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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老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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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完十月份的稿子,彦澄难得有一天真正意义上的休息,一午觉睡到将近下午四点。
窗外的雨雾已经从原来白茫茫的一片,变成了夹杂着一点墨色的灰。
彦澄起了床,靠在阳台的铁门边上愣神,难得的没有抽烟。
半个小时后,回过神来,窗外的雨已经渐小了。
眼神穿过小吃街,透过老旧的楼房,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她的心急不可耐,锁了门,撑着自己那把折叠伞冲进了雨雾。
最近真是有点神神叨叨,想一出是一出的。
小吃街后面是一条酒吧街,酒吧街又连着个大商场,但此时此刻那儿已经没了平时的人气。
偶尔路上稀稀拉拉的能看着几个抱头逃窜的行人,但大多数不赶时间的明智人都选择躲在商场里获得一丝安稳。
酒吧街的门脸叫Vista——酒吧街开的最好的一家酒吧,也是这的开山鼻祖。
它此时此刻正半拉着卷闸门修养生息。彦澄敲了敲门,铁皮颤动发出如雷般的声响。她拉着卷闸门向上一顶,留出了一道人能通过的高度。
室内放着很古典轻音乐,只开了顶上几盏色调很暖的氛围灯。彦澄往里走,一眼就看见最里面卡座亮着一抹刺眼的白。
桌前坐着个人,戴着头戴式的黑色耳机,彼时正抓耳挠腮的对着桌上的一张纸翻来翻去。
她失笑,轻着脚往那边走。
走一半,隐隐看见那人侧脸映在墙上的阴影突出一根怪异的东西,急走两步,上前一把拽掉,甩到地上。
“小屁孩儿别不学好。”她的语气有随意,像开玩笑,但似乎更多的是正式的劝诫。
座上男孩十二三岁,长的还不错,听罢,把嘴一撇:“彦澄姐姐,又没点。”
没点也不行,坏习惯。
这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她顿住,半晌切入正题,问男孩:“谢云洲是不是回来了?”
“谢叔叔?今天没来啊。"男孩眼眸低垂,没个正形,吊儿郎当地叼着笔,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把桌上卷又子翻了个面——这已经是这张卷子空白的背面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第三次掠过彦澄的眼底。
就这另次一正一翻的功夫里,男孩愣住了,把笔帽从嘴里吐出来,警觉地往墙边靠了靠,颇有彦澄再开口他就要逃跑之势。
果不其然,彦澄嘴里的半个音节还没吐出,他就一个圆滑的转身反从桌子底溜走了,只留彦澄一个人愣在原地。
她看着桌子上被遗留的半张卷又抬头环顾,酒吧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忙忙碌碌,想当初见到老夏,夏苍庭还是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小不丁点。
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那时候,她还把老夏当作落魄男青年,往咖啡杯底下塞了300块钱,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落魄青年。
也可笑,暴富这个东西好像跟她无缘,莫名其妙把她身边的人串了个遍,唯独避开了她。
想了一会,她收回心思去找老夏。
酒吧的整体格局做得很通透,唯独通到后门的走廊有一扇门。深木色,除了很简单的门锁,门上几乎没有任何花纹,好像要把自己揉进墙里。彦澄渡步过去,抬手刚想去碰,背后传来声响:
“彦澄。”声音早已失去了当年的慌乱与青稚,彦澄回头便看见了老夏,他比彦澄长几岁,此时眼尾已挂上了细纹。他嘴角牵强的勾了勾,近身道:“好久没见你了,最近一直很忙吗?”
确实是挺久没见到了,彦澄被工作绊住脚,空闲下来又要去弄别的事情。
小半年时间,连放纵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偶尔在楼下小吃街的啤酒烧烤也不过是潦草应付。
"是,挺忙的。”彦澄应了一句,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目前的门,于是,她忽然很突然地问:“谢云洲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夏被儿子拉来当救兵,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她问得一激,反问道:“你见过他了?”
是见过了,但好像见的又不是他,仿佛一切都变了。
彦澄点头。
“说实话,见到他的第一瞬间我兴奋、庆幸。但平静下来之后,我发现我很生气,”彦澄顿了顿,“甚至是有点儿恨。”
“所以,电视剧里都不是演的。”彦澄回想起娟娟平日里看的大起大落的狗血电视剧,扯起了嘴角。
“云义大街小巷这么多条道儿,谢云洲他躲我容易,可我找他难。”彦澄拿手指往躲老夏事后当吉祥物的夏苍庭一指,“你们合起伙来瞒我。”
老夏心说完蛋,这火都烧自己儿子头上来了,就听彦澄莫名其妙一句:
“还有他也是,凭什么谢云洲是叔叔,我就是姐姐啊?”
老夏懵了,一并愣在原地的还有他儿子。
“叫彦澄阿姨,”见夏苍庭不为所动,彦澄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叫啊。”
小朋友被吓得一退三米远,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彦澄阿姨”。
这才是好宝贝嘛。彦澄揉了把小夏的头发。
“我俩也聊聊天。”彦澄扬起脸对老夏说。
她在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有些荒谬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好,”老夏伸手把她往卡座让了让,“这边吧。”
彦澄摇头,干净利落地抖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左右一拧门便开了。
这间房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也就一间儿童房的大小,但在这个地段也是奢侈。
一张黑色的皮质沙发面前摆了张深灰色的茶几,对面的墙上挂了个投影幕布。房间墙壁粉刷深灰色的墙漆,靠里摆了两排置物架,上面放的多是杂质读物,以及这些年彦澄拿来的一些小玩意儿。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至少跟彦澄记忆里的相比是这样。
因为已经向房间内走了大半,所以彦澄也没想着返回进门处开灯。他随手拍亮了茶几上的那盏台灯,房间的一切就在暖黄的灯光下变得分明起来。
“这里聊吧。”她把钥匙放回口袋,迎着室内淡淡的檀香,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落了座。
“庭庭,让你周哥哥弄两杯饮料来。”老夏打发怯生生在门口站着的儿子。
夏苍庭把门带上,不一会儿屁颠屁颠地端过来两杯热托蒂。
“你说我说?”老夏问。
彦澄尝了一口杯里的东西,柠檬的酸混着点香料的辛,她咂了一下嘴。
“你说吧。”她抬头,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他回来有两年了吧,周末有空的话会来这儿坐坐,顺便给庭庭讲讲题目什么的,”老夏摆摆手,抱怨了一句,“现在当小学生太难了,出的题都什么玩意儿。”
彦澄问:“他的公司呢?”
“你说润成?”
她懵了一下——润成可是云义的一个大公司啊。
“前两年他在北京的时候都是他爸爸在弄,”老夏端着热托蒂,歪着脑袋回忆,“现在……应该交给他管了吧?”
她跟夏远行聊了能有两个小时,从Vista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的第三家酒吧在筹备了,有没有兴趣看看?”老夏问她,“说实话,Vista要是没有你和云洲那三百块钱,还真干不起来。”
彦澄把伞撑起来,叹了口气:“我哪有钱啊。”
老夏抬手指指她,恨铁不成钢:“要我说你真该出本书叫骆驼彦子。”
酒吧街上已陆续有铺子将卷闸门拉起,但是,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的雨滴,预示着今晚的生意注定不会很好。
老夏在闪烁的霓虹灯下,看着彦澄的侧脸。五彩射灯在她脸上扫过,宛若只只蝴蝶上下飞舞。
“回去路上小心,有机会跟云洲好好聊聊。”老夏说。
彦澄声音低低地应下了。
晚上陈正给彦澄打电话。
彼时,她正在煤气灶上翻炒小炒肉。
“正哥,什么事?”她歪着脑袋,用肩膀和耳朵夹着电话。
“后天晚上有空吗?群里发的通知我看只有你没回。”
彦澄锅里翻肉的手没停,将半碟子调好的料汁倒进锅里后,把手机从脑袋和肩膀中间抽了出来。
陈正请大家明天晚上去吃饭,工作群里,编辑组的六七个有空的同事都回复了。
“又是你请?”彦澄关了手机,把手机搁在了电饭煲上,开始往外盛菜。
陈正在那边呵呵的笑了笑:“那这次你来?”
彦澄摇头:“那还是别了吧。”
雨势一点减小的意识都没有,"噼噼啪啪”地砸在车顶上。
谢云洲降了些窗户,将自己与窗外那方不太明朗的天空联通,暗暗地低下头去。
连天又湿又下雨,腰上的痛感却不是很明显,算是一桩比较幸运的事。拿过从“向阳”取回的外套,谢云洲摸出烟盒磕了根烟,点上。
在车里抽烟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雨天的湿气渗入烟里,顺着烟雾,散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他关了车窗,发动了汽车。
车里那股浓郁的烟味一直到车子行驶到山脚下都还未完全敢尽。
保安室的老保安今天没在,平常一见到谢云洲就贼兮兮的笑着打招呼,今天忽然少了还有点不习惯。
车子驶过半山的桃花园,就能看见居民区了。
今天下雨,没人上山,手信店以及几家居民住宅改的农家乐全蔫了吧唧地半关着门。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倒霉蛋撑着伞,望着飘泼大雨,想走也走不了。
车子再往前开,是谢云洲家的院门,略微灰黑的古铜色的大门里封锁着在雨中毫无生气的院子。
花坛里的花草随着风不住地摇晃,未被冲净灰土的树孤傲地立着。
远远的,看见树下好像站着个人,脖颈伸长,半个身子滑稽地探在院子里那把遮阳伞下。
正是保安亭里不知所终的老保安。
彼时,他半件浅灰色的保安服完全温透,裤子上交持的深浅使其着起来活像一只围着尾巴乱转的斑点狗。
谢云洲打了方向盘,隔着紧闭的院门降下了车窗,对院内的保安喊:“你怎么进去的。"
望着茫茫的雨幕,老保安愣了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里。
他顾不上湿身,隔着门上栏杆的空隙接了谢云洲准备刷的门卡,探着身子从外面替他把门刷开。
"是你妹妹让我给她带路的。"接连不断的雨水砸在他脸上,他一边抹脸一边喊的样子使这一张因为湿冷而皱在一起的脸更加滑稽可笑。
院子太小,车开不进去,这会儿雨下的又大,单凭个人力量的话,除了坐在车里等雨势变缓,他别无选择。
但是他又不想让许幼怡在自己家里独自呆太久。
“帮我一下忙,谢谢。”谢云洲眉头皱了皱。
老保安乐呵呵地帮谢云洲放好了轮椅,协助着他下车。
也许是下车时绵软无力的腿不受控别地撞到了轮椅,所以坐得不是很正。
老保安见了,下意识想去帮忙,手刚挨上,被谢云洲制止了。
他用手把自己从轮椅上撑起来,重新放正,过了一会开口道:"我妹妹来了,你在这也不太方便,自己下山回了吧。"
忙。。。日的,俩考试连一块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