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青春剧场》派派的日子

1、第 1 章

　　第一章
　　吴悠是在知道自己是安城市中考状元的那天得知自己的父母准备离婚的。她当时沉默了很久，面对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父亲和面色平静的母亲，她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开始思考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
　　“你放心，就算我和你妈妈分开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啊……”吴靖渊见吴悠一直没有说话，关切地开口安慰道。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有离婚的打算的？”吴悠抬起头，直视父亲的眼睛。
　　吴靖渊眼神躲闪了一下，正要回答。何芸接过话茬：“在你上初中不久，我们就有这个打算了。但是，你也看到了，平时你爸忙着科研，我也忙着公司应酬，就一直没推进这个事，拖着拖着你就上初三了。我们也是怕影响你中考，就想着你考完了再和你说这件事。”
　　“你们在外面有别人了？”吴悠看向何芸。
　　“没有。”何芸和吴靖渊坚定地回答道。
　　也不怪吴悠会这样问，她听着何芸说的话，莫名觉得有点荒谬。她小时候看惯了父母堪称模范的恩爱相处日常——那时候吴靖渊还只是大学讲师，工作不像现在那么忙，在吴悠上幼儿园之前，吴靖渊周末都会带着何芸母女在安城市附近自驾游，何芸当时就负责维护好“后方大本营”——当家庭主妇很忙碌，但总归时间上是自由的，也就跟着看遍了安城周边的湖光山色。
　　后来，吴悠上了幼儿园，何芸当时心想着在家也是无趣，便捣鼓起了小商品买卖，先是开了实体加盟店卖文具，后来开了线上的文具店，再后来觉得光是文具不够吸引年轻人，又创办了一家文化公司，设计和销售文创产品。
　　吴悠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是父亲准备着评职称，在实验室加班只能抽空给她打电话让她下课自己在校门口小餐馆吃饭的时候？是母亲因为拜访客户一次又一次错过了自己的家长会的时候？还是周末醒来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冰箱上的留言字条也变成了百元大钞的时候？
　　“那我跟谁？”吴悠低头看向搭在沙发上的指尖，问出这句话，秀净的眉头微微皱起。
　　似乎跟谁也没有差别，从3年级起，吴悠的衣食住行都是她自己解决。父母在吴悠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搬了家，住在了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周边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即使只有吴悠自己在家，也能够把自己勉强照顾好。
　　“你在法律上还是跟你爸，毕竟你也看到了，我确实是没有时间去管你的学习。你的生活费全部由我来出，这也是我和你爸商量好的，就当作我的一点补偿。”何芸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茶几上，又开口道：“这张卡里有2万块钱，每个月，我还会往里面汇2千块钱作为你的生活费，密码是314159。当然，如果你有任何其他需要用钱的地方，只要合理都可以问我要。”
　　“所以，今天只是通知我是吗？你们已经办好手续了？”吴悠拿起那张卡，又看向吴靖渊夫妻。
　　说什么怕影响我中考，怎么不说怕影响我高考再等3年告诉我？
　　吴靖渊见女儿神情恢复如常，便开口转移话题：“你们王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中考你考了全市第一，安城中学实验1班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安城中学是全市排名第一的高中，吴悠之前上的是他们学校的初中部，自然清楚安城中学实验1班的含金量。
　　安城中学不止在安城市排第一，从重本率来看，和周边省份的市州比起来也是佼佼者。至于实验1班，学姐学长们都说那是培养A大精英的炼狱，半数以上的学生在高二就凭借着国家级数理化竞赛的优异成绩保送A大，根本不用参加高考。
　　似乎是想到平时自己对女儿学业上的不闻不问，吴靖渊又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
　　何芸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接电话，吴靖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页面也不时弹出群消息，看群名称应该是实验室的学生给他发的。
　　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和平时完全一样，但因为多了一丝裂缝，让平时伪饰的表面和平变得异常丑陋起来。
　　“你们去忙吧，我去王老师那儿拿我的成绩单，”吴悠站起来，“至于上哪个高中，是我的事，你们也不必操心。”
　　说完，吴悠把卡塞到书包内袋，拿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吴靖渊在身后嘱咐她记得吃晚饭的话也隔绝在了门后。
　　站在小区门口，吴悠抬起左手用电话手表给叶清铭打了个电话。
　　“你下午要去学校的吧？”吴悠讲话单刀直入。
　　“嗯，是的。你在哪儿？”叶清铭刚刚将自己全市第二的成绩告诉父母，他们非常开心，已经开始筹备他的升学宴了。
　　只是中考而已，叶清铭觉得大可不必，但是架不住父母的热情，也就随他们安排了。吴悠甚至能从电话里听到叶清铭爸妈正在欢快地打电话——大概是说自己家的小子中考考了好成绩，准备请亲戚朋友来吃饭。
　　“……你家里倒是热闹。我大概10分钟到你家小区门口，你到时候再下来。”吴悠的语调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她一开口就让叶清铭一下明白她在生气。但是想到她全市第一、拉了自己十几分的中考成绩，叶清明也想不出这个时间点，她能有什么不爽的事。
　　“算了吧，这么热的天。我打车来你家小区门口捎上你一起去学校。等着，我现在就出发，到了你再下来。”叶清铭拿起手机就出门了，爸妈在打电话的间隙问他要去哪儿。
　　叶清铭回头调侃道：“去给咱全市第一的状元接风洗尘去。”
　　叶清铭父母自然知道全市第一就是儿子的同班同学吴悠，也乐得他们聚在一起。
　　作为学生，成绩好是可以获得成年人一定程度上的尊重的。换作别人的父母在看到吴悠稚嫩却过份妍丽的长相之后，或多或少都会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因为和她同桌没有心思专心学习，但是叶清铭父母曾在初一第一次月考后的家长会上看到过吴悠那逼近满分的总成绩，自那一刻起，他们都庆幸自己的孩子可以和她同桌。
　　叶清铭在电梯里就打到了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吴悠家的小区门口，刚想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楼，就看见了吴悠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发呆，笔挺挺地站在日光下，额发因为汗水耷拉在脑门上，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意气风发”。
　　叶清铭无奈地笑了声，打开了车窗，“诶，状元同学，你平时都是靠光合作用补充能量的吧！快上车！”
　　吴悠抿了抿嘴，走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
　　“不是让你晚点再下来吗？你怎么像是晒了很久。”叶清铭接过她的书包，从她的包侧口袋抽出纸巾递给她，瞟了眼她的额头，让她擦擦汗。
　　吴悠接过来，摊开纸巾压在自己的脸上，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
　　“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考失利呢！”叶清铭看着吴悠，她似乎还闭了眼睛。
　　司机大叔听到中考，热心地问：“呦，准高中生啊，你们上哪所高中啊？”
　　叶清铭笑了笑，谦虚地说道：“安城中学吧！”
　　“那可真不错，我有个侄子之前想上这个学校，又是托人找关系，又是捐了一大笔钱的，也才进了个平行班，”司机感慨道，“你们啊，会读书就是给家里省钱了。”
　　“是啊，我边上这位还是中考状元呢，学校还要奖励一笔呢！”叶清铭给司机说完又转眼看向吴悠，郑重其事地说：“苟富贵，勿相忘！你到时候记得带我去安城市最繁华的火锅店搓一顿！”
　　司机大叔听了，止不住地夸赞起吴悠，吴悠揭下纸巾，看着叶清铭：“你刚刚说什么？”
　　“……请我吃火锅？”
　　“上一句。”
　　“学校要给你奖金？”
　　“有多少？”
　　“不清楚。去年，学校给那届的中考状元的奖金是5w，今年估计差不多也这个数吧。”
　　吴悠没有再说话，看向窗外。看着这个待了14年的城市，她甚至觉得有些陌生和厌烦。
　　上初中以来，学业压力突然大了很多，像小学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照样拿满分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初中第一次月考，吴悠看着自己排名全校53名的月考成绩单，头一回没有在拿到成绩以后立刻打电话和吴靖渊他们汇报——好获得他们欣喜却短促的一句夸赞。
　　为了可以像以前那样一直成为他们的骄傲，吴悠开始端正她的学习态度，甚至把手机换成了电话手表，课堂上再也不插科打诨，课后作业完成后还去书店买一堆教辅，一边写一边总结自己的知识薄弱点，初中3年积累起来的试卷、笔记本、错题本垒起来都有她人这么高。
　　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大叔回头欢快地说道：“学霸们，到站啦！”
　　吴悠和叶清铭下了车，不急不缓地朝行政楼走去，校园里人很少，这个点初一、初二的学生都趴在桌子上午睡，当然，也有人冒着被老师“批评”的风险在奋笔疾书、唯恐落后。
　　“王老师不是说，晚上吃饭的时候顺道把成绩单给我们发了？况且我们本来就要升本部高中，没必要特地来拿成绩单的吧。”叶清铭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说的？我记得昨天晚上我看到老师说的是下午来拿。”吴悠中考结束后，就开始预习高中的课程了，平时习惯了用电话手表，只有在晚上才会登录下□□看群消息。
　　“上午说的。没事，来都来了，就当和老王叙个旧吧！”叶清铭倒是乐得和吴悠独处，3年同桌，吴悠几乎没有和他说过学习以外的事，像这样闲散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还是头一回。
　　走到行政楼312办公室，叶清铭敲了敲门走了进去。王卓宇本来还在收拾学生的资料，抬头一看，爽朗地说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记得咱们班定的是晚上的饭局。”
　　全市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来自自己带的班，再加上班上的学生无一例外升上了本部高中，王卓宇的心情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
　　“欸，这不是咱们状元急着回来感受学习氛围吗！我想着我也不能落后于人，就跟着来了。”叶清铭开玩笑地说。
　　“来吧，两位，这是你们的成绩单，先给你们发了，剩下的……叶清铭你就收着，晚上给大家发下去。”王卓宇翻了翻抽屉里拿出来的一叠成绩单，找出他们的那两份递了过去，剩下的又装到牛皮纸袋里一并交给了叶清铭。
　　叶清铭是班长，给老师打下手的事做惯了，这会儿看他使唤自己也没什么意见。
　　“其实，你们领这也没啥用，电子版的都传到本部高中了，要是转学去别的学校啊，还能做个凭证，你们啊，权当留个纪念好了。”王卓宇说完，正打算开口和自己的得意门生们掰扯下家常，顺便督促他们开始预习高中的课程，就听到边上从进门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吴悠冒出了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
　　“老师，如果我想转学，要办什么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