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镜》今霜不见雪

2、兆临古

　　林现和聂灼宜是与许佳嘉同宿舍的室友，她们宿舍是五人寝，剩下两个成员毋庸置疑便是秦稚跟兆临古。

　　不过现如今她们马上便要毕业，想必毕业之后再见面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许佳嘉摇摇头，似乎想将这因离别而起的愁绪抛之脑后。

　　“确实，今天好像没有看见她们两个，也不知道她们又逃课去干什么事儿了？”

　　兆临古笑了笑：“学校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侦探所，阿现拉着灼宜看热闹去了。”

　　“难怪燕夫子这么快就放阿稚回来！”许佳嘉点点头，而后神色诧异地问道：“不过，侦探所居然真的能够开得下去吗！”

　　“只要有利益需要，什么商铺没法子开下去。”秦稚的面色如常，声音却比平时冷了一个度。

　　“不说这个了。”兆临古将注意力放在许佳嘉的身上，眼中夹杂着些许担忧。“之前怎么都叫不醒佳嘉，你是做噩梦了吗？”

　　许佳嘉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记忆也有一瞬间的模糊不清，是梦吗？可是真与假的界限又在哪里呢？可如果不是梦，那么真实的灼热感又不像是在作假。

　　许佳嘉暗笑自己的犹疑：“没什么大事，说不好是之前去看紫萝春的时候招惹到铃腰了。”

　　铃腰，是山海大学的中山苑一霸。样子长得像山鸡，却生平最厌恶自己像别的动物。极其满意自己模样的它们表示，哪怕是神也必须承认它们是独一无二的铃腰。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在中山苑胡说八道的话，就等着做噩梦吧。

　　许佳嘉寻思自己也没说过铃腰梦的坏话，但是眼下需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借口罢了。直觉告诉她，有关于梦的事情不要轻易说出口。

　　兆临古疑惑地看了许佳嘉一眼，秦稚的目光落在许佳嘉身上，又很快飘向了兆临古。两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但是也没再多问些什么。

　　教室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许佳嘉她们便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速度最慢的是兆临古，她放在桌上的东西并不算多，一支钢笔、一个棕皮笔记本和刚刚上课用过的《信仰与神秘》专业书。

　　兆临古掂了掂手中课本的重量，大约有三斤，她想，或许等毕业之后自己买便再也不会看这些枯燥乏味的课本了。

　　兆临古算得上是一个很爱看书的人，这年头入道会走火入魔，修术会走火入魔，当然也有人谈恋爱走火入魔……但是教导过兆临古的老师从不因为这些事情担心自己的门徒，不过倒是有一位了解她的老师曾忧心忡忡地警告她千万不要因为看书走火入魔。

　　兆临古也确实如那位严肃负责的老师所说，对书籍的热爱就如同蜜蜂对花粉的痴迷，一旦沉浸便会忘乎所以。但是兆临古自我感觉良好，甚至还暗自埋怨这位关爱学生的老师在她的家人面前多嘴。

　　好在，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如今的她虽然依旧谈不上感激那位老师，但是也成功为自己找到了别的爱好，虽然多了些。

　　对于已经开始挑剔读物的兆临古而言，排在阅读黑榜第一位的便是他们专业那一本又一本的厚重课本，比起记诵这些课本，她往往更愿意将他们当做随身携带的武器。

　　每当兆临古遭到学校中那些热爱捣蛋的家伙攻击时，她便会狠狠地抡起课本反击回去。厚重锐利的书本在绝大多数时候比板砖还要好用。每到这时她总会在心中用着如同赞美世间最伟大神明般的虔诚话语，歌颂着那些辛苦编纂课本的老师，虽然她从不信神。

　　所以虽然不喜欢看，但是兆临古的心中却自然而然地会产生一种去学校书店买书的冲动。毕竟根据她多年来买书的经验，外面书店的书籍在重量和硬度方面总是差了点意思。

　　或许她应该趁着现在许佳嘉还在，再去学校书店一趟，多为自己、也为许佳嘉采购一批武器，不然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兆临古将书收回挎包，目光落在已经收拾完东西等待着自己的许佳嘉和秦稚身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佳嘉！阿稚！马上就要毕业了，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随你们一起春赏紫萝春，夏望旭日升，秋尝梨夕蜜，冬观夜阳花；也不能在随你们一起拔火山、涉渊海、飞云泽、踏冰荒；我这心里就如同呛了辣椒水的咸鱼，苦涩却辣口难开。”

　　说着说着兆临古的眼中居然还适时地涌起了泪水。

　　秦稚一听她说话，便无奈地揉了揉抽动的额角，她一脸冷漠地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笑了呢？是自己生性不爱笑吗？分明是从大一还一幅羞涩腼腆的兆临古，一个假期归来突然变成这个鬼样子开始的。

　　“说人话！”秦稚照旧耐心地听兆临古说完，然后活动了一下双手，并不能僵硬的关节咯吱作响。

　　许佳嘉的心中划过一抹好笑，同样玩味地听完了兆临古的矫揉做作。其实她们的心中如有明镜，都清楚兆临古估计又有了什么小九九。可是有趣的是，兆临古每次的说辞都不一样。于是便总能好奇地听一听她又有什么新奇的话术。

　　兆临古双手合十，在身前晃了晃：“既然如此，咱们长话短说。你们唯一的临古想去书店了，你们愿意腾出自己宝贵的时间随我一起吗？”

　　秦稚敲了敲兆临古的额头，力道并不重，仿佛只是轻轻地碰了碰，不仅没有将兆临古敲痛，反而尽显亲昵。

　　“前天不是刚陪你去过书店吗？这才过去几天，怎么今天又想过去，估摸着郝婆婆都得嫌你烦了。”

　　郝婆婆是山海大学北山苑书店的店长，常年坐在书店中织衣服，与热衷于买东西的兆临古相熟。

　　想起郝婆婆，兆临古眼睛更亮了：“可是前天我只买了笔记本。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忘记买书了。”

　　秦稚眯起眼，周身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买书？你的书包不是都快要放不下了吗？你难不成打算又买一书包的书？”

　　“居然书包都装不下了？”许佳嘉诧异地看向兆临古。

　　可不要小瞧一个书包能装下的书本，这里的书包专指山海大学书店售卖的学生书包。它非常能装，仿佛能够装下一整个家却极其轻便，据说它的灵感来源是山海大学校史中记载过的袖里乾坤，所以学生们也戏称这种书包为乾坤包。

　　说起乾坤包，还有一个极有意思的巧合。

　　回忆在这一刻涌入许佳嘉的脑海，曾经有一位老师公然在课堂上说过，“现在的学生，还是差了点学生样，上课要么拿本书、带支笔，要么就拎一个什么都装不了的小包，感觉不是来上课而是来逛街的。还是书包好，能放课本，左右两个兜，一边雨伞，一边水杯，危机时刻还能直接抡起战斗……”

　　许佳嘉当时对这句话不置可否，那位老师的面容也早已模糊不清，她只依稀记得那节课非常热闹，热闹到过于反常，让人竟下意识地质疑起记忆的真假。

　　但是，有一件事至今让许佳嘉印象非常深刻，也就是从那堂课结束之后，没过多久，学校中背书包的人便遍地都是，反而没有随身背着书包的人成了异类，那位老师开的玩笑也自此成为了事实。

　　而在这种事情流行之前，学校里的官方书店开始售卖现在常用的乾坤包。

　　所以兆临古买的书也确实多到叫许佳嘉都惊奇的程度了。

　　“这不一样！”兆临古语气认真，“我之前买的书大多是传奇、传记、游记之类的，但是我现在想去买的是我们上课用的那些课本，以后就不会舍不得砸……啊不是，是送人！送人。”

　　兆临古讪笑着。

　　许佳嘉没能忍住自己的吐槽欲：“就算你改口了，也改变不了现实，你就是想用来砸人吧！老师们知道了会哭的！”

　　秦稚身上满溢而出的寒冷却因兆临古的回答遇上了暖阳，渐渐融化。“专业书啊，我觉得《山海近史》揍起人来比较舒服。”

　　秦稚甚至有些兴致勃勃。

　　“可我觉得《神圣之言》敲起来比较响！”兆临古不赞同地嘟了嘟面颊。

　　“过分了啊！”许佳嘉无语地看着因为哪一本书更适合打架而引发小小争执的两人，默默地在心中为辛苦编纂的老师们点了支蜡烛。

　　这两本书，一本是毕业大考的常年固定考试内容，据说是老师们经过一字一句的斟酌，耗费了三十年的光阴，才总算完成的《神圣之言》。

　　另一本是如同柋柋的舌头一般又长又臭，还必须全本背诵的《山海近史》。对于山海大学所有的神秘学专业学子而言，这两本书绝对是永恒的噩梦。

　　不过，许佳嘉转念一想，也确实觉得这两本书很适合作为武器使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攻击，简直绝赞!

　　“你们两个慢慢争吧！我先去个洗手间。”

　　兆临古看着许佳嘉向外走去的背影，大声问道：“那佳嘉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许佳嘉回过身笑了笑：“当然。”

　　“好哎！”似有星辰陨落，掉入了兆临古的眼中，她高兴地小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