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症星星》十月瑾

17、两颗繁星兜兜转转

　　两颗繁星兜兜转转，他们终将相遇。
　　程景杭抽完一根烟，抬头放眼望去，天上的星星与月亮作伴，点点繁星就像白雪飘扬在夜空中。
　　他从来不会期待任何事，就连最感兴趣的事他也不敢期待，他害怕未完成心愿的落空感，那种弥补不了的失落就像破了的布偶，棉絮一个劲地往外漏。

　　李想从地板上起来，他看向嘀嗒响的闹钟，已经八点多了，平常这个时间他还在花店忙，今天却意外的空闲，得不到生活上的充实感，心里就会莫名的空虚，李想没有打开客厅灯，他抬腿走到沙发前坐下，通过干净的玻璃，窗外的树叶因微风轻轻晃动，李想的脑海内不断涌现出过往的事迹。

　　“爸，妈。”李想手揪着裤子，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
　　此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叫许业，是李想的后爸，看李想的眼神里总会带几分厌恶，叫人害怕。
　　“妈妈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快把行李拿进去吧。”周琳起身要去拉李想的手，李想下意识躲开，下一秒，两人尴尬地僵在原地，此时，冰冷的空气中传出一句“白眼狼。”
　　许业瞪了眼李想，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卧室走去。
　　卧室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剧烈的响声，李想不知所措地立在客厅里，眼神从卧室门转移到妈妈身上，周琳没有再来拉他，缓过劲后，周琳看着被重重关上的卧室门，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一片静寂之中周琳开口了：“走，妈妈带你去卧室看看。”
　　周琳的语气温顺，听不出丝毫不耐烦，只有一味地讨好。
　　李想全身僵硬的挪不动步子，迟迟不肯过去，周琳没办法，只好帮他拿起行李搬到卧室里，走到卧室门口时，周琳还不忘向李想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你以后就睡这个房间。”
　　因为刚才的局面，周琳的情绪还有些惊魂未定，她瞟一眼李想，手不自觉地搭上李想的肩，轻声细语地说：“刚才的许叔叔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妈妈回头会去说他的…”
　　话音刚落，李想便接上一句：“好。”
　　他放下手中的书包，小步走到床边坐下，床意外的软，他摊开手掌轻轻按压了一下床垫，柔软的触感很舒服，李想不自觉地躺下，完全忘记周琳还在旁边。
　　“怎么样？舒服吧。”
　　周琳温柔的嗓音比床垫还要柔软，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李想心口。
　　李想赶紧起身，附和道：“嗯…舒服。”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被冷静吞没的场面实在让人尴尬，李想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低头自顾自想事情。
　　周琳很快就看出不对劲，她坐到李想旁边，搭上李想的肩膀，这一举动并没有将李想吓一跳，反倒抚平了李想的心情，李想也没有再逃避，静静地等待周琳开口。
　　“在想什么呢？”
　　“没事，就是在想该怎么布置房间。”
　　既然李想不想与她倾诉，那周琳也没有问下去的权利，她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走出卧室。
　　李想看着被关上的卧室门，心里的酸涩充斥鼻头，水雾挡住视线，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真实，他不是白眼狼，他只是太害怕了，如果张妈妈在就好了，有张妈妈在的他就不会害怕了。
　　窗帘被敞开，骄阳透过窗户照落在李想身上，他现在处于十三楼，窗外没有高大的梧桐树挡着，阳光被毫无保留的撒进屋内，李想摊开手遮住眼前的光明，他竟有些不习惯周遭的豪华。
　　陌生的环境让李想焦虑不安，百感交杂的心情注定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晚饭时间，许家的大儿子许子清从外边回来了，他身穿篮球服，显然是和朋友出去打球了，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个子高大，优美轻巧的肌肉线条展现李想眼前，叫他挪不开眼。
　　细一看，许家的大儿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从里到外透露出英气，那双好看的眼睛竟和李想有几分相似，深棕色的瞳孔转移到李想身上，像黄土高坡脚下的流水一路向北，冲击李想的视线。
　　许子清与李想一同愣住，他们双双剥夺着对方的视觉，试图将对方盯穿。
　　“嗯…？”许子清挠了挠头，问道：“你是…？”
　　“我是…”话未说完，许业语气不耐烦地替李想回答。
　　“这是你哥。”许业翻了页书，咬重字音说道：“同母异父的。”
　　“我哥！？”许子清更加懵逼，“不是？我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哥了！”
　　听到客厅的动静，周琳赶忙从厨房跑出来查看。
　　“怎么啦这是？”
　　“妈，我正要找你呢。”许子清跑到周琳身旁，“我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哥啊？”
　　“嗐，你这孩子，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周琳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这是妈妈和前夫的孩子，以后他就和我们一块住了。”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孩子？”
　　“这不是怕你们接受不了吗。”
　　李想立在原地，眼里的惊恐透出表皮渗到花岗岩地板上，他被张妈妈培养的善于社交，性格外向活泼，可张妈妈却没有教过他该如何融入有爱的家庭，张妈妈只教过他该如何去爱，而从未提过被爱。
　　怕接受不来了…
　　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将他拉到身边，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思念成疾的样子，这一切只不过是想完成她自己私心罢了，从他人那掠夺过来的爱难道就是她想要的吗。
　　“好啦好啦，快洗洗手吃饭吧，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
　　许子清点点头，眼神再次从周琳转移到李想身上，那深棕色的瞳孔好奇地在李想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遍，周琳提前和李想说过，许子清今年才12，比李想小了整整四岁，是正值童真的年纪。
　　“你好，我叫许子清！”
　　一眨眼的功夫，许子清就走到李想面前，他大方的介绍自己，爽朗的微笑像夏天的风，正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你…你好，我叫李想。”
　　“李想…那我以后就叫你哥吧！毕竟你是我长辈，总不能直呼大名。”
　　“好…”
　　李想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心情不禁放松了许多，他的嘴角开始放出一抹笑意，算是一个礼貌的回应。
　　饭桌上，气氛活跃，全靠许子清一人带动，许子清是个性格外向的孩子，李想看得出来，许子清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发自内心的开朗大方，一看就是在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李想和许子清坐在一块，许子清今天异常的话多，他的眼睛始终没从李想身上离开过，像是粘在李想脸上一样。
　　“哥你是从杭州那过来的吗？”
　　“杭州西湖是不是很美啊？我都还没去过呢。”
　　“听他们说西湖醋鱼很难吃，真的假的？”
　　许子清喋喋不休，问的津津乐道，只是他光顾着问，没给李想回答的余地，看许子清饶有兴趣的样子，李想也不好意思叫停。
　　李想突然觉得此时的场景有些熟悉，刚开学那会，他也是这样被同学们问话，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一直紧绷住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就在李想要开口时，许业敲了敲桌子，语气严厉的对许子清说道：“吃饭。”
　　许子清说上头了，丝毫没有听到许业下达的命令。
　　李想被夹在中间难为情，只好尬笑回应许子清立马。
　　“子清！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
　　许业不耐烦地吼了许子清一嗓子，李想有些被吓去，肩膀再次紧绷住，心里的那份不安挥之不去。
　　“孩子想聊就聊呗，有什么好凶的。”周琳用胳膊肘顶了顶许业。
　　许业立马噤声，表情却还是很凶，像是在不满某人的到来。
　　“哥，吃鸡腿。”
　　许子清并未注意到许业的异常，随手给李想夹了个鸡腿，“咱妈烧的鸡腿可好吃了。”
　　“谢谢…”
　　看着许子清爽朗的笑容，李想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好意，只能埋头一个劲地啃鸡腿。
　　“怎么样？好吃吧？”周琳问道。
　　“嗯，好吃。”
　　听到肯定的回答，周琳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开心到脸都是红扑扑的，血气比前几天好了不少。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妈妈再去做。”
　　“嗯…”
　　吃饱喝足，周琳在厨房洗碗，许子清和李想聊了几句后就回房间做作业了，只有李想和许业二人坐在沙发上。
　　两人离得很远，一个在沙发最左端，一个在最右端，厨房里传来的水流声融化了刚才活跃的气氛逐渐凝结成尴尬，李想打开微信，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则消息，显示此号已被封禁，李想慌了，他和程景杭他们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微信，这下微信没了该怎么办。
　　指定是有人盗他的号去干了什么事才被封的，李想握紧手机，他左顾右盼，周琳在洗碗，许业在看电视，即使他们两能帮到李想，李想也不好意思叫他们帮忙，毕竟许业并不喜欢他。
　　李想无助地回到房间，窗外落日余晖，西边的大雁归巢，李想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的火烧云，积攒了一天的委屈终于喷发而出，泪水流淌在脸上，晶莹剔透的珍珠从发红的眼眶溢出，李想尽量憋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发泄了一会，李想站起身去拿纸。
　　慢性鼻炎实在不好受，哭过一会鼻子就堵住，这个时候张妈妈通常会拿给他鼻炎药强迫他吃下去，李想对用来吞的药很反感，当药到达他的喉咙处时他会忘记吞咽的动作，就这样等待药丸化开，苦的不得了。
　　回想那股苦涩的滋味，李想的眼眶再次滋润，泪水犹如晨露从绿叶上滴落下来。
　　“嘀嗒嘀嗒”
　　李想从浴室出来，身后的雾气蒙蒙，带出一阵潮湿。
　　头发丝上的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李想拿起吹风机将头发吹干，吹干头发，他梳开毛燥的发尾，走到阳台仰望夜空。
　　十一年前，他独自一人仰望星空，现在依旧一个人。
　　每每想起那些天煎熬的日子，李想总会感叹现在的安好，比起一家子住在一起，他更喜欢独处。
　　电话声响起，李想接起电话：“喂。”
　　“哥，你在杭州那边怎么样？”
　　许子清去年刚大学毕业，他没有立马接手家里的产业，反而去当了设计师。
　　“我还好，你呢？工作顺利吗。”
　　说到这样，许子清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可别提了…一天到晚忙的连吃饭时间也没有。”
　　“你这样还不如尽早接手家里的产业呢，多累啊。”
　　“哥怎么你这么想，至少得支持我一下吧…”许子清的语气委屈，像是受到了重大的创伤。
　　“这不是心疼你吗，连个吃饭时间也没有。”
　　“追逐梦想的道路上总会有挫折，我可以抵抗住！”许子清举起紧握的拳头，一幅蓄力待发的样子。
　　“哈哈，行，那你加油。”
　　“不说了，我老板找我了。”
　　“行，去吧。”
　　电话挂断，李想的耳旁又只剩下虫鸣。
　　李想靠在栏杆上，他看向只有少许繁星的夜空，星星有暗有明，布成一幅世界名画。
　　他老是幻想星星从星空坠落，坠落在他的掌心，他合上双手，欣赏只属于他的星星。
　　梧桐树挡住了些许视线，月亮刚好被遮住，今天的夜晚变得格外孤独，李想只好等待夕阳的到来，补充心里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