电话紧接着又响，叶宁看也没看接通了，“我说你……”

　　突然，叶宁脸色变了，隔了几秒，对着电话，“喂。”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中年男人戏谑的笑，“小叶子，想我了吧？”

　　叶宁神色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喉咙，“萧老板。”

　　“事情怎么样了？”

　　叶宁答：“还算顺利。”

　　“小叶子，心里有点数，你的时间可不多哟。”

　　叶宁垂下眼睛，“谢谢提醒，还有事吗？”

　　那边嗤笑起来：“这么急着挂电话？自从你跟梁顾搞在一起，对我，可是冷淡了许多呢……”

　　叶宁微微皱了眉头，抬头遥望远处的灯火，眼底的光芒，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