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Mortal》苏陌1111

32、操纵与反操纵-03

　　很多年前你刚来到特里尔的某场宴会上。
　　你站在二楼栏杆旁，感受着四周针扎般的视线和人们的窃窃私语，整个人僵成了一团。
　　明面上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人，之前你不下场跳舞可以说是尚不懂礼节，但在这么久之后还只是站在一旁观望就很难被人理解了。
　　你今天必须要邀请一位女士去跳舞，但你现在也是真的很想找根绳子直接吊死算了。礼仪教师的指导在你脑海里回荡，怎么邀请对方，怎么行礼，怎么微笑，一切都清楚明了，但你就是没法迈出第一步。
　　其他宾客也看出了你的紧张，纷纷低声议论着你，嘲讽的笑容在帘幕间若隐若现。
　　没关系的，就是去跳一支舞，快点去啊，随便找个人就好了！你越是在内心催促着自己，身体就越发纹丝不动。
　　庞大的压力和讥笑声一起笼罩过来压在你身上，你似乎只有落荒而逃这一条路了。

　　哒，哒，哒。
　　高跟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暗潮涌动，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停在了你的身边，周围的交谈声突然大起来。
　　“你要邀请我跳舞吗？”一个沉静的女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股常年居高临下的气势。
　　你抬起头，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高挑纤细的少女，她身着一套精致的黑色小礼服，本该肃穆庄重的颜色却只是将露出的脖颈和后背衬得愈发白皙，而现在那条被同色手套包裹的修长手臂正直直的向你伸了过来。
　　周围人嫉妒的眼神就要将你淹没，在他们看来能被阿蒙家族的小姐主动邀舞，这种事情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而你震惊的部分在于她脸上带着的单片眼镜，这是阿蒙啊！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要和我跳舞吗？”
　　你深吸一口气，笑了起来，不论阿蒙在想什么，祂再一次救了你，所以……
　　你握住她的手，按照自己的记忆对她行了个礼，“能和您共舞，是我的荣幸。”
　　你牵着她的手从楼梯上走下去，舞池一点点逼近，人们的视线仍然如影随形，但你的心情却和之前的沉重截然不同，轻松得想要唱歌。
　　当你们站在舞池当中时，你笑了起来，“阿蒙，要是我搞砸了，你就把他们的记忆都偷了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你一眼，祂在捏脸上真的很有研究，这一眼横过来简直色如春花，皎若明月。
　　“好。”她回答道。

　　音乐声如流水般响起，你顺着肌肉的直觉和记忆的片段，前进后退迈步转圈。你能感受到她在牵引着你行动，在你犹豫不决时，把你拉向正确的方向。
　　你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热爱跳舞了，好的舞伴和心情让这件事快乐到不可思议。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纠结，顺着对方的指引，你沉浸在乐曲声中直到它停下。
　　你们站在舞池正中，周围掌声雷动，你像是刚从梦中惊醒，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你看着她说，“我们走吧？”
　　她向舞池旁边看了一眼，那里是等着邀请你的一排少女。你跟着把头转过去，在瞄到那些花花绿绿的裙摆时果断收回视线，“除非你还有跳舞的兴趣。”
　　“我不喜欢下一首曲子。”她随意地看着周围。
　　“那我们回去吃宵夜吧。”

　　回忆于此处完结，在那场舞会过后，你的礼仪终于不再是人们所关注的重点，而阿蒙小姐也成为了你的固定舞伴，你们从一场又一场舞会上旋转着走过。
　　“等等。”你摸着下巴，回忆着过去，“那个身份最后是怎么消失的？”
　　阿蒙也在回忆自己那个身份的结局，“她当时是公爵和夫人的小女儿，后来嫁给了雅各家族的儿子，最后难产死了。”
　　“嗯……”槽点过多，你都有点无从开口，只能先为雅各点根蜡，“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她出嫁和死亡的时候你都刚好在外地做研究？而且后来你不需要舞伴，她就不出现了。”
　　你点点头，“确实，我名声稳定后都是直接去吃饭的。”
　　你捂着头感觉有点晕，“那让我梳理一下啊，所以在外人视角，就是有一个身份高贵又漂亮的大小姐从天而降救我于危急关头。”
　　“而且你们看上去情投意合，出双入对，是彼此唯一的舞伴。”祂接道。
　　“但当时我身份低微，她被另嫁给别人，还早早去世。”
　　“在那之后，你再没跳过舞。”
　　你们一起陷入了沉思。
　　“这个故事……好熟悉的古早白月光啊。”你的声音颤抖着。你不敢想象，这么多年相信这个版本的人是在怎么揣摩你行为的动机。
　　阿蒙倒是很镇定，“而且完美解释了你这么多年待在阿蒙家族却对家族毫无敬意这件事。”
　　你用最后的力气附和着，“是啊，搞不好她临死前给我写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虽然家族卖了我但我还是很高兴能有这么个身份和你相遇，请代我照看好父母之类的……居然还挺感人的？”
　　如果主角不是你和阿蒙就更好了。

　　算了，人要先前看。
　　“打败流言的最好武器就是新的流言。”你振作起来，向阿蒙伸出手，祂歪头看着你，像是没理解你在搞什么。
　　你笑起来，“阿蒙，我们去跳舞吧！”
　　祂推了推单片眼镜，“谁跳女步？”
　　“我呗。”你耸耸肩，“就当补偿你陪我跳了那么久女步。”
　　祂抓住了你的手，“那走吧。”
　　当你们站在舞池正中时，你清楚地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别人的表情了，一个个宛若那副叫《呐喊》的世界名画。
　　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但你已经学会不去在乎它们了，毕竟跳舞这件事，舞伴和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悠扬的乐曲声中，你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在空荡的舞池中共舞。

　　乐曲声似乎有点大了，她听不清对面人的话语，却能看到他微笑的表情，于是她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她没想过能再次和他相遇，如果不是她的笔记本被他错误地拿走了的话。她也没想过自己能再拿回笔记本，如果不是她下班时对方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对方看到她很是惊喜，“您果然是在这里上班，还好这上面写得地址是对的。”
　　她从早上碰过一面的邮差手里接过熟悉的本子，内心一半是拿回失物的激动一半是她也不明白从何而来的喜悦，“您……您在这里等多久了？”她注意到对方肩膀和背包上的水渍。
　　“也没多久。”他眨眨眼压低声音，像是要和她分享一个秘密，“不过你们这里的门卫真的很凶，一直在瞪我。
　　“你不知道，我第一天来的时候他连门都不让我进。”
　　“那我还挺幸运的，没被他直接喊人抓走。”
　　她看着对方斯文的面庞，突然有了无限的勇气，“您今晚有空吗？这个笔记本对我很重要，我想请您吃顿饭。”
　　他有点惊讶但随即回答，“好啊。”
　　这就是现在他们面对面坐在这家小餐厅里的原因，这里当然谈不上奢华，但菜肴可口、环境温馨，很适合亲朋好友聚会闲聊。
　　而他们今晚已经聊得够久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能这样和一个陌生人有这么顺畅的交流，从工作、家庭、爱好，每一件都如此契合。
　　“所以你也知道那个苹果园？那里的果树开花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可惜每次都只能偷偷去看。”她捂着嘴，笑靥如花。
　　对方也很高兴，“是啊，不过我不是去看花的，而是去翻墙摘苹果。有次被看守发现，他追着我一直跑到河边才放弃。”
　　她有些遗憾，“我们明明是同乡，居然到现在才认识。”
　　年轻男人笑着说，“能在特里尔撞上才是了不得的缘分。”
　　“是真的‘撞上’。”她忍不住接过话。

　　他们对视着大笑起来，直到旁边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两个人才不好意思地收了声。
　　她红着脸对下头，又忍不住抬起眼看他，“你明天还会路过那里吗？”
　　他的脸也有点红，“你是说你工作的那家工厂吗？”
　　“嗯，我负责那里机械的检修，你拿错的笔记本里面都是它们的资料。”
　　“女孩子做这方面工作的可真少见啊。”她以为他是对此抱有意见，正准备反驳，却听到对方话锋一转，“但能不依靠任何人、凭着自己的努力在特里尔生存下来，您就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了。”
　　“为了这样的您，我想明天无论如何我都有空路过那里的。”
　　她怔怔地看着对方，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班的铃声一响，她就顶着同事们疑惑的视线，拎着早已收拾好的包冲了出去。
　　但他不在，她失落地站在大门前低下了头。
　　“小姐。”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骑着自行车赶过来，而他的手上是一大捧淡黄色的雏菊，在夕阳下美得纯粹而热烈。
　　“实在抱歉，在花店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个是送给您的。”花束大得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但她仍然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她将鲜花抱紧在怀里，心跳几乎震麻了自己的手臂，“您今晚还有时间吗？”

　　你推开门走进书房，把怀里的一大摞账本放到桌子上，“阿蒙，账上的钱我先拿了五十万，你要是想看就看一下。”
　　“嗯。”祂头也没抬地把玩着手里一个黑糊糊的球。
　　估计祂是不会看了，但账表总是要算的。你认命地叹了口气，把账本一本本地放回到书架上。
　　最近医院在大力推行外科手术技术，为了搞定那些满怀疑惑和惊恐的平民，你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
　　当然你承认开膛破肚这种事确实过于惊悚，再加上在缺乏部分设备的情况下，你们选择动用非凡物品的力量，这就使得现行的医学非常的玄，你有些时候都搞不懂这个诊断结果是怎么得出的，那个伤口又是怎么缝上的。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降低的死亡率和治愈的病人会告诉他们这条路是正确的，唯一的问题是——你们已经快找不到愿意来医院的病人了。
　　至于吗？免费医疗诶，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一个个听到进医院就和见了鬼一样，腿断了一根的都蹦跶着跑了，你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阿蒙突然把手里的球扔了过来，咚，正中你的脑门。你双手捧着那颗球，太阳穴上青筋暴跳，“阿蒙……”
　　祂自然地拍了拍衣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前段时间一个外神相关事件的纪念品。”
　　“嗯？那你就这么给我了？”你看看手里黑不溜秋的球体，又看了看阿蒙，祂拿着这个东西会更有用吧？
　　祂走向窗边，似乎是打算离开，“它可以增强演讲者的说服力，你需要它。”
　　在你愣住的瞬间，祂消失在房间里，你捧着圆球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