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北望君遥

26、送你一片星空

　　随着容奕的生日临近，梁一涵在她生日前一天的那个周末请她吃饭，还送了她一条银手链。

　　她过生日那天是个星期一，梁一涵单位通知周一有事，要加班到很晚，所以没法给她过生日，只能提前一天来了。

　　容奕其实并不在意日子正不正的，能和好闺蜜在一起就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到晚上的时候容奕突然发现，沈向瑜这几天和她聊天没提过一次她生日的事。

　　难道他忘了？

　　虽然说已经二十好几，过生日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重要了，毕竟过一次生日就要长一岁，要是可以不用长岁数她愿意不过。

　　但是，他如果忘了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容奕在心里暗暗发誓。

　　第二天早上，容奕起来，关掉手机的免打扰模式，手机屏幕窜出来十几条消息提醒，好不热闹。

　　为了优化时间，容奕一边叼着吐司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是一些朋友给她发的生日祝福。她一个个回复了，最后才点开跟沈向瑜的对话框。

　　聊天页面显示，零点的时候他卡点给她发了生日快乐，不过那会她已经睡了，就没看见。

　　容奕嘴角弯起，给他回了谢谢。

　　对面几乎是秒回的：“刚起啊？吃早饭没。”

　　“吃着呢。”

　　“今天下班有空吗？”沈向瑜在后面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包。

　　“干嘛？我很难约的，先排个号。”她故意逗他。

　　“我有好东西给你看，让我夹个个儿呗，我肯定比别人有意思多了。”

　　“真的？”

　　“当然真的了，骗你我是小狗。”

　　“行吧，那晚上见。”

　　收起手机，容奕把热好的牛奶风卷残云般喝得一干二净，穿戴整齐出门上班。

　　……

　　确认了一遍数据保存无误后，容奕这才关上电脑，离开办公室。

　　在楼下一眼看到那辆熟悉的车，显然坐在车里的人也发现了她，打开车门下来了。

　　“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去看我给你准备的东西？”沈向瑜问。

　　本来晚饭也不习惯吃太早，容奕想了想：“先去吧，我现在还不是很饿。”

　　“咱们要去哪？”她追问道。

　　他故意卖关子：“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上车。”

　　车载导航提示“您已进入燕城市雁昭区”没多久，容奕望见前方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群，车就在这里停了下来，面前的门牌上写着“国家科学院天文台”。

　　“到了。”沈向瑜示意她下车。

　　“这是可以进的吗？”容奕有点好奇。

　　燕城市天文馆他们小时候倒是去过好几次，学校也组织过春游。但这“天文台”的名号听起来就很高级，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吧？

　　正想着，他们走到保卫室门口，沈向瑜报了自己名字，保安就很爽快地放行了，出乎意料，看得容奕目瞪口呆。

　　沈向瑜笑着给她解释：“这儿的台长是国科大天文学院的院长，我本科教授的好朋友。以前在江城上学的时候参加过一次比赛，他是评委，我教授跟我一介绍，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今天特意跟他打了招呼才过来的。”

　　“原来我们这是走后门才进来的？”容奕打趣。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硬要这么说也沾点边吧。嗯，小点声，可千万别让别人听见了。”话至后半句，沈向瑜语气一变，贼里贼气的。

　　“又演上了哥？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容奕被他这突然的变脸给逗笑了。

　　沈向瑜也被自己笑得肩膀都开始抖。

　　“小沈？”

　　他们正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叫沈向瑜的名字。

　　沈向瑜回头，惊喜道：“庄教授？您怎么在这？”

　　被称作庄教授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我来燕城给江大做讲座，正好来找老黎……”

　　正说着，后面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个提着公文包的人，想必就是老黎：“老庄，不是去饭店么，干吗呢？”

　　待老黎走到近前，推了推镶金边的眼镜，定睛一看：“呀，小沈，你来了啊？怎么也不联系我？”

　　沈向瑜笑道：“是，黎院长好。这不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呢。”

　　庄教授讶然：“老黎你知道这小子今天要来？”

　　容奕凭借着他们的对话推断，庄教授是沈向瑜的大学教授，那黎院长大概就是他之前说的台长了。

　　黎院长呵呵一笑：“这小子前几天跟我说喜欢的女生要过生日，想带她过来用一下台里那个望远镜，这要求我怎么好意思不答应，就让他来了。”

　　瞬间两个老学者的眼神都集中到容奕身上。

　　她听完那“喜欢的人”四个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庄教授好，黎院长好，我是沈向瑜的……呃，我叫容奕。”

　　庄教授见她这样，笑起来：“我是沈向瑜本科的教授，庄谨。小姑娘，祝你生日快乐啊。”

　　没想到教授人还挺好，还祝她生日快乐，容奕弯起眼睛：“谢谢教授。”

　　庄谨摆摆手，然后像是唠家常一样提起旧事：“说起来，以前沈向瑜跟着江大校队参加一个学科竞赛的时候，沪海大学队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看上他了。有一次几个校队聚餐的时候公开说要追他，其他人正起哄呢，这小子当场就说他有喜欢的人，撂下筷子连饭都没吃就走人了。我现在可算知道了，他当时说的想必就是小姑娘你吧？”

　　容奕错愕，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瞥了沈向瑜一眼。

　　细想一下也是，他这长相这能力，有人追也正常，只是毕竟他性子一向比较温和，她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强硬地拒绝别人的示好。

　　沈向瑜站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庄教授您别说了……”

　　“那肯定是了，不然我也不能那么快答应这小子，就为了一睹他心上人真容呢。”黎院长跟着搭话。

　　眼看着他俩再聊下去能把自己老底都揭穿了，沈向瑜赶紧阻止道：“教授，院长，你们不是要去吃饭吗，一会别去晚了，快走吧？”

　　黎院长打趣他：“怎么，这是觉得我们两个老头子打扰你们了？”

　　“不是……哎呀……”沈向瑜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满脸通红。

　　“好了老黎，咱们俩就别在这讨人嫌了，赶紧走吧，一会去晚了咱俩又该自罚三杯了。”庄教授说。

　　“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带着小姑娘再来见见我啊。”黎院长叮嘱道。

　　“一定一定，没问题，路上小心。”沈向瑜说。

　　送走了两个老学者，沈向瑜带着她往不远处的观测楼走过去，路上容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俩教授人还挺有意思。”

　　“现在才觉得？那你反射弧有点长啊。”沈向瑜说。

　　“这么久没见你老师了也不跟他们多说会话，干嘛急着让人家走？怕他们再说点你有的没的给我听？”容奕坏笑着问。

　　沈向瑜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她太聪明，不管他用什么借口粉饰她都能看得穿，只好无奈坦白道：“是。”

　　“没想到你大学的时候还有这种英勇事迹呢。”容奕眼底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也不看看是为了谁？”沈向瑜哼笑一声。

　　“说真的啊，你那会明明觉得我不想见你，就没想过换一个人喜欢？我有那么好吗，值得你执着那么多年。”

　　“……没想过。你有。”

　　顿了几秒没说话，沈向瑜回答的很简短，然后快步走上前，拉开面前建筑的门。

　　喜欢你就像是一种习惯，我改不掉。

　　容奕还沉浸在沈向瑜给她的答话中，有些失神，骤然走进这建筑的内部，不由得惊叹出声：“这里面……好漂亮啊。”

　　天花板上的灯是不规则顺序排布的，连起来看像是组成了一个星系。墙面是黑色的，却又贴满了各种星宿的星谱图，让人仿佛置身浩瀚星海之中。

　　“这才哪到哪，”见她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沈向瑜失笑，推开面前一扇玻璃大门，“进来。”

　　容奕跟在他后面走进去，这是个很大的房间。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大厅，厅的正中央是个天文望远镜系统。

　　沈向瑜打开电脑主机，介绍道：“这是国家先进技术研发的天文望远镜，一般用于专业的天文研究，叫王贞仪天文望远镜系统，是用清代一位著名女天文学家的名字命名的。”

　　容奕点头，她也听说过这位古代女科学家，在那个时代作为一名女性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实在是很了不起的。

　　沈向瑜俯身在一旁的电脑键盘上敲了起来。他打开的是个全英文的软件，容奕好歹大学四六级也是高分通过，于是凑过去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有很多从来没见过的词，想必是学科术语——这大概是个专业的数据处理软件。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认真专注的样子，只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干净利落地最后敲一下回车键，抬手，回眸看向她：“调好了。”

　　偷看险些被人发现，她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什，什么好了？”

　　他狡黠一笑：“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向瑜轻轻推着她的后背走到望远镜前，她自觉地凑过去，把眼眶附在目镜前端。

　　沈向瑜掀开遮光罩，右手捻动调焦手轮，听见容奕发出一声惊叹时，他知道她看清了他给她取的那一片视野，笑着问：“好看吗？”

　　容奕一边努力地看着镜头里面的景象，一边回答：“好看是好看，但和我想象里望远镜看到的东西不太一样，感觉是很多细碎的星屑凑在一起，而且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多颜色。”

　　“这感觉就对了。”

　　闻言，容奕从望远镜前抬起头来。

　　沈向瑜看见她不解的眼神，忙解释道：“肉眼从望远镜里看到的东西就是这样的。平时我们看到的那些五彩斑斓的照片都是电脑后期处理过数据，才能绘制出人眼能识别的图像的。”

　　“啊，那岂不是看不到你要给我看的东西了？”她语气有些失落。

　　“怎么会。哼哼，我早有准备。”沈向瑜得意地说。

　　他走到电脑跟前，容奕也走了过去，只见他握着鼠标轻点两下，电脑显示loading字样，不一会儿，一张漂亮的星云图就生成在屏幕的正中央。

　　要怎么形容这张星云图的美丽呢，就像是在一池星光里打翻了颜料盒，五颜六色看似毫不相干，相溶在一起却又有种和谐的美。

　　原来真正的触动，是让人可以安静得忘了呼吸。

　　他们两个坐在一起，注视着面前这张图片，仿佛还是小时候在天文馆对着玻璃展柜里某颗行星的模型移不开眼的两个孩子。

　　这一刻，容奕似乎能理解沈向瑜为什么这么喜欢天文学了。

　　它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哪怕它时刻在提醒着你，你在这宇宙洪荒间有多渺小，却又吸引你不由自主地为它着迷。

　　他喃喃自语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容奕点头，努力搜刮自己脑海里有限的名词：“是很漂亮……所以，这是什么？天鹅座？”

　　“不是什么很有名的星座。”他说。

　　容奕更好奇了，这么好看的星云居然没有名气？

　　“那它是什么？”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像轻柔的羽毛拂过她的心口：“你出生那天的星云图。”

　　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沈向瑜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看到我们面前的这些星星了吗？这一刻，它们只为你而闪耀。”

　　“容奕，生日快乐。我想说，你能来到这个世界，是我所幸至极。”

　　容奕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微笑。

　　你知道吗，没有比这再好的生日礼物了。

　　因为，你送了我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