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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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英彦是在奔波的马车上醒来的。
他从棉被中探出头来，只见自己的舅舅正云淡风轻地坐在自己身侧，一言不发。
盛英彦好奇道：“舅舅，这里是哪儿啊？”
盛左津在唇边举起食指，轻声说：“小声些，怕扰了禽畜。途径林中，再走水路，我们就回到弈城了。”
“靖王叔叔呢？”
“靖王意图谋反，现下已关押入荆临大牢。待陛下回朝再作定夺。”
盛英彦脸上有一瞬的惊愕，随即恢复了原先的神情：“怎么回事？”
“在荆临这段时间，你成长了不少，”盛左津满意道，“靖王与我传信，要向我借兵。我为谋取他的信任，只好冒险前来荆临。待沈西岭至此时，我便将手头搜集的证据都交给了他。入你屋子时你还未醒，就派人将你抬了出来，哈哈！”
盛左津心情不错，盛英彦也附和着笑了几声。
可真相未必如此。盛英彦垂眸。
他虽相信舅舅不会害自己，却知舅舅心中多少对他有戒备之心，不会全盘告知。靖王谋反、盛左津脱身，这一切似乎都与盛英彦那夜在外偷听的内容有关。
盛英彦是家中小辈，从来不需要他去势力争斗。就连他和盛左津关系走动的如此亲密，其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
可他在荆临靖王府待了小半年，心境、眼界都改变了不少，所以他很害怕。
他害怕盛左津此次带他回到弈城，是别有用心。
*
春晓如约入梦。
此次迎接春晓的不再是封闭的房屋，而是一片巨大的空白空间，犹如无际的雪域。春晓兴致缺缺，见晴姬现身才随口向她打了个招呼。
晴姬眉心压下，眼底隐隐透着复杂的情绪：“春晓，你能给我看看你的同心佩吗？我想最后再确认一件事。”
这次她没有再自称奴婢，也没有再叫春晓“圣女”。
春晓卸下腰间翠色玉佩。经过上回之事，春晓已然得知晴姬在幻境中无法对她现实造成任何改变和伤害。
晴姬双手接过同心佩，只见她睫毛微颤，最终脸庞竟滑下一滴热泪。
春晓诧异：“晴姬，你……”
“有些事，我原本可以瞒一辈子的。可见圣女如此执迷不悟，晴姬会告诉你一切，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我做不到。”春晓摇头。
晴姬绑架她和任卿裕，又对春晓说了那么多云里雾里的话。她决然不可能无故信任这样的人。
晴姬怒道：“元微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你为虎作伥，如今掉进了他为你精心设置的陷阱还不回头？”
“晴姬，你疯癫了，”春晓道，“最初和元微做交易，也是因为我父亲的遗愿。”
晴姬似乎怒极，深吸了一口气拔下发间银簪向她刺来。春晓身体未愈，行动迟缓，根本不可能躲过她的突袭！只见银光一闪，春晓双眼紧闭，却并未感到痛楚……
深重的寒意聚拢于身，春晓猛地睁开双眼！
她蹲在地上，脚边摆着个木筐，似乎正在收纳整理月石子。而周边的场景也逐渐变得明晰：夜色渐深，冬雾弥漫。此处正是天渊边界，再往外走就是茂密的偃月林。
春晓听见晴姬飘渺空灵的声音传来：“天渊祭祀习俗久远，男孩来了便投入军队，整日练武不得停歇。女孩先做渊主奴役，伺候不好的就卖给其余的天渊楚氏，运气好的还能蹭上名分，当个小妾。晴姬运气不佳，在二十年前的今日，也是这数以万计的‘祭品’之一。如今在渊主身边近身侍奉的大小雪姐妹二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我的同僚。”
晴姬虽有幸留在渊主身边，却是底层干粗活的。这日她起得稍晚便被掌事的惩罚夜里来天渊边界，负责将云泽皇帝来摆放的月石子都收拾回去。
可也是这一日，竟被晴姬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回到边境城中……也不知你能不能听懂。”
晴姬正在拾掇月石子，她听见声响不禁抬眼望去，只见一弱冠男子正在对着一匹灰蓝色的小狼自言自语。
晴姬略一思考，起身悄然离开。
“谁？”
静谧的雪夜里一举一动都变得无比夸张，晴姬认命地停下了脚步，却被那男子捂住了嘴。
男子拍拍小狼的脊背，目送它离开了自己的视野之后，才放开了禁锢晴姬的手：“我认得你，是随那云泽皇帝一道来的姑娘。”
晴姬怯怯道：“……可我不认得你，看、看你打扮，应该是天渊圣民吧？”
楚青游弯唇：“圣什么民，都是一样的。我叫楚青游，你叫什么？”
果然是天渊楚氏。晴姬默默想道。
“奴婢晴姬，”她看着小狼离开的方向，莫名打了个寒颤，“您就这样叫那匹狼离开了，会不会被渊主发现？”
“我今日之举若被人发觉揭穿必死无疑。还有，你自称‘我’就行了，奴婢听来别扭。”
“奴婢惶恐，”晴姬立即举起手做发誓状，“但奴婢不会告发您。”
晴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楚青游却没发觉她的异常，他压下晴姬的右手：“做什么？你要走的话，也可随小狼一起。”
“您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晴姬惊呼道。
楚青游以为她觉得自己在开玩笑，认真道：“我可以告诉你离开天渊的办法。”
“真的……”晴姬动摇了一瞬，随即掐灭了自己的想法，“可奴婢并不想离开天渊。”
楚青游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认为所有被迫来到天渊的“祭品”都应该期盼回到自己的故乡、期盼与家人团聚。
“奴婢喜欢雪域，喜欢待在这里。”
晴姬垂眸，轻而易举地敛去了自己的情绪。
她并不怕面前这个少年，却也不想告诉他真相。任何人之间都难有共情，更何况站在她眼前的是天渊楚氏，是受百姓供奉的孩子，他不会理解晴姬这个“祭品”的感受。
晴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楚青游放走小狼之事被人告发，渊主震怒！而他的师父在外跪了一夜，替他求情。
晴姬得知此事后心中焦急，拿了两枚月石子向渊主身边的红人梅影询问：“梅影姑姑，你可知楚青游被罚去何处了？”
“我看你呀一天天脑子里就不想点正事，”梅影并未收晴姬的月石子，而是敲了敲她的脑门，“一个奴婢还管起主子的事情了。去去去，手里活麻利点，别像上回一样被渊主罚在外头收拾月石子，夜里可冻人！”
这批“祭品”在潜移默化之间，便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奴婢。而高高在上的渊主，是她们的主子。
晴姬嘴上应着“是是是”，心却飘到别处去了。
后来的日子，晴姬常爱待在与楚青游初遇的地方发呆。
她知道无论渊主最终审判的结果如何，她都无法再见到楚青游，向他解释清楚了。
亲眼看着楚青游放走小狼的人只有晴姬，可举报他的人真的不是晴姬！
云泽皇帝离开的第十二天，她遇见了一个人。
元微是“祭品”中混得最好的一个，甚至做了天渊贵民的师父，奈何楚氏清高，大部分都不把元微当回事。
“他以前从不会向自己的师父隐瞒任何事，”元微笑了笑，“所以在这件事败露之后，他在被流放以前告诉了我一切。包括你，小姑娘。”
晴姬微怒，却听元微温润的声音响起：“他没有向我描述性别、年龄，可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你。青游说他很好奇，他好奇为什么会有人不愿离开天渊？他纳闷地对我说‘天渊对于祭品而言，是牢笼、是地狱啊’。”
元微甚至将自己徒弟的神态语气都模仿了出来，晴姬看着有些出神：“他很天真。”
没想到元微听了这话竟笑了出来：“你今年都没有超过十岁吧，竟说出这样的话。”
“与年龄无关。立场不同，自然如此。”晴姬摇了摇头。
“那现在呢，你想离开天渊吗？”
元微那双眸子清亮，真诚地看着她。而晴姬的心并没有动摇：“不想。”
“青游被流放去了北乾，一辈子回不来了。”
晴姬心头微震，她不知道元微为何会突然告诉她楚青游的去向。
元微：“所有天渊楚氏都在质疑、唾弃他，可青游告诉我，他不后悔。”
“前辈也不理解他吗？”
“如你所说，楚青游很天真。我明白他的想法，却不理解他，”元微顿了顿，“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放那条苍狼走吗？”
“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
“曾经会想，现在不想。”
元微换了个问题：“如果你是青游，你会选择放走那条苍狼吗？”
这一次晴姬没再回答他的问题：“元微前辈，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我就是告发楚青游的人吗？”
晴姬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言语中的危机，整个人寒毛竖立，等待着未知的惩罚。
却听元微垂下双眸淡淡开口：
“青游说，你不会。”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选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