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囚笼》小圆圆0905

2、炼味星的第一餐

　　当我踏入这间巢穴般的房间时，右前方角落里的一个二层铺位开始闪烁，因为这里没有地球上的东西南北，所以左和右成了我定位方向的唯一方式。我走过去细看，上面的显示屏竟然显出了我的样貌，我明白这是我的床位，像极了火车的设计。这么狭窄，很难想象这就是今后我的“家”。走过去后，我看到下层蜂巢内坐着一个老年女性，看上去有六七十岁，我并不敢开口主动打招呼，只是偷偷地观察着她。她的外形和我一样，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但是皮肤上也有着淡淡的斑马纹，和拦今身上的一样，不过她的花纹颜色极淡，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其它身体特征倒是和地球人一样，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尽管如此，我仍然不敢主动示好，生怕她忽然变出一副恐怖的样子。
　　事实证明我多想了，这位老妪一开口，就让我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她温和地向我问好，告诉我刚来也不要害怕，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待着就行。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来自那让我无比怀念的地球。
　　感受到了她的和善，我从二层爬下来，轻轻地坐在了她的床边，她的床非常柔软，给了我类似于毛毯般的感受，我说，您这底下铺的是什么呀？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
　　通过和她的聊天，我对炼味星球有了初步的了解。这里距离地球有一千六百万光年，可以说非常之遥远了，要知道太阳距离地球还不足一光年。我从未感受过如此辽阔的时空，但我也没有显出过分的慌张，毕竟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在挑战着我的认知极限。
　　她还告诉我，我们现在身处星球的核心地带，所在的这座城池，也就是这里唯一的“城市”，“城墙”外的空间尽是一片荒芜，那些我看到的奇形怪状的生物，是不得进入城内的，它们只能在外围区域，干一些极其粗重且无意义的活计，以消减自身无量的罪业，同时换取生存资料——城内人的排泄物，以此为食。它们没有自己的名字，我们一般叫它们“粪役兽”。由于前世业力所感，它们幻化成如此这般丑陋的外形，虽然智力低下，但力大无穷，城内人利用它们的力量进行各种初级劳作，被视为最低贱的存在。别看它们已经如此低级，尚且分为三六九等，上等的粪役兽是可以喝到一些脏水，吃到残羹剩饭的。中等者则只能以我们的粪便、鼻涕、痰液为生，底层的粪役兽最为可怜，由于恶业所感，它们的眼睛看不到食物，普通的水放在它们面前，它们看到的是硫酸岩浆般滚烫的液体，一旦冒险喝下，便会灼烂喉咙痛不欲生，而食物在它们眼前，则是一团团浓浓的火焰，无法抓取。有些粪役兽，千百万年连水的名字都听不到，更别提喝上一口了，整个脏腑干得冒火，却因为寿命未尽而求死不能。在其它星球，或者说其它世界，也有此类众生的存在，我们叫它们“焰口鬼”。我回想起，在城外看到的某一个粪役兽，一边干活儿，口中一边喷射出火焰，恐怕就是此类情形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当然，我们也有自己的名称，叫做灵工，听起来并不比它们高级多少。在这里，我们没有人会这样叫自己，但在某些知晓我们存在的地球人那里，这就是我们的名字。”
　　“还有地球人知道我们？”
　　“是的，我们和地球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我差点以为自己只是来到了某个未知的国度，因为在这里，有着和地球相近的引力，有着氧气、植物与水，除了看不到太阳，我几乎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差异。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一切并非巧合。

　　忽然间觉得有点饿，这种饥饿感不同于曾经任何一次挨饿的感受，像是自己的胃变成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点点地开始吞噬我的思想和意志，瞬间让我无法思考其它，只渴求食物的滋养。我四处张望，想要问问拦今这里的人在哪里用餐，有什么可以充饥的食物，可却不见拦今的身影。下铺的老者告诉我，拦今只是负责每天接待新人，当她把新人安全送到住处，她也就完成了她的任务。
　　我接着她的话问到：“任务？这里是每个人都有任务吗？那我的任务是什么呢？”
　　“先别急，好好休息一会儿，会有人来给你安排的。”
　　此刻，饥饿感更加难以抑制，我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室内的每个角落，试图通过感知来寻找食物的存在，但这一切似乎都徒劳无功。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衰败，仿佛一台即将耗尽电能的机器。
　　此时，室内的光线忽然变了颜色，由之前的日光色变成了淡黄色，老者指了指门口对我说，跟着他们去吃饭吧。
　　我看到门外人流如织，像是都去往同一个地方，我急忙起身，但看到老者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问她：“你不去吃饭吗？”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跟随人流走出巢穴建筑，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大家都停了下来聚集在这里，我猜测这里就是“餐厅”吧。虽然说这里看上去空旷，但却有一层半透明的天顶，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和地球一样刮风下雨。餐厅的四周不是普通的墙壁，木质、石料或者金属，它更像是大地的翻转，肥沃的土壤九十度矗立四周，当我正盯着看这些半湿润的土壤时，被我盯着的部位，突然生长出了一种阔叶植物，类似于生菜，我惊呆了，转头看向其他人，但似乎只有我一个新人，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拔下他们面前对应的植物，迅速吃了起来。
　　我也学做他们的样子，揪下墙壁上的“生菜”放进口中。因为我已经很饿了，所以顾不上细嚼慢咽，但仍然能明显地尝到，这些蔬菜和地球上的味道并无区别。只是每个人都必须站立进食，让人觉得不太适应。墙壁上的蔬菜拔掉一根又会长出一根，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像一只饿了三天的山羊，疯狂地薅着墙壁上的“草”，直到我的饥饿感越来越轻，墙壁上蔬菜的生长速度也越来越慢。原来这面墙壁并非简单的建筑构造，而是蕴含着无尽生命力和智慧的生态系统。一旦有生物体表现出饥饿的信号，墙壁便会响应这一需求，即刻便以人类肉眼不可见的频率开始颤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紧接着，墙壁开始涌现出各种植物，以人类无法理解的速度迅速生长。当人们的饥饿感得到满足，墙壁上的植物便会停止生长，静静地等待下一次的需求。在炼味星的“餐厅”之中，不仅能获得食物的滋养，更能感受到与整个星球大地的紧密连接。
　　此刻，我开始观察着周围的人们，每个人面前所生长出的食物都不同。旁边的人告诉我，我刚才吃的像生菜一样的蔬菜名叫“星尘叶菜”，如果在光线昏暗的时刻食用，会看到叶片上发出微弱的星光，整个食堂都会沉浸在梦幻般的氛围内。她正在吃的叫“幻影果”，它的外观呈现出多面的晶体结构，仿佛是由无数透明的棱镜组成，咬下去，却充满了浓郁的果香，充分迎合着地球人的味蕾。还有远处一个人面前生长出的“虚空花”，形态好似绽放的星云，它的颜色时刻都在变化，时而呈现出深邃的蓝色，时而散发出炽热的红色光芒。它的花瓣可以食用，口感细腻丝滑，具有一种独特的花香，据说食用虚空花可以增强人的灵性，让人更加敏锐地感知到宇宙的奥秘。
　　此刻我想到了住在我下层的那位老者，在想要不要给她带一些蔬果回去，便询问旁边的人，可否给巢穴内的同伴带一份食物回去？她告诉我，睡在我下铺的那位老者也是来自地球，我们都叫她深姨，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年迈，没有什么劳作能力，吃得也很少。在炼味星上，我们地球人的餐食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我们正在享用的，真实的食物，有热气，有香味，每吃进一口，都有扎扎实实的吞咽感。还有一种是虚拟食物，也就是深姨每天都会吃的能量补剂，她每天无需劳作，就靠虚拟果汁来维持生命。虚拟果汁是一种利用虚拟现实技术制作的能量饮品，味匠族人，也就是这座星球的原住民，他们通过纳米机器人捕捉水果中的精华和味道信息，将其转化成一种特殊的能量形式，投喂给人类，当人类喝下这种虚拟果汁时，纳米机器人会刺激味蕾和神经系统，产生与实际果汁相似的感受和体验。虚拟果汁不仅保留了果汁的营养和口感，还可以根据个人的口味和需求进行定制。除了虚拟果汁，还有光球般的能量丸，晶体状的营养块，虽然都很方便，但虚拟食物所能提供的能量微乎其微，只能维持基础的生命体征，这也就是为什么深姨看上去那么的虚弱无力。
　　她接着说到，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总是很快就会饿，所以特别渴望吃到真实的食物，来获得体力和心灵的双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