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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谈判 ...

  •   洛长庆说完,已经站至台阶之下,望着薄兰令。

      悠悠琴声刹那终止,薄兰令的手按在琴弦上。

      洛长庆轻笑说道:“大人是算到我要来吗?这首曲子异常的合宜。”

      薄兰令垂眼凝视着手下的古琴,并没有给予洛长庆一个眼神。他的声音就如之前听见那般薄冷淡漠,道:“公主既然来了,那便坐吧。”

      洛长庆扫视了周围,看见几步之外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杯沏好的热茶,茶雾升腾,显然是不久前就备下了。

      “叮铃,叮铃”

      洛长庆坐在桌案的一边,薄兰令起身下了台阶,身上繁华的珠翠摇晃碰撞,雪白的足腕上系着金铃,随着他的移动而发出清亮的响声。而薄兰令起身后,洛长庆才发现,高台两旁蜿蜒垂落在地上的,有两条黄金锁链。

      神祇没有自由,他只需要被锁在金殿里接受虚伪的敬仰。

      薄兰令落座在洛长庆对面,洛长庆的鼻尖很快浸染在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中。

      香而不俗,甚是好闻。

      洛长庆:“原来大人能挣脱枷锁,就这样让我知道,不怕我说出去吗?”

      她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吹去茶烟。

      太烫了。

      她只用唇沾了几分,便神色自若地将茶盏放下,抬眸看着薄兰令。

      薄兰令没看她,波澜不惊道:“公主听得懂秋湘令,又怎么会将这事说出去。”

      洛长庆闻言一笑,抬手从袖中摸出一封带血的信,放在桌上,一根手指按在信上,将它推滑到薄兰令面前。

      “你的东西,还你。”

      薄兰令:“公主如何断定这是我的东西。”

      洛长庆笑道:“是不是你的东西不重要,但它在你这才安全。如果被别人得到了,呈送到陛下面前,陛下说不是,那就不是,陛下说是,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你的,但所有人都冤枉是你的,到那时,东西是不是你的还重要吗?”

      闻此,薄兰令终于将目光看向洛长庆。他身形没动,洛长庆还按着那封信。

      洛长庆挑眉,见他毫无反应,不动神色地准备把信滑回来。信在桌上才摩挲了细微的距离,就被薄兰令按住。

      他按住信,她顺势松开手。

      薄兰令发觉信有明显的拆看的痕迹。

      洛长庆看出他的顾虑,说:“其实最重要的是陛下信谁,可人言可畏,一旦有了疑心,大人的后路必是如履薄冰。”

      她脸上浮出和蔼的笑意:“秋娘跟湘子互惠互利,联手达到了各自目的,我愿做秋娘,大人可愿做湘子?”

      洛长庆话里句句不提威胁,却句句在点明薄兰令,如果能做秋娘跟湘子自然是皆大欢喜,今日之事她视而不见,她会当哑巴,如果做不成,她已然知晓他的秘密,不怕找不到时机让他功亏一篑。

      薄兰令不语。

      他又不说话了。洛长庆暗叹一口气,他想这么耗就耗吧,她不急。

      在弄阳久未归殿时,薄兰令推算出弄阳身负重伤,再一算,便算到洛长庆的到来。人世如棋,参透了其中的道理就能破局,可是洛长庆,薄兰令看不透也算不透她的局,她的局仿若陷入迷雾,就连生局死局都模糊不清。

      只有一样,他看得真切——恨。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了好半晌,久到洛长庆坐在对面歪头看他一遍又一遍,他终于说出:“我做不了湘子,我所求都是一己私利,但公主要做秋娘,那么我想问公主,你的所求又是什么?”

      洛长庆回答:“我所求不多,荣华富贵于我没有意义。我所求的是天命和权力。秋娘解救天下女子是为公,我谋求天命权力是为私。总有人掌握生杀大权,站在万人之巅,为何不能是我。这一点,我比秋娘贪婪。”

      “天命?”薄兰令蹙眉,“公主可知你的话在天家听来,是大逆不道。”

      “权柄在握,管它是人是鬼,我要他死,他就没得活。”

      前世洛琅到最后权势滔天,纵使她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权柄之下,谁人敢言。

      桌上的茶放凉了些,洛长庆端起来,喝了一口。

      “话尽于此,你我都是为了一己私利,纵使做不了纯粹的秋娘与湘子,但是只要大人答应我,他日我若能手握权柄,春羌一族我定会悉数释放,不让你们世世代代再被囚禁于宫内。”

      “答应你什么?”

      “做我的天命。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市井草民,皆是信仰神明,而你贵为朝祥,象征天命,我虽不信神明,但人言可畏,一句天命便可诛杀万人。我要你做我的天命,做我最锋利的剑,大人可允?”

      薄兰令抬眸。这是他今夜第一次正式注视着洛长庆的眼睛。她的眼中有太多太多,从容,野心,怨恨,诸多浓烈情绪翻涌在她眼底。

      洛长庆身后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燃尽,烛光暗淡,她身陷黑暗。

      薄兰令声音轻渺:“公主和我做不了秋娘湘子,但不妨碍你我各取所需,公主要天命,我便做你的天命。可是天命能帮你,亦能杀你......”他凝视着洛长庆。

      洛长庆毫不躲闪他的视线,坚定道:“各有把柄,无需顾虑。”

      “如此,你我都可安心。”

      在洛长庆欲走时,薄兰令突然叫住了她。

      “公主走之前,可否告诉我,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洛长庆不知其意,面露疑惑。

      薄兰令了然:“看来公主眼睛晦暗。既然你我已经因利益站在一起,那我便多说几句。我能看见你的恨,虽不知恨从何起,但谋求权力与天命不光靠恨,你看不见,也听不见,皆是因为困于恨中。仇恨的眼睛只能看到粉饰,闭塞的耳朵听不见声响,天命之人,需得耳聪目明。”

      洛长庆没有回答,她低垂了头,伫立在原地良久。

      她说:“在宫中多年,还不曾知晓大人的名字。”

      “薄兰令。”

      “真是个漂亮的名字。我叫洛长庆。”

      “我知道。”

      “嗯。他的伤要尽快医治,不然就真死了。”

      她跨过弄阳,出了朝祥殿。
      _

      洛长庆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就像被挖掉眼珠后的漆黑一片。她伸着手四处摸索,不知踩到了什么被绊倒,重重摔在地上,等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竟出现一间牢房。

      “你可别怪奴,奴只想活下去。”魏峥手里拿着木杖,一步步逼近牢狱里的她。

      “魏峥!我扪心自问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心狠,你这条叛主的疯狗!”

      “把她按住了,这腿要是打不断,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是!”

      几百杖下去,她的腿断得只剩皮肉连着。

      “刀拿来,趁着她昏过去,把眼珠子挖下来。”

      闪着寒光的刀剑对准她的瞳孔,牢房外的洛长庆嘶吼着要冲过去,就在手要触碰到牢门时,眼前景象顷刻间变了样。

      “毒杀太子,谋害其他公主,竟皆是你所为,洛长庆你心如蛇蝎当真让朕失望至极!传朕旨意,尧朝公主洛长庆即刻打入大牢,三日之后腰斩于市!”

      她看着自己被压在大殿之上,气息奄奄百口莫辩,任凭侍卫将她拖拽出殿门。

      洛长庆看着龙椅上的皇帝,她的父亲,想开口说话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了声。喉间嘶哑无声,洛长庆看着自己被拖出去,想去追寻,转眼场景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陛下!陛下!庆儿绝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臣妾以性命担保啊陛下!”

      “求陛下饶恕庆儿,求陛下饶恕庆儿!”

      滂沱大雨中,身着华服的女人跪在殿外,一下接一下磕头,头饰掉落满地,华服满是泥泞,额头上的鲜血混着雨水流了满面,看着当真狼狈不堪。

      母后,是母后......

      洛长庆冲进大雨里,道路湿滑,她跑得急接连摔了好几次,她手脚并用爬到母后身旁,哭喊着伸出手,眼前的母后骤然消失,一颗头颅滚到她脚边。

      母后的头颅死死睁着眼,看着洛长庆。

      洛长庆颤抖着双手捧起母后的头颅,五脏六腑是撕心裂肺的痛,她就这样捧着母后的头,在大雨里仰天悲哮。

      下一秒,洛长庆在满腹绝望中惊醒。

      “呀,醒啦。”

      她刚睁眼,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轮廓,柔柔声音入耳,那人温暖的掌心抚上她的面颊。

      明妃柔暖的笑颜悬在她头上。她来时洛长庆还睡着,就安静地守在床边等她醒来。

      “母后......”洛长庆的嗓音带着还未清醒的沙哑。

      “我在呢。”

      “母后!”

      明妃猝不及防被洛长庆起身抱住,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一下。耳边是洛长庆的抽泣声,她赶紧环抱住洛长庆,手在后背上一下一下轻拍。

      “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母后在这里,庆儿就什么都不用怕。”

      直到洛长庆的泪打湿了明妃肩膀,她才从噩梦里缓过神。

      一切都安好,噩梦都过去了。洛长庆安慰自己。

      明妃用手帕擦干洛长庆脸上挂的泪珠,说道:“魏峥一早带了人送了些补品到我殿中,没多久就开始声泪俱下说自己惹你不快罪无可恕,听得我也糊里糊涂。魏峥是做什么了?”

      一大清早就去给自己卖惨,狗都没他忙。

      “他没做错什么,天气渐渐燥热,心里也日渐烦闷,左不过是说了他几句罢了。”

      “看他哭成那样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想来也是,你平日最疼他,突然说了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他办事得力,疼他是应该的,是我不好,平白让他伤心。”

      两人正这样说着话,魏峥端了早膳就进来了。他把早膳高举过头,缓慢移步过来。

      姿态当真放得低,天生是块做狗好料。

      他端着早膳跪在床前,软声细语道:“奴请公主用早膳。”

      洛长庆拢了拢被子,换上平时和顺的语气:“膝盖好了吗?”

      “公主赏赐的药膏奇效,今早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你要是顶着伤病做事,我也不忍心。起来,东西方下出去吧,昨夜说过这些礼数能免则免。”

      “是,谢公主。”

      魏峥小心将早膳放桌上,几欲开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公主,奴......”

      “娘娘,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侍女急急忙忙跑进来,嘴里直念着“不好”。

      明妃见状,说道:“怎么了,这样着急。”

      宫女“扑通”跪地,惊恐说道:“太子殿下突发恶疾,恐性命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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