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Mortal》苏陌1111

36、家人-02

　　当你们从房间的壁炉中走出时，第十二下钟声刚好在远方响起。
　　淋了一身雨还累得半死的你决定明天再处理剩下的事情，反正那帮子人有本事着急，没本事来揍你。
　　仆人们都已经歇下，你将大衣挂在衣架上，抬头看向乖乖站在一边的青年，“你要回家吗？还是就在这里住？”
　　听闻回家二字，他果断摇头，“不回家，回家好麻烦。”
　　你被他过于直白的反应逗笑了，“那你就去旁边找一间吧，都是让人收拾好的。”
　　他用力点头，随着动作上下翻动的黑色短发让你幻视出一对摇摇晃晃的狼耳朵。
　　你靠在桌边看着他向门口走去，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渐渐放松。临出门前，他犹豫着回头问道，“为什么你对他们那么凶？”
　　“凶？”
　　“就是你和那群人说话。”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住你。
　　你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应该是说你恐吓贫民的时候。你移开视线看向一旁色泽温暖的火焰，反问道，“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凶？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好脸色呢？一群不知好歹害我大晚上还要跑一趟的家伙。”
　　“但你救了他们。”
　　你一时哑然。
　　确实，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给他们这样的待遇，要不当场杀了要不滚回去。食物没分到是你们自己倒霉，抢东西都抢不过别人活该去死，总不能把饭喂到你嘴里吧？你说饿死几个人？然后呢？
　　“嗯……”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盯着你的眼神让你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开始解释，“这群人后面是无数盯着的眼睛，只要对他们稍微宽容一点，之后就会有越来越过分的事情，这次只是要食物，但下次要什么就说不定了。”
　　你看了看似懂非懂的他，“而且还有幕后推手。”
　　“嗯？”他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盯着你，“还有吗？”
　　你笑了起来，“当然，那个领头的组织不起来这样的队伍，一定还有人谋划，甚至那个倒卖的也是其中一环。”
　　“呜，是谁？”他凑过来问。
　　“不知道。”你干脆利落地两手一摊，“可能是那两边来搞破坏的，可能是看我不顺眼想搞我的，或者是什么意外出现的非凡物品。只有上……咳咳，我是说，谁也不知道。”
　　你今晚真的太累了，连早就改掉的危险口癖又都冒了出来，好在小安应该意识不到。
　　他没再问，而是又看了你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呼……”直到这时你才放任自己松懈下来。你将脸深深地埋在两只手中，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下蜷成一团，再将手肘支在腿上，你真的有点累了。
　　咔，门又被推开了，你猛地坐直，转头看过去，“谁？”
　　刚刚消失的黑色头颅出现在门缝里，他似乎被你吓得有点迷茫，“忘了说了，晚安。”
　　你吐出一口气，微笑着回答，“晚安，小安。”

　　第二天清晨你本打算先去和皇帝陛下聊聊昨晚的事，顺带委婉自己只是个序列6，扛不住这种加班地狱。但还没出门，一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在你头上。
　　亚利斯塔·图铎去前线遛弯了，归期不定。
　　“祂是不是故意的？”你气得破口大骂。祂人走就走，活别留下啊？现在祂消失了，职位还挂在你头上，你直接喜提工作翻倍。
　　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房间，你眼前一黑，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在让人安心的黑暗里，你听到惊呼声争吵声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出去。”
　　逐渐远离的脚步声让你想象出一群人争先恐后向门外涌去的画面。
　　世界安静了下来，你睁开眼，满意地发现这个屋子里现在只有你和一只不开心又迷惑的小安。
　　“早上好，怎么不开心？”你伸了个懒腰又摊在了椅子里，虽然人没了但事情可一点没少。
　　“为什么他们都来找你？你只是一个人。”他歪着头有些迷惑地看着你，粗黑的眉毛皱在一起。
　　“因为都不想自己担责任。”你低下头，用指尖随意拨开笔筒中的文具，最后挑了支金笔转起来，“做对不会有奖励，做错却有惩罚，这种情况下找一个地位高的人挡在前面才是最佳选择。”
　　“你太好说话了。”他看着在你指间旋转的金色影子，像是为之所吸引，“你该把他们赶出去再绑在柱子上各抽五十鞭。”
　　“哈哈哈哈。”你被他的话逗笑了，“算了，我还是做不出这种事情，赶出去对我而言就够了。”
　　他还是皱着眉，似乎是不赞成你的决定。
　　“好啦，你今天要回家了吗？”你赶紧转移话题。
　　他看看堆积如山的文件，盯着你摇摇头，“不，我要留下来。”
　　“问过你家大人了？”
　　“同意了。”
　　“那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旋转的金笔倏地停下，被你用指尖捏住，“我们开始吧。”
　　面对你带着笑意的目光，不知为何，一向神经迟钝的男人打了个哆嗦。

　　你宣布从今天起“偷盗者”就不是世界上最好用的序列了，“占卜家”才是。
　　一个永远能告诉你打钩还是打叉的占卜家就是天下第一！
　　“小安，这份要同意吗？”
　　“嗯……不要。”
　　“好~”你开心地在末尾打了个大大的红叉，转手把文件扔进“处理完毕”的那一堆，“那这份呢？”
　　“嗯……同意。”他躺在沙发上，看着用一个勾再次结束工作的你，试探着开口，“你不看一下吗？”
　　“我相信你啊！”你满眼热诚地看着他，主动来帮人工作的能是什么坏人呢？
　　他愣住了，又皱起眉像是在想些什么。
　　趁着他发呆的功夫，你麻利地改完最后几份文件，“别想了，吃午饭比较重要。”你走到他旁边，顺手在他脑袋上又揉了一把。
　　嘶，有点扎手。

　　除了正式的晚宴，你向来无法忍受漫长的流程和冗杂的礼节，平时在阿蒙家的晚饭也是人多坐桌子，人少蹲厨房。
　　现在这种只有你和小安两个人的工作餐场合更不用说，自然是越简洁越方便越好。
　　于是不久之后，在图铎帝国那气势恢宏的皇宫长阶上，你俩一人捧着一个超大饭盒坐在最上方狼吞虎咽。
　　准确来说只有你。和粗犷的外表不同，小安在接过午餐后握着勺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又不失优雅地舀了一勺饭送进嘴里。
　　“呜呜呜？”满嘴是饭的你看得满头问号，贵族包袱这么重的吗？
　　他把饭咽下去之后才开口，“有人和我说要遵守礼节。”
　　“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啊。”你把勺子咬得咯吱咯吱的，“礼节那种东西大部分时候都是人类拿来为难彼此的。”
　　他微微一愣，似乎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他，“但会被笑话。”他像是回忆起什么，有些气鼓鼓的，“他们好吵。”
　　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你该去揍他们。”
　　“揍人？”
　　“对啊。”你将勺子扔进吃空的饭盒里，两手撑在身后伸长双腿，让自己沐浴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我以前刚来特里尔的时候人们也笑我，最开始我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就去学了好多东西。”
　　你眯起眼抬头看着太阳，又想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课程，“但是后来啊，在我随便做个东西就可以让他们一夜暴富或者全家流落街头后，他们就都闭嘴了。”
　　他歪着头想了想，“那你没有揍他们。”
　　“只是比喻，重点是让人类理解你不是可以被随意挑刺的对象，你比他们更厉害。人有时候是很会欺软怕硬的。”你放缓了说话的语速，慢慢地告诉面前这个孩子自己所明白的道理。
　　柔和的光线笼罩在小安四处乱翘的头发上，你随意的几乎半躺在宽阔的台阶上，而比你要身材高大的他却老老实实地坐得笔直，两只手捧着饭盒放在腿上，一勺一勺安安静静地吃着。
　　吃完最后一口，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我确实不是最厉害的，但那时候还是可以揍一些人的。”
　　“不过！”他突然开心起来，睁大那双无光的黑瞳看着你说，“后来有人和我站在一起，就没有人笑我了。”
　　“是教你要遵守礼节的那个？”你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回头看了一眼宫殿，“嗯。还有另一个。”
　　“那真是太好了，有朋友在的话，其他人都不重要。”你从台阶上站起来，也回头看了一眼现在空空荡荡的皇宫正殿——图铎本来该在这里的。
　　他眼神有点发愣，“朋友……”
　　“嗯，朋友才会和你站在一起。”你伸手把他拉起来，“好了，午休时间结束，继续上班吧。”

　　下午的小安明显魂不守舍起来，你喊他半天没反应不说，过了一会儿再看，居然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来来往往的人走进门刚准备说话，就被你用一个“嘘”的手势吓得只能把话咽回去。这样的次数一多，你干脆找了个律师把房间内设定为不许说话的区域。
　　文件放下就行，命令用手比划，反正别吵着孩子睡觉。
　　整个下午，你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边啃水果一边和对面满头大汗的人玩你画我猜。他们画得很认真，你猜得完全不走心。
　　阳光的色调从亮白变成橘黄，人流渐渐稀少起来，最后一个伸进来的脑袋是帮你设下律令的律师，他试探着比划，你点点头。
　　无形的规则消失，房间内却仍然一片安静。
　　沙发上披着你喊人找来的毯子酣睡了一下午的人翻了个身，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响起。
　　“霍纳奇斯……弗雷格拉……姐姐……伯特利……亚利斯塔……阿蒙别烦我……”
　　你用手撑着脸，看着窗外圆滚滚的夕阳和被夕阳照得通红的落叶，嘴角一点点向上勾了起来。
　　你并不感到惊讶。
　　摆在你面前的是一份今日送达的最新前线消息，阿蒙仍然在北线神出鬼没，和所罗门的部队玩起了游击战。亚伯拉罕和安提哥努斯家族则在东部抗住了所有压力，门先生表现异常突出，就是没写皇帝陛下逛到哪里去了。
　　“嗯，真是有趣啊。”你合上战报，把它扔进文件堆里。
　　“祂肯定不知道，祂倒是不一定。”你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下巴，一个一个点过去，“一个主谋，一个通过，让人好奇你们在想什么呢。”
　　“小安。”你提高了声音，沙发上的人又翻了个面，从毯子里钻出一个还没睁开眼的脑袋。
　　“呜？”
　　“我们该去吃晚饭了。”你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