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秋雨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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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我还能活多久。”
城外一座昏暗的茅草屋里，墙侧的木床上，被双膝拱起的棉被下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病恹恹的女子。
“烟儿姑娘...”李复转过身，揪着衣袍，声音略微颤抖,似乎不想面对某个结果。
“李大夫，本来我以为从楼里抬出来的那个夜晚，就会在乱葬岗陪伴曾经的姐妹们，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侥天之幸。”
“你难道...…就不恨吗？” 他平静地问道。
“刚开始我是恨他的，后来我又觉得他可怜。”李复听到烟儿这句话，怔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她，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可烟儿依旧仰头看着房梁自顾自地说着话。
“李大夫你知道吗，被折磨的时候，我感觉身上的每一块骨头像是漏了风，让我想要把它们都砸碎，但这时候我好像听见一个声音。”
它说：'十情八苦是无边孽海，不经孽海不达彼岸'。
“然后罗玉的皮肤开始鼓起水泡，一处处开裂，只是没过片刻他又完好如初。”
“他的眼神既欣喜又怅然，像是被什么给丢弃了。”
“他想要拼命地活着，证明自己活着...”
她说着竟边大笑边流出了眼泪。
不过片刻，情绪又回转，她转过头凝视着李复：“但是自从遇见了李大夫，也就没那么恨了。”
“死了也算一种解脱吧，在楼里一复一日的媚眼逢迎，忍受酷刑般的调教，还有客人的无理要求，终身不得自由。”
“能在死前遇到李大夫这般好的人，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躺着似乎很不舒服，想要动一动身体，但伤口的疼痛让她停了下来，她还是感觉到一点点血迹润湿的脊背。
烟儿闭上了眼，轻轻对李复说：“李大夫，你走吧，我知道你有事要做。”
她知道李复对她所做是出于怜悯，也看出李复的悔恨，哪怕他再怎么隐藏情绪，烟儿在欢场上这么多年，泄露出的情绪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
只是她命该如此……在青楼就只有身不由己。
她想...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李复回到药铺内堂，低头沉思。
回想烟儿说的那几句话，乍一听感觉像疯子的呓语，但烟儿神思清明，口齿清晰，并不像…
初秋的雨总是下个不停，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蓟城，颇有几分消愁模样。
雨滴敲打在河面，水波漾漾，带着柳叶打着旋儿往下游飘去。
“嘀嗒~”
柳岸边上，一个身穿灰衫短打的高大男子跑过，一脚踩在水凼上，在风雨中飞奔。
“快些回去，赶紧把消息带给公子，否则要来不及了！”
阿宽接听到消息那一刻，就知道事情不妙。
抄小路在复杂交织的小巷中穿梭着，走过七八道窄巷，越过一道矮墙终于到了楼前。
阿宽走过去就拽着一个护卫的领子，喘着粗气大问：“无涯相公呢？”
“公子已经走了，何家公子来请的。”
“那老货！阉人堆出来只会整姑娘的畜牲！”
阿宽骂了一句，又猛的把人往身侧一甩，那护卫一个趔趄坐在雨中不敢说话，直到阿宽走远才骂骂咧咧站起来。
咚咚咚——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来了，来了，别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报丧呢。”
药铺里学徒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再打开门的一瞬又噎住了。看着阿宽的壮硕的体型，把更难听的话咽了下去。
“李复在吗？”
“在是在，但是...”
阿宽听他说人在，也没管他接下来的话直接大步走进了内堂。
“喂！你等等，你谁啊，内堂不让人进不知道啊！”
“大个子！你再往前走，我要报官了。”
学徒追着阿宽往里走，嘴里说着威胁的话，手却抓住了药杵背在身后。
“徒弟，你先出去看着药铺，这位兄弟我认识。”
此时李复却出声了，学徒没想到老师竟然还真认识，一般说来不都是强报名号，接下来就是掳人……
他看着阿宽的脸庞，默默在脑海里回想着，以前他好像也没见过啊。
“去吧，别愣着了。”
看老师也不想说，他提着药杵转身去外堂带着了，留了只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李复房间内，
“无涯被姓何的带走了！”阿宽的语气略带急促，攥紧拳头。如果何公子在这儿，他应该会一拳抡上去，打到他脑袋开花。
“你冷静点，好好说，不要有遗漏的地方。”
今天早上阿宽被负责采买的刘大头叫去城东的那几家绸缎胭脂铺子，平时楼里姑娘们的衣服首饰都来这边买。
在铺子外面的时候，有个小厮在旁边一家书画铺子里问道：“老板，有特净宣卖吗？”
“小东啊，特净宣当然有，这可是上好青檀皮做的，罗公子真是识货。要多大的？”
“丈八大小就行。”
“好，你稍等，我这就去拿。”
老板去内室一阵鼓捣，把宣纸用木盒装好放在桌上，又从背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块笔砚，习惯地向其推销：“我们新进了兰台砚，这可是从钦州花大价钱带过来的。”
“这个我是不懂啦，不过我回去会跟公子说一说的。”
小厮付完钱，带着东西就坐在阿宽后面车辆的车辕上，念念有词地说道：“什么兰台砚，还不是公子做出来的东西。”
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公子这又要上美人妆了吧，可怜呐。”
阿宽直感到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明白。
于是果断抛下采买的人，回去找完戚无涯，听说被何静接走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他是知道自从上次姓何的被那雷一吓，整个人都不对了，次日就神神叨叨的来找戚无涯，说什么放过他的屁话，所以，哪里还敢来找戚无涯去赴宴。
接着又来找李复，平时他们两个在商量，大多时候阿宽只需要去办就行了。
李复一听完就知道，那姓罗的没憋什么好屁。
“走吧，去南郊罗玉的宅子。”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秋雨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