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婳姻

6、莞莞类卿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林木打电话的声音叫醒的。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林木依旧是背靠墙壁坐着，只是手里拿着手机，像是跟某人在通话。
　　“陈阿姨，您好，是我，林医生。我今天可能还会到访，想问心怡几个问题。”
　　“啊，林医生，不好意思啊，心怡一大早就出去了。我问她去哪，她只是说去见一个朋友。我看她高高兴兴的，就没多问。”
　　听到陈秀清的话，林木的眉头皱了皱，接着说：“那陈阿姨，您女儿最近有跟你提到什么人吗？”
　　“人？”陈秀清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啊…心怡其实很少跟我讲她的事情。您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心怡出什么事了？”陈秀清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您别担心。如果心怡回来了，您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挂了电话，林木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头思索着。
　　估计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才抬头。看到我醒了，说：“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起床，却被林木叫住：“没事，你不用起了，我出去买，给你带回来。”
　　“啊？”这是林木第一次提出让我单独待在家里。我的心狂跳起来，逃跑的想法在脑海里愈演愈烈。
　　林木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说：“别想些有的没的，你只能待在这个房间……”
　　林木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我的抗议：“我不困了，我不想睡觉。再说我怎么洗漱？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尽量说得严词振振，让林木看不出我的心虚。
　　“我等你洗漱完。”
　　“……”林木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我所有的说辞。
　　“好吧。”我只能妥协。
　　林木看着我洗漱完，就将我锁进了房间。
　　我在床边看着林木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唉声叹气。
　　简桐啊简桐，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命这么苦？从小没爹没妈在孤儿院长大，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工作却被小人暗算惨遭辞退。现在好了，还被囚禁在这里，世界上没有可以解救你的人，想逃出去还得靠自己。
　　哀叹着自己的命运，我不禁想如果有平行时空的话，那个世界的简桐肯定过着跟我相反的生活，反正不会像我现在这样。
　　我自怨自艾着，眼神慢慢转向窗前的一片空地。那里虽然空着，但是很平整，没有什么杂草，用来种花应该很合适。
　　用来种什么好呢？郁金香？玫瑰？紫罗兰？我其实无法抉择，目前为止，还没有我很喜欢的花。
　　想了一会，我又立马清醒过来——这可是绑匪的家，我干嘛要想这些，还是想想怎么逃跑吧。
　　如果想从这间屋子逃出去的话，窗户是唯一且最好的选择。但窗户上着锁，想出去的话只能砸碎它。我用手简单试了一下窗户的硬度，很硬，想要砸碎它只能依靠工具。不然，单凭我赤手空拳，手就算报废对这窗户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我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床头柜上摆放的花瓶上。花瓶插着一束花，我之前没有仔细看过，现在看来像是桔梗。
　　这花瓶看着不大，用它来砸窗户简直是以卵击石，但目前为止，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没办法，无论怎样也要赌一把，简桐，相信自己的运气！我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把花瓶中的花拿出来，对着窗户比划了半天。每一次我都不敢用尽全力，生怕花瓶碎掉，理所当然地，窗户也是毫发无伤。
　　最终，我咬了咬牙，管他呢，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我拿着花瓶用尽全力朝窗户砸去，啪，随着清脆的一声，花瓶碎落一地，窗户依然安然无恙。
　　……
　　现在怎么办？！
　　现在不仅没逃出去，待会林木回来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地狼藉。
　　人在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呛到。正当我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林木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我和地上的花瓶碎片。
　　“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我都快哭了，这下，估计今天真的要成为我的忌日了。
　　“那个…我…，其实我是想把花拿到窗边晒晒太阳，但没拿稳，手一滑就……”我拙劣的谎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林木一言不发，只是蹲下开始收拾起了地上的花瓶碎片。
　　我哪敢在旁边干看着，赶忙蹲下来和一起收拾。
　　边收拾我边偷瞟林木的脸色，但林木好像很平静，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
　　林木找来一个塑料袋将花瓶的碎片全部装进去，我在一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收拾完之后，林木问我：“里面的花呢？”
　　我小心翼翼地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束失去花瓶已经有点蔫了的桔梗。
　　“下次撒谎找个好点的理由，让花晒太阳不带花反而带个花瓶吗？”谎言被戳穿的我无比慌乱，他不会马上就要审判我了吧？
　　“已经蔫了，扔了吧。”林木很平静地说。
　　我被林木的话惊到了，他怎么这么平静，不生气吗？
　　但我还是赶紧照做了，把花放进了装花瓶碎片的塑料袋。
　　“你喜欢什么花？”
　　“啊？”我没想到林木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嗯。”林木应了一声，接着说：“下楼吃早餐吧。”说着提着塑料袋转身下楼。
　　我哪敢耽搁，赶紧跟了上去。
　　餐桌上摆放着林木给我买的早餐，我大口吃着，开始尽量找话题：“这还是在陈阿姨那里买的吧，挺好吃的。”
　　“好吃就行。”
　　不是怎么回事，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宠溺？
　　“嗯嗯。”我略显僵硬地笑着，林木的表现实在太过怪异，我总感觉这是我的最后一顿早餐。
　　在我吃早餐的同时，林木开始对着电视忙活什么。
　　我吃完早餐收拾完桌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林木：“你在干什么？”
　　这时的林木看起来已经搞好了，打开了电视机的按钮，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网线已经装好了，你可以看电视了。”
　　“啊？”我再次惊住，呆呆地说：“你们绑匪对人质都这么好吗？”
　　听到“绑匪”二字，林木的脸色暗了暗。我察觉到阎王爷周边的低气压，自知失言，赶紧打圆场：“您真是有心了！天底下估计找不出像您这样的第二个绑…帅哥。”
　　听着我感恩戴德的话，林木仿佛十分受用。将电视遥控器递给我，说：“看你想看的吧。”
　　林木把餐桌旁的椅子搬到我面前，说：“坐着看吧。”
　　我坐下后，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讨好地说：“您想看什么？”
　　“我没有想看的，你前几天不是说想看什么《甄嬛传》，看吧。”
　　说罢，林木上了楼。
　　我看着林木上楼的背影，心想，这不是找找线索的好机会吗？
　　但为求谨慎，我还是拿着遥控器打开了甄嬛传的第一集，故意把音量调得很大。
　　也正因如此，我完全没听到林木下楼的声音。
　　正当我到处翻箱倒柜之时，林木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你在干什么？”
　　听到林木的声音，我背都僵直了，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这次我实在是编不出理由，直接沉默了。
　　林木见我沉默，倒是没有再追问，他很清楚我在干什么，估计只是懒得追究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木将刚从阳台上搬下来的椅子放在我的椅子旁边，说：“看电视吧。”
　　就这样，我同林木一起，诡异但和谐地看起了《甄嬛传》。
　　电视上刚好演到宫中选秀，我很快被剧情吸引，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去。
　　当看到皇上让甄嬛抬起头那个情节时，林木问我：“为什么皇上太后看到她会如此惊讶？”
　　“因为她长得像皇上死去的白月光，纯元。”我回答道。
　　听到我的话，林木眼神闪了闪，面容微动。
　　捕捉到细节的我灵机一动，打算趁此机会旁敲侧击一下林木的那个白月光。
　　“林木……”我叫他的名字。
　　“嗯？”林木闻声扭头看向我。
　　“你觉不觉得女主甄嬛挺可怜的？”
　　林木挑了挑眉，等我继续说下去。
　　“被当做替代品选入宫中，她只是别人的一个影子，即便皇上对她很好，付诸的也全是虚情假意罢了。”我开始借讨论剧情引导林木说出我想知道的答案。
　　林木没有回答我，只是看起来好像被我说到了痛处，神色有些黯然。
　　见他这幅样子，我觉得我的方法奏效了，于是我乘胜追击：“虽然皇上对她看似很好，许诺给她一切，但他却限制了她的自由，将她囚禁在这深宫中，同时还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你不觉得这种爱是很自私的吗？”我觉得我已经算是明示了，这波指桑骂槐我给自己满分。
　　林木依旧沉默，我们对坐良久，林木终于开口：“自私，但并不是虚情假意。”
　　就算不是虚情假意但依然是错付了别人的真心啊，我在内心反驳道，但我没有说出口，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在孤儿院时的那个玩伴？”虽然是问问题，但我觉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因为林木对我一次又一次无底线的包容，换做别的绑匪，我要死八百遍了，所以我猜正因为我长得像他的白月光，他才会舍不得。
　　“不，你就是你，不像任何人。”令我意外的是，林木几乎是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道。
　　“啊？”林木的回答出乎了我所有的意料，我之前的所有推论全部被推翻，我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又转念一想怀疑林木是不是在撒谎，但刚刚他的反应完全不像是在撒谎，除非林木林木这个人心思极为深沉缜密，预判了我的预判。
　　“哎！”我纠结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自觉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了？叹什么气？”林木问我。
　　我赶紧摆出了笑脸，说：“没有没有，就想到刚才讨论的剧情，有些悲从中来。”
　　“继续看吧。”林木没有怀疑什么，视线又回到了电视屏幕上。
　　接下来的一连三天，我跟林木不是吃饭睡觉就是在看甄嬛传。我一开始还以为林木很会共情皇帝，但没想到我这两天耳边听的最多的话就是林木在吐槽皇帝薄情寡义，属实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时果嬛这条线并不明显，但果郡王已经出场了，我就怀疑林木难道站果嬛恋？于是我问他：“林木，你觉得果郡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木像是没理解我的问题。
　　“就是…他这个人怎么样，还有他跟女主你觉得配吗？”
　　“不怎么样。”
　　“啊？”我又呆住了，这已经不知道是林木第几次不按常理出牌了。
　　“为什么？”我不禁问。
　　“单纯不喜欢。”林木的问答简单且直接。
　　“……好吧。”我已经无语了。
　　平静的生活在第三天晚上被打破，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一如我与林木初遇的那个雨夜。
　　林木接到了陈秀清打来的一通电话。
　　“陈医生，我们家心怡……”陈秀清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甚至不能完整地说上一句话。
　　“陈阿姨，你别急，慢慢说。”林木语气冷静，宽慰道。
　　“我们家心怡……被人杀害了……！”陈阿姨哭喊着，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我和林木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