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夏末之时

9、第 9 章

　　赵明华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家已是深夜，整个小区都静悄悄，偶尔路过几个夜跑的人，他停了车，拎起副驾驶上丁潇用塑料袋给他装的一串葡萄和几个桃子，刚走到单元门口，路灯下倚着车身的一个身影嚯地站了起来：“赵先生吗？”
　　“哪位？”赵明华站定，警惕地隔了点距离。
　　“张哥让我们来送东西，”那个人拉开车门，拿出一个保鲜饭盒，“说是你下午一直在忙，不好私事打扰，我们就在这等着。”
　　“抱歉，久等了。”
　　“没事没事……您辛苦，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回去了，您赶紧上去吧。”
　　“嗯，注意安全。”

　　饭盒里的卤牛肉已切好，码放得整整齐齐，甚至很贴心地一边是薄切，一边是厚切，赵明华盯着看了很久，没有人这样爱过他，没有理由，不为目的，单纯地、热忱地，只是爱着他这个人。
　　很难不心动。
　　他点开孟严的对话框，里头三五不时地就会发来一段消息，或是一张照片，有傍晚的海滩，有红色的珊瑚和蓝色的海星，还有沙滩上龙飞凤舞的赵明华三个字。
　　其实下午到现在，每次发来消息，他都有看到，只不过怕自己分心，看过了就会放到一边，这会从头翻一遍下来，心情都跟着开阔起来，算了，他想，算了，认了。
　　“字写的很漂亮。”
　　孟严秒回：那当然呀，我正儿八经练过的行书，沙子也不会影响我发挥
　　赵明华：是，行书是很潇洒的
　　孟严：和我一样，我发的照片你都看到了吗？
　　赵明华：看到了，这么晚不睡，不累吗？
　　孟严：我也没做什么事，就是玩，能怎么累，你才累呀，你一定又是加班到这么晚
　　说着说着，他就打字打烦了，拨了视频过来，赵明华头发湿漉漉，闲闲地倚在沙发上，难得的慵懒，孟严眼睛似乎都亮了：“你真好看。”
　　赵明华笑了：“你不照镜子看自己的吗？”
　　“我当然也好看。”
　　“嗯。”赵明华又笑了笑。
　　孟严有些不解，问：“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为什么一直笑？”
　　赵明华心说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心情挺好的，见赵明华没说话，孟严拿着手机下了床，镜头一阵晃悠，出现在了屋外，孟严一边走一边说：“我带你看星星。”
　　远离城市喧嚣的海岛，月光皎洁，海面上起伏着莹莹光芒，孟严怔了一下，抬头看天空：“啊……失算了……”
　　“月朗星稀。”
　　“是啊，”孟严在沙滩上坐下，把手机放旁边对着夜空，仰头说，“人们好像都喜欢骗小孩说，家人去世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哥小时候也这样骗我，我问他是哪两颗，他懒得诌，跟我说亮闪闪的都是，因为我爸爸有钱，看得到的都会被爸爸在天上买下来照着我，阴雨天的时候，我问得多了，他就骂我说，你也不能让爸爸天天给你发光啊，让他偶尔也歇歇吧。”
　　赵明华看着屏幕里的黑色，从手机里其实看不到那边的天空里有没有星星，他起身拉开窗帘，寥寥几颗星星也并不闪耀，不知是否是因为夜色太温柔，他的声音都染上了一样的柔软：“他说的很有道理，比如现在，你不在这边，这边的星星就很黯淡。”
　　两个人就沉默着，在不同的空间里，看着同一片天空。
　　孟严突然发出笑声，赵明华不明所以：“嗯？”
　　“星星因我而明亮……你们天天学的马克思不是唯物主义吗？”
　　赵明华居然也顺着他的话认真地想了想：“大概，你不属于我的唯物主义。好了，别坐着了，夜里风大，你回去吧。”
　　孟严听话地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回走：“我今天折腾了两个人，我舅妈有个弟弟，是她家的老来子，品行很坏，生的两个孩子也一脉相承的坏，十四五岁吧，和孟忠差不多大，我不知道他们也在，今天刚到这里就撞上了，那两个坏孩子一开始没看到我，就笑话孟忠是土包子，还扯了孟忠的书包，我能受这个气？我就让人用泥土做了两个包子，押着他俩吃了。”
　　“真吃了？”
　　“吃啦，我让他们吃，就算是子弹他们也得吃下去，”孟严突然顿了顿，小心地问，“你不会觉得我坏吧？”
　　“你不坏，他们家里人不会找你麻烦么？”
　　“我舅妈家世不是很好，她是独自在国外读书打工时认识我舅舅的，她弟弟非常不成才，公司都仰仗着我舅舅和表哥，舅妈特别好，她也看不惯，但是她父母求到她跟前，舅舅就不想让她为难，每次都会帮他那小舅子一把，我表哥可不管他们死活，他们怕表哥，也怕我哥，所以晚饭的时候，两个坏孩子就被他们不成才的爹拖来跟我赔礼道歉啦。”
　　孟严一路上都在跟赵明华分享自己一天来的琐事，一直到脱衣服洗澡，赵明华忍不住打断他：“你要把摄像头带进浴室？”
　　“我还想聊天呢……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大发慈悲陪我说这么久的话”
　　“等你洗完的。”。
　　“保证？”
　　“保证。”
　　孟严眨眨眼，很仔细地观察屏幕里的赵明华。
　　赵明华被他看得发懵：“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这么好？不会是断头饭吧？”
　　赵明华失笑：“聊几句就算好？”
　　“别人不算，你算的。”
　　“去洗吧。”
　　“那你别挂，我洗澡很快的。”
　　赵明华点了点头，看着孟严丢下手机奔进了浴室，自己于是也放下了手机，去把水果洗了洗，葡萄确实很香甜，赵明华不由地想，物似主人型。
　　没一会，孟严顶着毛巾凑过来：“我再吹个头发。”
　　“嗯。”
　　吹风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赵明华趁这会去刷了个牙，待回卧室的时候，孟严刚巧也好了，就见镜头一阵翻天覆地，然后就是一张趴在枕头上的脸。
　　“赵明华。”
　　“嗯？”
　　赵明华躺下，没拿手机，放在了一边，抬起手背横在眼上，闭目休息。
　　“我想和你睡觉。”孟严糯糯地呢喃，随即又慌忙地补充，“单纯的睡觉，没别的意思……”
　　赵明华闻言睁开眼睛，滞了几秒，“不然呢？”赵明华无奈地敲了敲手机，“小小年纪想些什么。”
　　孟严用被子捂着脸咯咯地笑，赵明华默不作声地听着，孟严笑起来总是很灿烂清脆，笑够了以后又开始招惹赵明华：“我都成年这么久了，夜深人静的，面对喜欢的人，就算多想想别的，又怎么啦？你不让我摸，还不让我馋啊？”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又天真，又……”
　　孟严抢答：“好色！赵明华是美色！”
　　“……”
　　“我有点困了，你能不能给我读书？”
　　“读书？”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你们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学，你当时给那些小孩读了一篇文章，你对他们好温柔地笑，我超级喜欢，你拿书的样子很喜欢，你的声音我也很喜欢，我当时就想，这个人要是给我读书，我肯定睡得很香。”
　　赵明华闷闷地笑：“我读书很催眠？”
　　“不是的……是给人一种很踏实安心的感觉。”
　　“想听什么？”
　　“战国策。”
　　“战国策？”赵明华很是意外，拿过手机点开阅读软件，“战国策……我找个电子书，你这要求真是……出乎意料。”
　　“小时候我哥给我讲的睡前故事。”
　　赵明华声音低沉，经过手机的晕染，似乎和夜色融成了一汪温柔寂寥的潭水，孟严闭着眼睛，踢了被子团在怀里抱着，没多久，就发出了平稳的均匀呼吸，像是玩累了的孩子，整个世界都随之变得安静，赵明华抿了抿唇，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又看了孟严几眼，怕似吵醒他一般，轻轻地挂掉了电话。
　　他也记得第一次见孟严的时候，跟在顾恩文身边，看起来娇贵跋扈的有钱小公子，却对看到的一切都充满了友善的好奇心，当时也是这个季节，贫困小学的校长，在墙外摘了新鲜的瓜果请他们吃，孟严嫌沾了泥土的瓜果脏手，但面对别人的善意，又因为与身俱来的良好家教，站那捏着瓜果表情复杂地说谢谢。
　　赵明华当时便接过他手里的瓜果，带他去水井旁，给他打了一桶井水。
　　孟严把手指伸进水里，又缩了回来，惊奇地笑：“好凉。”
　　“用它洗手你可以吗？”
　　孟严点头：“嗯，在这个里面洗吗？”
　　赵明华说：“伸手。”
　　孟严平伸出手，赵明华提着水桶，在他手心倾倒出涓涓细流，清清凉凉的，反射着阳光，璀璨得像哥哥带他去看的极光，他微微抬头看赵明华：“你叫赵什么？”
　　“赵明华。”
　　“赵明华……”孟严洗完了手，又蹲那看着赵明华打了一桶新的井水，帮瓜果洗的干干净净，递到了他眼前，孟严接过来咬了一口，小尾巴一样跟着赵明华，问他：“你在这里工作吗？你是负责什么的？和顾恩文说话的那个是你领导吗？你多大了？你……唔！”赵明华停下的时候，孟严一鼻子撞上了他后背，当即酸出眼泪。
　　“抱歉。”赵明华皱着眉，有些担忧，“没事吧？”
　　孟严揉着鼻子，揉得红彤彤的：“我叫孟严。”
　　“我知道。”
　　“我十八岁，马上读大学了，你几岁？有女朋友吗？”
　　热情得赵明华无法不回答。
　　“比你大十岁，女朋友……没有。”
　　“男朋友呢？”
　　赵明华愣住了……
　　“有没有呀？”
　　“没有，”怕他又问出什么奇怪的对象问题，赵明华又补了一句，“单身。”
　　天壤之别的两条生活轨迹，本以为只是小男孩的八卦心，哪成想后续越来越超出自己的预想和控制。

　　孟忠一大早跟着张辉从外面游泳回来，刚进了餐厅就看到前一天找茬的两个人拖着行李箱，灰溜溜地准备离开了，张辉路过的时候呵呵地假笑了两声，打招呼：“早，刚来就回去了？”
　　对方没理他，扭着头走了。
　　张辉也不恼，教育孟忠：“要横着走知道不，别给小孟总跌份。”
　　孟忠虚心好学：“怎么横？”
　　“狗仗人势？”
　　孟忠一言难尽地看张辉：“你是不是在骂自己？”
　　“哈哈哈哈哈，是我没文化了，走，吃早饭去，吃完了哥带你潜水去，这个点正好，今天这阳光也适合。”
　　“孟严哥哥呢？”
　　“太阳不下山，他基本不会出门了。”
　　孟严嫌晒，窝在房间里和同班同学徐明硕打游戏，他在学校出现得不多，除了上课，也就偶尔吃吃饭，颜值袭人，又壕无人性，因此学生间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这种情况下，能跟他熟悉起来的人，基本都是徐明硕这种热情主动挂的。
　　“表白墙快成你的专版了，汇聚了好多大四学长学姐毕业前对你的依依不舍。”
　　“幼稚，一群胆小鬼，”孟严哼哼，非常看不上眼，“没一个敢露面追我的。”
　　“追不起。”
　　孟严不服，“怎么就追不起了？我吃他家米还是喝他家水了？我都是倒贴好吧，他们住的宿舍楼还是我哥捐的。”
　　“听听，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孟严笑着回他：“徐明硕，你可别学他们，只要喜欢，喜欢就上。”
　　“你让我安安稳稳留条狗命回家继承家业吧。”
　　孟严琢磨出徐明硕话里的意味来，惊讶问：“什么意思？喜欢我啊？”
　　“喜欢啊，”徐明硕毫不掩饰，“不喜欢和你当什么朋友，但也没喜欢到非要追你，也就一般吧，别担心，我可不会想不开，不像你，啧……脑子被恋爱糊成啥样了都。”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逮来揍？”
　　“那我肯定要去找老赵告状的。”
　　孟严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徐明硕说的老赵是谁，充分发扬了一个恋爱脑该有的思维：“你家不想去那边投个资？赵明华天天忙什么招商引资可愁了。”
　　“草……”徐明硕无语了，一时间懒得搭理他。
　　“你家做什么的来着？”
　　徐明硕没好气地：“去不了去不了，我家就一开家居卖场的，里头的东西都有点贵，在你家老赵的破镇上可卖不了。”
　　“哦……”孟严思忖了一番，“那你真不行。”
　　徐明硕好险忍住了摔手机的冲动，刚要骂几句，就听孟严说：“赵明华太爱他的家乡了，可是他又没办法靠自己去实现心中的景象，我真的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很辛苦，身边根本没人和他谈理想这种东西，但是不切实际的理想我有呀，和他谈恋爱不就是，这么说我们也有共同点，就是我们的理想和现实每天都一样地在撕裂，都不好实现。”
　　“你给他钱，他陪你谈恋爱，双赢，都解决了。”
　　“我感觉不是钱的事……”
　　“相信我，就是钱的事。”
　　“好吧，你等一下……”
　　孟严懒得争论没有结论的事情，二话不说地拉了个视频群聊，徐明硕一进去就看到孟严倚在床头，对着手机理头发，刚准备开口嘲他两句，孟严便欢快地喊了一声：“赵明华～”
　　而后徐明硕便和赵明华面面相觑了三秒，赵明华点点头：“你好。”
　　“你好……”
　　三个人又沉默了，赵明华打完招呼，便在低头忙自己的工作，孟严在看工作的赵明华，而徐明硕，纯粹是尴尬得一时间不知道说啥。赵明华和孟严倒是形成了一股奇妙的默契，工作间隙，赵明华抬头看了看孟严，孟严便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什么事。
　　“他是我同学徐明硕，我们是不同专业的朋友，他想问你，给你多少钱才愿意和我谈恋爱。”
　　“咳咳……咳咳咳！”正在用喝水掩饰尴尬的徐明硕直接呛到升天。
　　“不是我！”在赵明华严肃的视线扫过来时，孟严飞快地摇头，无辜地道，“我说不是钱的事，他非说是，我吵不过他。”
　　赵明华叹了口气，像似在看两个小孩：“都乖一点，去玩吧。”
　　“等一下！赵……”徐明硕纠结了一下，决定喊哥，“赵哥，我不是在开玩笑。”
　　赵明华放下手中的笔，坐直了身体正色问：“既然这样，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朋友值多少钱？你给他标价多少？”
　　徐明硕答不出来，不仅答不出来，还被看得发毛，不明白赵明华的压迫感从何而来，心中直呼遭不住遭不住……
　　“孟严不是一个用钱衡量感情的人。”
　　“好的，是我轻浮了。”徐明硕放弃挣扎，毕恭毕敬。
　　赵明华退出聊天后，孟严看到徐明硕在捶床，摸摸耳朵，讪讪地道：“我家赵叔叔很正经的，你……信了吧……”
　　怎么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似得，徐明硕还没回过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