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碑三万字》祈一梦

3、千言万语爱恨难辩

　　山间夜晚的风很凉，哪怕是轻轻一吹，都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比风更凉的，是三人的心。

　　季漾洲生性冷静，所以即便他站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小屋上，也能够面不改色的给自己泡了杯茶。

　　叶眠绯恨铁不成钢道：“季漾洲，家都被毁了，你还在这里喝茶，你难道不生气吗？”

　　季漾洲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道：“生气啊，怎么不生气，但生气有用吗？我的房子能修好吗？”

　　叶眠绯噎住，气恼道：“那你好歹给点反应吧，你这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干的。”

　　韩庭雪抱着剑蹲在断裂的房梁边，弱弱插话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引来了它，你的房子就不会被毁了，这一切损失我会负责的！”

　　季漾洲喝了一口茶，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毕竟谁都想不到那只大妖居然跟着你传送过来了，到底是我时运不济，才会遭此一劫。”

　　叶眠绯踢飞脚边的石子，问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站在这里喝山风吧。”

　　季漾洲看着皎洁的月亮，说了一句没有任何用处的话：“顺其自然。”

　　时间拉回到半个时辰前，彼时的三人正站在小院的各个角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

　　叶眠绯在小院门口不停踱步，脚腕铃铛作响，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此时都显得有些聒噪，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季漾洲揉了揉额头，忍不住说道：“叶眠绯，你不要一直走来走去，太吵了。”

　　叶眠绯蹙眉，两手比划道：“季漾洲，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就是这个环境，它很奇怪，很诡异。”

　　叶眠绯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种感觉，他从刚才开始内心就焦躁的不行，精神高度集中，连带着肌肉都紧绷到酸软。

　　韩庭雪坐在门槛上，翻来覆去的修理着宗门玉符，听到叶眠绯的话他抬起头，一脸茫然道：“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季漾洲慵懒的靠在墙上，对韩庭雪的话不置可否。

　　叶眠绯看着两人无知无畏的模样，烦躁的挠了挠头：“哎呀，这一时半会的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不对劲。”

　　话音刚落，在月光照射下的篱笆小院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天瞬间黑了起来，像是被无尽深渊给吞噬了。

　　诡异的黑云涌动着，蔓延着，以极快的速度把他们三人困住。

　　多年的生死经历让韩庭雪立刻反应过来，当即出手，大喝道：“无瑕，斩！”

　　剑音嗡鸣，韩庭雪腰间的长剑出鞘，如一道贯日长虹，破开漆黑的迷雾，无瑕剑在空中发出数十道斩击后，又被韩庭雪握在手中。

　　无瑕剑斩开的裂缝透下丝丝月光，但那黑云诡异至极，蠕动着相靠，然后严丝合缝的融为一体，视线再次黑暗。

　　“什么鬼东西。”叶眠绯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凝起的火焰扔向天空，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刹那间黑云变成了火烧云。

　　火焰重新为三人带来了光明，他们这才看到整个篱笆小院被完全包裹起来，来了好一出瓮中捉鳖。

　　韩庭雪面色凝重：“这就是之前将我重伤的窃心妖，没想到它也被传送过来了，二位千万小心。”

　　“窃心妖，从人类的私欲中诞生，无身无形，最爱食人心。”季漾洲看着虽然在燃烧但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的黑云，继续说道：“灵火无用，不要掉以轻心。”

　　“哈哈哈，又见到你了，我的小食物。”似男非女的声音响起，接着黑云凝结出一只大手就要抓向韩庭雪。

　　韩庭雪一剑斩断：“窃心妖，今日我必杀你。”

　　窃心妖毫不在意：“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凶啊，我喜欢，等到你无法反抗了，我一定会活挖了你的心，然后细细品尝，到时候我就知道，这么吸引我的心脏是什么味道了。”

　　韩庭雪面容冷肃，提剑砍了上去，奈何窃心妖的身体过于软绵，他的攻击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杀不了我的，还是放弃抵抗，乖乖让我吃了吧，另外两个人就当是今晚加餐了。”

　　说罢，无数只大手分别袭向三人，季漾洲手中符咒四散飘开，贴一个炸一个；叶眠绯手心雷团噼啪作响，摸一个劈一个；韩庭雪手握无瑕剑，来一个斩一个。

　　三人没有刻意交流过，却配合默契，游刃有余的应对危机。

　　窃心妖惊疑：“你们两个有点实力，居然能当下我的攻击，有意思，我决定了，让你们从点心变成正餐。”

　　叶眠绯嗤笑一声：“胃口挺好，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下。”

　　电闪雷鸣在这方寸之地，火雷相遇，爆鸣声不断，不过被炸开的一个个大洞很快就恢复如常。

　　窃心妖无情嘲讽道：“自然之物怎能扑灭人类□□，我从人心中诞生，人类不灭，我就不死。”

　　可连神都做不到与天同寿，不死不灭，区区一个妖怪又从何谈起，解决不了那就是没找对方法。

　　清云剑宗倒是给了韩庭雪助力的法器，可那法器早在第一次交手时就废掉了，他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韩庭雪焦急的看向两人，不过在看到两人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怎的，也冷静下来，凭空生出一股勇气。

　　叶眠绯笑得微妙，手指上又凝结出一缕火焰，如果看得仔细，就能发现那是一朵非常漂亮的莲花，脆弱但渗人。

　　窃心妖不屑一顾：“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啊啊啊啊啊，好疼啊。”

　　窃心妖话没说完，就发出凄厉的尖叫，小小的火焰经过叶眠绯手指轻轻一弹，如附骨之蛆侵蚀着它。

　　为了自保，它不得不缩小体积，甚至舍弃被火焰沾染的那一部分，篱笆小院重现月光之下。

　　窃心妖崩溃道：“啊啊啊，为什么扑不灭，为什么还在燃烧，好疼，好疼啊。”

　　作为罪魁祸首的叶眠绯双手环胸：“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就这样，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窃心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灵魂的虚弱，那是灰飞烟灭的前兆，它知道这次玩砸了，于是心下一狠，把剩下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我要死，你们也别想活，你们给我陪葬吧。”

　　窃心妖强烈的杀意让季漾洲心有所感，他一手一个，把两人抓到自己身边，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烟尘过后，呈现在三人面前的，只剩下一片凄凉的废墟，周身金色阵法明明灭灭，最后碎裂，不留一物。

　　叶眠绯吃了一大口灰，猛的咳了几下，无语道：“不是，这窃心妖也太果决了吧，说自爆就自爆。”

　　韩庭雪瞠目结舌，对于他来说很危险的东西，在季漾洲和叶眠绯面前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轻松解决了，他甚至没出什么力。

　　只是，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回忆如上，时间拉回到山风瑟瑟的现在。

　　叶眠绯满头问号：“顺其自然？怎么个顺其自然法。”

　　季漾洲道：“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

　　叶眠绯：……

　　韩庭雪：……

　　韩庭雪举手道：“那要不我们下山找个地方住几天吧，费用我全包，等到我与宗门联系上，就派人来修，怎么样？”

　　叶眠绯点头，他伸手戳了戳还在神游的季漾洲，问道：“我觉得可以，你觉得怎样？”

　　季漾洲垂下眼睑，沉默了几分钟，似乎在思考些东西。

　　叶眠绯絮絮叨叨：“哪怕我们是仙人，房子也不能一天修好，更何况我们才三个人，而且你总不能让两个客人做苦力吧，世上没这个道理。”

　　“天下这么大，你又这么年轻，天天待在深山老林里太浪费时间了，不如下山走走，见证人间百态，地方美景，说不定一高兴修为就突破了。”

　　“我看你自身实力还不赖，行走世间也不怕被欺负，就算到时候实在打不过，还有我们两个人呢，我不是还欠你一个恩情，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叶眠绯说了一大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潜意识里已经默认要跟着季漾洲了。

　　大概是叶眠绯的哪句话触动到了季漾洲，他突然笑了，笑得动人心弦：“是啊，我到底在些怕什么呢，就听你们的，下山吧。”

　　叶眠绯没出息的红了脸，骂道：“烦死了，同意就同意，笑什么，丑死了。”

　　目睹了一切的韩庭雪：气氛好微妙，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时机。

　　季漾洲道：“不过我想先收拾一下。”

　　心念一动，碎石瓦砾飘起堆到一边，季漾洲在废墟中挑挑拣拣，把重要的东西收到了储物袋中，刚才事发突然，季漾洲的阵法只保护住了他们三人。

　　不过阵法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吸收的作用，降低了爆炸的伤害，不至于让小院移为平地，连根草都没有。

　　叶眠绯问：“很重要吗？”

　　季漾洲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回答道：“嗯，是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

　　“那你可得好好收着啊。”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