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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垂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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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大惊:“怎会如此?!”
宫女回说:“太子殿下病发突然,皇后娘娘都惊着了,现下御医全在太子宫里,各宫娘娘和公主也都去了。”
洛长庆的眉心霎时绞在一起。
对不上,时间对不上。前世她落水,烧了三天三夜,她病愈后没多久,太子洛弥突然染了疫病,这病不仅来得凶猛,而且异常罕见,皇帝召集天下名医皆是束手无策,没多久,年仅十二的洛弥便撒手人寰。
洛弥自小体质羸弱,御医说是从娘胎里带了弱症,正是如此,当年她对太子的死并未起过多的疑心。
可现在,洛弥怎么提前发了病?
“娘娘,公主,还请速速移驾东宫。”宫女提醒道。
眼下所有人都已前往东宫,太子病重,如若不去实是怠慢。
明妃转而对洛长庆说:“事不宜迟,我们也要尽快去东宫才好。”
“嗯。”
洛长庆掀开身上的锦被,双脚还未沾地,原本还站在桌边的魏峥速速上前,伸出手臂。洛长庆睨了他一眼,遂把手搭在他臂上,借力起身。
“奴一早就让侍女们在外候着,公主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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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步履匆忙地往东宫赶。明妃在前边走得急,洛长庆本与她并肩同行,却悄悄减了速度,落到了明妃后边。
“魏峥。”
洛长庆偏头喊了魏峥一声。
跟在她身边的魏峥听见,忙回道:“怎么了公主?”
“你可有头绪?”
洛长庆没有点明是何事,魏峥垂眼细想了几秒,顿时心中了然,悄声回道:“事发突然必有疑。”
“继续说。”
“奴昨日去为公主做风筝时,碰见过太子。”
“太子可有异常?”
“并未,面色红润还活蹦乱跳地也想做风筝。倒是......”魏峥顿了顿,低头皱眉回忆些什么。
片刻,他抬起头来:“倒是发现位宫女很是异常。”
“如何异常?”
“太子吵着要做大风筝,奴这边又分不出人手,恰逢掌事姑姑领着一批新入宫的宫女经过,奴就向姑姑要了几个宫女过来帮太子做。其中一个也是奇怪,天气算不上凉却把自己裹得严实,哪怕涂了厚重的脂粉,面色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她做的风筝讨太子喜欢,太子就要了她去东宫。”
洛长庆听到这儿,偏首回应了魏峥一个眼神。魏峥对上洛长庆的眼睛,默不作声地指使后边一个宫女过来顶替他的位置,随后从队伍里退步离去。
东宫早已乱作一团。
浓重的熏药气萦绕在东宫,进出殿内的医师宫女络绎不绝,皆是蒙面。
妃嫔公主全都候在殿外,皇后早就哭成了泪人,要是没有侍女搀扶着,恐怕已经跪在了地上。
洛长庆终于赶过来,她喘了会气,抬袖擦去额上冒出的汗后,自觉站跟其他公主站在一起。
洛长庆的气才顺畅了些,就看见一名宫女跌跌撞撞从殿里跑出来,踩空了台阶摔在地上,旋即扯下面巾不顾旁人地干呕起来。
皇后见状,原本哭得脱力,这时竟不知从何冒出的力气,撕扯着声怒斥这个干呕的宫女:“大胆!竟敢露出这等丑态对太子大不敬,给本宫拖下去即刻杖毙!”
宫女还倒在地上呕吐,接到命令的侍卫已经上去扯过她的胳膊将人拖出去了。
殿内不知是何情况,只能见一盆接一盆染红的热水被传出来。
“太医!太医!”
皇后突然喊道。
片刻,几名太医从殿内慌乱跑出。
皇后语气焦灼:“太子情况如何?”
跪在地上的太医面面相觑,不敢言。
“本宫问你们话,为何不答!”
“微臣无能!”
跪在中间的一个年迈太医重重磕了一个头,惶恐说道:“殿下的病来得凶猛且病因不明,微臣不敢妄然给药只能先稳住病情。微臣已经派人回禀陛下,如若召集天下各方名医,只要有一人见过此症,殿下就有希望啊。”
徐太医医术精湛,更是太医院之首,经他之手的病症数以万计,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太子恐怕凶多吉少。
“娘娘,娘娘!”
扶持皇后的侍女突然感到肩上一沉,皇后听闻徐太医一言后,两眼一翻,差点昏厥过去。
“本宫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都给本宫拼尽全身医术救治太子,救不了太子,本宫杀了太医院陪葬!”
洛长庆静静站立在后方。
当年太子之死,天下名医会诊,说太子身积百毒,五脏俱损。皇后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竟信什么太子从小体弱,一直用药温养,必是药出了问题,导致太子体内积毒。十几位服侍过太子的医师全被处死。
她想起魏峥将太子的死栽赃到她头上的说辞。
“尧朝公主早已有了夺位之心,太子存一日,她便一日不可安眠。后来她偶得一剂毒药,药性猛烈无比,买通太子身边的宫女将毒下入太子的吃食里致使太子惨死……”
虽说是栽赃她的说辞,但其中或许掩含了真相。
魏峥有几分聪明,他跟在洛琅身边一定看出了什么。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昨日那名奇怪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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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庆在东宫听了皇后将近两个时辰的哭喊和发泄,一会儿处死这个一会儿杖毙那个,最后体力不支被挪回宫时,还不忘命令各宫众人手抄佛经送去朝祥殿内焚烧祈福。
她只草草地抄了几张,拿了几团白纸垫在篮子下面,抄写的佛经放在最上面。
嗯,满满当当一篮子的“佛经”。之后,她遣了宫女送去朝祥偏殿焚烧。
偏殿萦绕不绝的纸灰气飘来了主殿,将高台上薄兰令的身影笼上一层模糊烟气。纸灰气压过玄真香气,闻着呛鼻,站在薄兰令身后的弄玉忍不住皱鼻。
“少主,皇后娘娘如此兴师动众,看来太子殿下的病确实棘手。”
薄兰令眉眼全是冷漠:“烧的是纸又不是阎王的生死簿,该死的还是要死。”
弄玉脸色闪过惊慌:“少主说不得说不得,这是大不敬。”
“今夜所有人都盯着东宫,谁会有闲心注意这里?”
皇帝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太子若是死了,储君之位空悬,皇后怎么舍得将到手的权柄下放,自然是发疯地找法子救太子。人只要一发疯脑子就不清醒,调了所有太医去东宫不够,还要了大半侍卫去东宫外面守着,像是怕有心之人趁病索命。眼下的朝祥殿外无守,难得的清静。
“咯吱”,殿门被人推开。
人影踏进殿内,弄玉在看清来人的面貌后,表情瞬时变了样,原本站在薄兰令边上,直接跨了几步站到薄兰令身后去了。
薄兰令抬眼,见是熟人来访。
“偏殿的香火真旺,都飘到这边来了。”洛长庆说,“神灵如果知道皇后娘娘的慈母之心,一定会保佑太子殿下的。”
“没有的东西怎么能得神明保佑呢?”
听到这话,洛长庆笑而不语。
“昨夜才见,今夜又见,公主未免来得太勤了些。”
洛长庆发现薄兰令给她说话时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总是垂眸干着自己的事,就如此刻,他摆弄着面前的骨筹。
“现下就觉得相看生厌,往后要见面的日子还多着,莫不是越看越厌,到最后直接关门放狗了?”
听懂她话里的某些意思,薄兰令停下动作,终于肯正眼看她:“朝祥殿可没有狗。”
朝祥殿只有他,要咬人,就只能他亲自上了。
洛长庆心里生出一丝愉悦,自顾自走到老位置坐下。她坐在下方,薄兰令在上方。
“少主,少主。”弄玉在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小声询问,“要上茶吗?”
“不必。”
“啊,好。”
然后又躲着了。
“大人摆弄骨筹,可否替太子算一算,此次太子能否化险为夷。”
“公主认为可以,那就可以。”
洛长庆几乎脱口而出:“那我认为不可以呢?”
薄兰令眯了眼:“太子得天命庇佑,必是福泽深厚之人,隔墙有耳,公主要谨言慎行。”
“东宫乱作一团,所有的耳朵只能听见太子的哭声,哪会有人愿意来听这里的墙角呢?”
洛长庆扫了眼桌案,上面除了一只笼了罩子的烛火便什么都没有,她眼眸轻转,随后简明扼要说:“太子活不了。”
薄兰令说:“何以见得,可有证据。”
洛长庆挑眉:“猜的。”
她漫不经心一言,倒是勾起了薄兰令的兴趣,他收了手边的骨筹,注意力转而全部投向她。
“那要听听我的猜测吗?”
“愿闻其详。”
“没多详细,大可随便听听。”薄兰令说,“死局已定。”
洛长庆接了他的话:“是人祸而非天灾。”
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对视在一起。
薄兰令最先移开目光,说:“公主如此聪慧,还来这里做什么。我虽然会推算局势,但不是神仙,不能知晓一切。”
“知不知晓并不重要,今夜来只是想告诉大人,我们的第一个局来了。谋害太子的罪名落到头上,是会砸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