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里的告白》空白拼图

7、拾

　　“咳咳！咳......”
　　虽然被捞上来的很及时，梁垣还是感觉两腿不住的发软。刚才落水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惊吓。他双手撑在地上，也顾不得已经湿透了的全身，卖力地咳着呛了一鼻腔的水。

　　说来也巧，俞柏沐正推着自行车要从这边经过去后街，突然就撞见了一个小孩掉进了水里，还有俩小子在旁边哭着喊救命。本来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刚把自行车头掉转了半个圈，他的腿就被徐济忛给抱住了。

　　“别走！叔叔，求求你救救梁垣吧！”徐济忛边蹭着俞柏沐的腿边哭着说。

　　俞柏沐看着自己被蹭满鼻涕的裤子，有点洁癖的他已经把嫌弃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刚想发作，突然听见“梁垣”两个字，他控制住了想把徐济忛踹出去的脚。
　　谁，是汤万跟他说过的儿子梁垣吗？
　　俞柏沐这才停住了自行车，跳水里捞人去了。

　　把小崽子捞上来后，他紧蹙着眉，把裤腿上的鼻涕在水里搓干净后，这才走到梁垣身边。他把另外两个碍事的孩子扒拉开，蹲在梁垣面前，跟川剧变脸一样，瞬间换了个和颜悦色的模样，问：“小朋友，来河边这么危险的地方玩，你胆子够大啊。经过大人的允许了吗？”

　　徐济忛跟戴皓一听，这位叔是要告家长的节奏，瞬间吓的小脸煞白，大气不敢出。

　　梁垣揉了把被水迷了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是谁。
　　这分明是来时他朝店铺里看到的那个人。

　　梁垣的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你是......我爸爸的朋友？”
　　“你爸爸没跟你提起过我？”
　　“他只说过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喜欢听戏的人。”
　　“嗯，那就是了，叫我俞叔叔就行。”

　　俞柏沐说完，起身就要走：“正好你爸爸还没走远，我去叫他......”

　　“俞叔叔！”梁垣抱住了俞柏沐另一条腿，同样的，把因为受冷而流出的鼻涕都蹭在了他裤子上，“别告诉我爸爸！”

　　旁边站着的俩小孩也一同上来跟俞柏沐求情。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俞柏沐眉目说不出的拧巴在一块，终于把梁垣给支开后，看着这孩子是死不了了，巴不得赶紧甩掉麻烦地摆摆手：“不告诉不告诉，你们快点回家吧，我走了。”

　　“叔叔，你当真不告状？”徐济忛跳到俞柏沐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啧。”俞柏沐觉得徐济忛简直烦人至极，但又碍于梁垣在场不好发脾气，硬是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干脆换了个战术。他重新走到梁垣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小垣，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你能让你的朋友放我走吗？”

　　梁垣看着眼前这个长的好看的男人说话也如此温柔，顿时转换到了俞柏沐的阵营，有些生气地对徐济忛说：“你挡住叔叔回家了！”

　　徐济忛见小凉丸对自己发了火，竟然罕见地尝到了一点委屈的滋味。他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让开了道。看着俞柏沐远去的背影，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俞柏沐对他那嫌弃的表情，赌气地说：“不就是会游泳嘛，拽什么拽。”

　　梁垣听到后，出于对救命恩人的维护，他伸手推了把徐济忛：“你说谁呢，都怪你！”

　　徐济忛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犊子在学校那可是霸王的存在，身边同学一般没人敢凶他。如果有，那就会引发小学生间的一场血战，他也因此没少被叫家长。

　　这小霸王也吃不了这委屈，好像刚才害怕的不是他，担心梁垣的不是他，抱着别人腿求救的也不是他，他现在只有吃了瘪的一肚子火。

　　得，干脆把火全发在梁垣身上，徐济忛把这一推结结实实地还了回去：“你自己往那边走的，掉进去了是你活该！”

　　梁垣吃了力气小的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没打过架，更没见过这架势，被徐济忛吓的一时傻了眼，还没来得及哭，身边戴皓倒是把他眼泪抢过去先哭了：“别打了！回去咱该怎么办啊，梁垣衣服上都是水，师父肯定会发现的！”

　　徐济忛作为里面年纪最大的师哥，自然知道要是挨罚自己罚的最重。他坐在地上生了会儿闷气，想，要不再离家出走？

　　算了吧，上次他被蒋萍和徐润陶混合双打的伤疤还没好，暂时先不考虑这个计划。
　　思来想去的过程让他单方面忘记了生气，又重新恢复了一副笑脸模样，拉住了梁垣的胳膊：“走。”

　　梁垣抱着双腿蜷坐在地上，使劲儿擦了把眼泪，干脆别过去头，眼不见为净。

　　徐济忛这小子喜欢犯贱的属性从小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干脆直接把梁垣的胳膊圈在怀里，低声下气地哄道：“我错了梁垣，师弟，小凉丸儿！你看看我呗......哎呀，我不是人，您大人大量，为了民族，为了大义，为了我们小的们今天不被挨骂，别哭了，就跟我走吧！”
　　说着，他朝戴皓使了个眼色。

　　戴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着哭嗝附和：“对...对啊，师弟，我们能...能不能活过今天全靠你了。”
　　“干什么去？”梁垣想着确实是这么个理儿，终于肯跟徐小犊子说话了。
　　“带你把衣服弄干，走走走。”徐济忛乐呵呵地牵起梁垣的手，喊上戴皓后，就往溪岸旁的林子里走去。

　　小孩子之间的生死观念还很薄弱，但只有当事者会记得那天水有多冷，窒息的恐惧也不知会笼罩他多少年。
　　徐济忛更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如果没有旁人经过，他就可能再也见不着梁垣了。

　　这没心没肺的小子走到林子里，毫无道德地把刚冒出来的新草都薅了来，又挑挑拣拣地找块厚树皮和树枝，学着从儿童百科里看来的钻木取火的样子，专心地钻起火来。
　　结果钻了半天，他把手都给磨秃噜皮了，都没看点半点火星影子。

　　“师哥，你在干嘛？”戴皓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太阳都下山了。”
　　向来只看插画不看字的徐济忛把树枝摔在了地上，冷哼道：“书里都是骗人的。”
　　梁垣：“......”

　　徐济忛正想再辟个蹊径，突然他的耳朵就循着空气里隐隐传来的哭声竖了去：“咦？我好像听到了哭声，你们听到了吗？”
　　戴皓和梁垣也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片刻后，三人一致确定没有听错，是有婴儿在哭。

　　说来也奇怪，当时那个迷路，还被一块石头吓的要死要活的梁垣，此时在这个仅剩下最后一丝天光的树林里，好像就没想起来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他第一个站了起来，寻着哭声找了过去。
　　“诶诶，走慢点！”徐济忛连忙拉着戴皓跟了过去。

　　他们三个距离哭声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看到不远处隐隐有一个竹筐，他们终于确定了哭声的来源。
　　在筐子里有一个婴儿。

　　不知是不是婴儿刚刚睡醒，还是终于饿的受不了了，这才让他们注意到了哭声。
　　三个同样是孩子的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是徐济忛一拍脑门，提议道：“糖奶奶没有孩子，但是她又很喜欢小孩子，我们给她送过去吧。”
　　“我赞同！”戴皓举手道。
　　梁垣不置可否。

　　没成想当他们三个一起吃力搬着竹筐，刚回到后街，还没来得及找到糖奶奶，就率先碰见了蒋萍。
　　出活完毕的蒋萍回到影韵舍，看见三个孩子不在班位上，一猜就知道他们溜去了后街玩。
　　而且想都不用想，她就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蒋萍看见仨孩子的时候，刚想开口先训斥不学无术的徐济忛，她的注意力就被婴儿的啼哭声给吸引了去。
　　她也顾不上教育谁了，赶紧上前把婴儿接了过来，质问道：“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这是谁家的孩子？”

　　“林子里捡来的。”徐济忛这次回答的最积极，好像觉得自己干了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打算给糖奶奶送过去，正好给她当孩子。”

　　蒋萍自知跟满嘴跑火车的逆子多说无益，从竹筐里铺着的被褥中翻了翻。很幸运，她翻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家贫，无力再养一女。”

　　至少她知道了这是个弃婴，而不是谁把孩子忘下了，更不是自家那倒霉孩子从谁家里偷摸来的。

　　闹出这么个幺蛾子，影韵舍再无人去纠结这仨孩子不练功偷跑出去玩的事情。梁垣也借机扯了个谎，说是为了找这个孩子才过的那条小溪，不下心跌倒，这才弄湿了衣服。

　　蒋萍搬出来个“小太阳”给梁垣烤衣服，把仨孩子安顿好了后，她跟着徐润陶加班去了趟警局报案。

　　弃婴在寻了几天父母后无果，也只能不了了之。徐润陶跟蒋萍干脆就收养了下来，也算是为影韵舍增添了人手，给弃婴取名为“徐芊芊”。梁垣不再是最小的徒弟，他终于也能喊别人“师妹”。

　　但经此一役，这仨孩子再也没敢私自逃课去危险的地方玩过。只是徐济忛一直很纳闷，虽说梁垣以前对他也没有很热情，但现在无论用什么手段去讨好梁垣，似乎梁小师弟都不怎么愿意和他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