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固穷不穷

2、第 2 章

　　海城四中所在的街道，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香椿街。而与其相隔两个街区的距离，有一条街道，名字与其很像，叫香榭大街，如果是刚来海城的人或许经常将这两条街道弄混。香椿街属于学区，是一条除了学生上下学以外的时间都很宁静的林荫道，而香榭大街则是商业街，道路宽阔，无论何时都热闹非凡。
　　在香榭大街的街角，有一家叫“悸忆”的小咖啡馆。悸忆虽然开业没两年，但深受海城年轻女孩儿们的喜爱。原因有两点，一是这家咖啡好喝，店内装修精美又有情调；二是老板是一位中俄混血的顶级帅哥，幽默风趣，还有一肚子的故事，与他聊天无疑是身体与心灵的双重享受，试问哪个女孩能拒绝？
　　近来，又加上了第三点原因——店内来了位店员，据说是老板的亲戚，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肤色白皙，脸庞俊秀，一双浅茶色的眼睛漂亮又独特，令人印象深刻。最妙的是，在他那里点了咖啡，上咖啡时咖啡杯底下总会压一张方形的纸片，上面是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客人的小像，寥寥几笔形神俱备。虽然那小哥比起老板沉默了些，而且只有晚上上班，但每天还是有不少姐姐们愿意为了看他一眼、再拿一张他画的小像而跨越半个城来悸忆喝一杯咖啡。
　　“好阿轶，你真是我的小财神！今天销售额估计又要破新高了。”吴客将围裙随手团成一团丢进吧台的抽屉，笑嘻嘻地勾住少年的脖子，再两把抓乱了对方的头发。
　　此时已是深夜，其他店员都已经下班，收银台前少年正在清点今天的账目。昏黄的灯光下，店内只剩一个客人坐在吧台前，是个长发齐腰的女孩，正笑意盈盈托着腮看着面前的两人：“感情真好。老板，你俩真的是亲戚嘛？”
　　悸忆咖啡馆的老板吴客冲客人神秘一笑：“你猜？”
　　就算在这样不友好的顶光灯下，吴客的面部轮廓依旧显得完美无瑕，眼窝微陷、鼻梁高挺，这般舒眉一笑，简直像古希腊的雕塑活过来了，英俊得让人不敢直视。
　　女孩的心脏狂跳不已，但还是仔细观察一番回答道：“我觉得是哎，这个弟弟的瞳色好浅，不像东方人，应该也是有外国血统的吧？”
　　“......我没有。”容轶回手一肘打在吴客肋骨上。吴客装模作样地“哎哟”一声，却听容轶疲惫道：“赶紧去把机器擦了，擦完差不多关门回家，我明天还上课呢。”
　　吴客举起双手示意投降，老老实实地擦机器去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此时城南的某高档小区，高挑的少年从电梯里走出来，按响了家里的门铃。
　　门开了，一位长相姣好的中年女人从门缝里探出头：“哟，小星回来啦！”
　　“小姨！”向曙星边脱鞋边小声问道，“姐姐已经睡了吗？”
　　小姨还没答话，就听见里间一字一句传来女生咬牙切齿的声音。
　　“向！曙！星！”
　　向曙星脊背一僵，暗道不好。
　　一架轮椅慢慢从里间挪了出来，轮椅里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肤色素白，棕色的长卷发柔顺披在胸前，一双杏眼与向曙星极相似，大而明亮，是一副极明丽的长相。向岭月面上三分怒容，一根手指指着向曙星道：“你下次再趁我不注意溜出去打球，就等着我跟爸妈告状吧！”
　　向曙星瞬间服软，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两步跨到她面前给她捏起肩膀：“别别别，好姐姐，这个月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了！”
　　“这个月？！”女孩音调猛的拔高。
　　“这学期！这学期！”
　　向岭月这才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他。她回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感觉他似乎又长高了。
　　十六七岁正是男生抽条的年纪，向曙星的身高简直一天一个模样，纵向抽的太猛，横向就难免欠缺了些，原本合身的球衣如今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显得有些可怜。
　　向岭月气不过三分钟，转眼心就软了下来：“不是不让你打球，主要是你运动量太大了，吃进去的还赶不上消耗的快，你看看你身上瘦成什么样了。
　　向曙星不甚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过段时间得空了继续去拳馆练拳就好了，肌肉量很快会上来的。不说我了，姐，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向岭月突然沉默。
　　从两人来到海城，向岭月的状态是比在淞城的时候好了很多，但这也仅限于向曙星在的时候。白天向曙星去上学了，向岭月独自一人在家，要么和小姨聊天，要么就坐在窗台上发呆。因车祸失去右腿，对于这个二十五岁的姑娘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向岭月海外名校管理学毕业，原本帮父亲打理家族企业，正值事业上升期，却骤然遭此巨变，再也不能自如地行走，曾经的事业与追求一夕化为泡影，她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父亲提起他在海城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理疗师，询问她是否想换个环境生活，她答应了。海城美丽的海滨风光与宜人的气候让她身心状态好转，但每日无所事事，生活仍没有内核，她明白自己目前的状态只是表象。这个学期开学前向曙星问她想不想尝试培养一些新的兴趣爱好，可是，如今的她身体残缺，还能做些什么呢？
　　身后的电视节目里正播放一档鉴宝节目，在两人沉默的间隙，声音悠悠传来。
　　“《秋兴八景图》，明朝山水画，青绿设色，古朴典雅......”
　　“或许......绘画？”向岭月犹豫道，“小时候我有段时间很想学画画，但你知道当时爸妈没同意。或许现在，我可以试试。”
　　洗漱完后向曙星躺在床上，回忆刚刚提起的那个问题，本来没有指望向岭月能回答，结果却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这是意外之喜，意味着姐姐又勇敢地迈出了一步，向曙星欣喜地想。可是，要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老师呢？
　　自车祸后，除了家里人，向岭月很抗拒和同龄人或长辈单独相处。向曙星问过向岭月之前的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答案是，面对同龄人，她心中总是在强调自己的残缺，总觉得自己已经在某一种程度上永远赶不上他们，永远低他们一等；而面对长辈，他们不可避免地会对这个身体残缺的晚辈心怀怜惜而格外照顾，而这种态度，无疑也会令向岭月感到不舒服。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你的姐姐在你面前的表现是最自然、最接近出事前的。现阶段既然她非常排斥见到同龄人，不如先试试给她介绍一些跟你年龄相仿的朋友。有“姐姐”这一层身份在，她似乎能够更自然地融入你们小一辈的群体。”
　　心理医生的话回响在向曙星耳边。

　　前几章字数可能不太稳定，后面会稳下来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