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碑三万字》祈一梦

2、千言万语爱恨难辩

　　一晃五日过去，叶眠绯借着恢复伤口理直气壮的赖在季漾洲的小院里。这天清晨，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惊飞不少在林中栖息的鸟雀。

　　屋内，原本被收拾的整洁干净的橱柜遭到洗劫，叶眠绯埋在衣服堆里，一件又一件寻找着自己心仪的衣服。

　　叶眠绯自受伤以来，穿的都是季漾洲准备好的衣服，昨天他旁敲侧击了一下，能否自己选择，季漾洲同意了。

　　这并非是季漾洲选的衣服不好看，也不是衣服穿着不合身，叶眠绯就是单纯不喜欢它的颜色。

　　叶眠绯找了半天，没发现自己想要的，于是大声喊道：“季漾洲！”

　　季漾洲无奈的喝了口茶，回应道：“又怎么了？”

　　叶眠绯叮叮当当的抱着一堆衣服从屋里跑出来，问道：“衣服怎么不是绿色就是青色，红色去哪里了？”

　　季漾洲悠然道：“因为我只喜欢穿绿色青色，不喜欢穿红色，就这么简单。”

　　叶眠绯撇嘴，不能苟同季漾洲的观点：“红色才好看呢，既热烈又喜庆，居然有人不喜欢红色，太奇怪了。”

　　季漾洲敷衍点头：“你说的对，是我没有眼光，既然如此，我的衣服你也别穿了，自己下山去买，喜欢哪个买哪个。”

　　叶眠绯气结，反驳道：“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我什么时候说你没眼光的，我就是抱怨一下，你不要添油加醋。”

　　说完，叶眠绯就回了屋，再次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绿色衣服，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季漾洲的对面。

　　季漾洲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脑中回想起在山上捡到叶眠绯时的场景，一身似火红衣，明艳张扬，确实比穿绿色要好看许多。

　　叶眠绯左手托脸，右手屈指敲桌：“季漾洲，你一直看我，我好看吗？”

　　季漾洲直视叶眠绯的眼睛，回答的十分真诚：“嗯，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偷鸡不成蚀把米，叶眠绯本想借着季漾洲一直盯着他的点，好好把前几天被调戏的仇给报回来，谁知道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眠绯耳朵一红，慌乱移开视线，小声说道：“满口谎言的大骗子，你明明比我好看多了。”

　　季漾洲歪头，疑惑道：“嗯？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叶眠绯咳了两下，随便扯了个话题：“我说，你怎么天天喝茶，茶有那么好喝吗？”

　　季漾洲眨了眨眼，微笑道：“对于我来说茶就是琼浆玉露、山珍海味，是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我享受茶的清甜苦涩，就像在品味人生，它会让我有一种仍然活着的感觉。”

　　叶眠绯嘟嘟囔囔道：“你喝个茶还能品出来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只感觉难喝的要命。”

　　“好喝难喝看的是个人心境，千人千态，各有其爱，就像你很喜欢吃药膳，而我一点都不愿意沾。”

　　提到药膳，叶眠绯问道：“对了，你昨天怎么没煮药膳。”

　　季漾洲挑眉：“怎么，你又想吃了？”

　　叶眠绯恼怒道：“谁说我想吃的，我就是心里好奇，想问一下，难道我还不能问吗？”

　　“当然能问，我不煮，是因为你的伤已经好全了，不需要了，更何况是药三分毒，我总不能看你喜欢就一直煮给你吃吧，就算是作为补药长时间也很伤身体的。”

　　叶眠绯争辩道：“我是仙人，怎么会怕这些小小的药草，以我的天赋，肯定在修炼途中就把这些药力毒素消耗殆尽了。”

　　季漾洲一针见血的拆穿道：“那你不就是还想吃。”

　　叶眠绯气急败坏道：“我没说我想吃！你怎么总曲解我的意思，我今天不要理你了。”

　　双方的聊天再次以叶眠绯说不过，单方面离场而终结，季漾洲默默摇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叶眠绯这个人别扭又骄纵，但也很好哄，一副小孩子脾性，幼稚无恶意，总归是不让人讨厌的。

　　一道虚弱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请问……有人吗？”

　　因为篱笆院墙足有一人高，上面还缠着藤蔓，所以里外视线被遮得很严实，加之这里人迹罕至，突然出现个人还是挺让人惊讶的。

　　见没人回话，门外那人又继续说：“在下清云剑宗韩庭雪，因为一场意外被传送到了这里，如今灵力耗尽，还望能借贵地暂时休息一下。”

　　季漾洲挥了挥手，“哗”的一声，木门打开，韩庭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踉跄着就要倒进门里。

　　叫做韩庭雪的少年一身蓝白长袍，上面绣着清云剑宗特有的神剑冲出云霄的图案，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衣服被划了很多道口子，发冠也斜了，十分狼狈。

　　季漾洲一个闪身，稳稳抓住了他的胳膊，担心问道：“没事吧。”

　　韩庭雪缓了一会儿，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天旋地转，他抬起惨白的脸，说道：“我没事，多谢阁下。”

　　“我扶你去那边坐着吧。”

　　“好。”

　　韩庭雪脱了力，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前冷汗直冒，浸染了发丝。

　　季漾洲自认为不是什么善良的好心人，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他抓住韩庭雪的手腕，开始输送灵力。

　　虽然季漾洲天天喝茶度日，不见其修炼，但他的修为却也到了元婴境，能杀能打，还能自保。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韩庭雪脸色变得红润，呼吸也渐趋平稳。

　　韩庭雪感到自己的身体重新鲜活起来，朝季漾洲笑了笑，表明自己没事了：“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季漾洲抽回手，回之一笑道：“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年岁相差不大，也不用称兄道弟，若是你不介意，就直呼其名，叫我季漾洲或者漾洲便好。”

　　韩庭雪低头沉吟了一下，喊全名要么关系好，要么关系一般甚至于差，他们俩显然不是其中任何一个，思来想去，感觉还是喊名更有礼貌些。

　　“那我便称你为漾洲吧。”

　　韩庭雪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丹药服下，解释道：“之前因为灵力耗尽，无法打开储物袋拿药治伤，幸亏在密林深处发现了这个小院，遇到了漾洲你，不然我这条命就要搭在这里了。”

　　丹药的效果立竿见影，韩庭雪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恢复如常，再不见半点虚弱颓势。

　　韩庭雪拿出一些华贵的珍宝，推到季漾洲面前：“为表谢意，还请收下。”

　　季漾洲婉言拒绝道：“你也看到了，我生活在这与世隔绝之地，根本用不到这些金银财物，若是你真的想谢我，就给我一些茶吧，我还没试过清云剑宗的茶呢。”

　　韩庭雪愣了一下，随即展颜道：“没想到漾洲还是个闲趣风雅之人，这是我宗独有的清云茶，有明心静气的效果。”

　　说着，韩庭雪把珍宝收回，又拿出两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推到季漾洲面前。

　　季漾洲没有仔细查看，直接收下：“附庸风雅罢了，不值一提。”

　　“听你说你是被传送到这里的，中间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韩庭雪苦涩道：“到底是我学艺不精，下山除妖结果不敌对方，身受重伤也就罢了，还被莫名奇妙传送到了这里。”

　　“按常理来讲，你们世家宗门的弟子接取的任务难度是不会高于自身修为的，而且一个任务基本上有多人同行，又怎么会来不敌这一说？”

　　“话虽如此，但一来那大妖境界突破的突然，信息没有及时更新；二来这是我在清云剑宗的结业考试，意味着我能否独当一面，自然不可与他人同盟。”

　　季漾洲了然：“原来如此，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韩庭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想再多叨扰一段时间，我的宗门玉符在打斗过程中损坏了，通讯定位什么的都用不了，所以我想先把它修好。”

　　季漾洲立刻同意：“不用感到冒犯，在这里安心住下就行。”

　　季漾洲答应的这么爽快，韩庭雪反而手足无措，他小声问道：“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吗？在你把我治好后反过来杀了你。”

　　韩庭雪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清云剑宗，强者为尊的生活环境让他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险恶，不敢随意轻信他人，只怕一切都是刻意为之的算计。

　　直至今日，他身边能被称之为知心好友的也没有几个。只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背叛，才深知付出真心的痛苦。

　　所以韩庭雪不能理解，为什么季漾洲能对一个陌生人交付这么多的信任，丝毫不设防。

　　“当然不怕。”季漾洲反问道：“那你是坏人吗？你会做恩将仇报的事吗？”

　　韩庭雪急忙摆手，否定道：“我当然不是坏人，而且恩将仇报这种事太为人不耻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

　　季漾洲道：“那不就是了，更何况我这人看人向来准，从来都分得清好坏。”

　　“季漾洲，你在外面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些什么呢。”叶眠绯整理完被自己弄乱的衣服后，卷土重来，然而推开门就接收到两道灼热的视线。

　　叶眠绯：！

　　韩庭雪：？

　　季漾洲：。

　　三人相顾无言，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最后还是韩庭雪受不了，主动开口问道：“请问这位是……？”

　　韩庭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期待任何一人给出答案。

　　季漾洲道：“叶眠绯，我前几天在树林里捡到的伤者。”

　　叶眠绯难得没有反驳，乖巧点头，这反而让季漾洲感到奇怪，这才过了一会儿，就转性了？

　　更让季漾洲感到奇怪的是，他与韩庭雪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隐瞒，这么近的距离，叶眠绯竟然没有察觉到第二个人的存在，还说他在自言自语。

　　这是叶眠绯故意为之，还是他的感官本就不太灵敏，不过看叶眠绯的神态，也不像是在作假。

　　韩庭雪自报家门道：“在下清云剑宗韩庭雪，受伤误入此地被漾洲搭救，往后时日多有叨扰，还请叶兄弟见谅。”

　　叶眠绯摇头：“叫叶兄弟怪别扭的，你怎么称呼季漾洲的就怎么称呼我吧。”

　　韩庭雪道：“那好。”

　　叶眠绯十分自然的坐下，加入两人的交谈：“我还以为这世上就我一个人这般倒霉，一睁眼就是这片荒芜之地。”

　　季漾洲撇了他一眼：“我还奇怪，我住的地方已经这么偏僻了，还能在短短时间内连续遇到两人。”

　　韩庭雪道：“那是不是说明我们三人还算是有些缘分。”

　　季漾洲和叶眠绯两人：……这很难说。

　　季漾洲看向韩庭雪，问道：“要去屋里换身衣服吗？”

　　韩庭雪看了看衣衫凌乱的自己，是不太雅观：“那便多谢了。”

　　见韩庭雪离开，叶眠绯拉了拉季漾洲的衣袖，小声说道：“季漾洲，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啊。”

　　因为要说悄悄话，叶眠绯歪斜着身体，头凑到了季漾洲的脸颊处，绿色交融，远处看很像青山相撞，情人相靠。

　　季漾洲道：“怎么，你担心我。”

　　叶眠绯立刻拉开距离：“谁说我担心你，季漾洲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恋，还有我没在开玩笑。”

　　季漾洲正色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眠绯眼神怀疑：“你最好是，别到时候引狼入室，把自己害死了，我可不会救你。”

　　“哎呀，我可太伤心了，救了人却不能被救。”

　　“少来，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