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飞不鸣》羿潼

8、第 8 章

　　谢梓豪埋在桌子上写作业，他要升高中，面临的学业压力也很大。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他姐谢梓欣没了，他一辈子都没法遗忘他昨天看到的那个场面，谢梓欣那副惨死模样。

　　他实在想不通，好好的为什么人就这样没了。快到他连再见都没来的及说，没有好好的道别，连再一次相见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星期前谢梓欣还提醒他说要中考了，喊他少玩点游戏，收心应对考试。

　　当时他怎么回答来着，说自己的成绩已经有很大进步了，只要不受影响安心考，上她那所高中绝对不成问题。

　　谢梓欣就读的高中是贫民区里师资力量最好的一所私立学校，那时谢梓钰刚来他们家。她当时拿不定主意是要去哪所学校读书，谢梓钰说为了将来的发展考虑，条件允许的话，直接挑师资力量最好的学校。

　　谢梓钰说钱不是问题，只要是谢梓欣想上的都没有问题，谢梓欣犹豫再三，选择了现在的学校。

　　谢梓豪心里想不知道如果当时选择公立学校会不会好一点，他现在改变主意了，决定自己的分数道标还是选择公立学校好了，毕竟他没办法在他姐死去的学校安心读书，因为他总是会想起谢梓欣躺在地上双目大睁的模样。

　　昨天晚上做梦，他梦见了谢梓欣和他小时候去山里玩还有去海边玩的很多小事。谢梓欣身为姐姐，他一直都很依赖对方，而谢梓欣除了会他在特别犟的时候收拾他，其他时候对他都是很好的。

　　谢梓豪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失去谢梓欣，因为他觉得死亡对他来说还算遥远，他心里认为就算他妈先从这个世界离开他，也不会先是谢梓欣。

　　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谢梓欣永远离开了。

　　“弟，你都发呆半个小时了。实在不想写就不写了。”

　　谢梓豪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走神，他闻到谢梓钰扒拉他肩膀的手满以及谢梓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哥，那你也别抽了，这两天你都抽多少烟了，你以前明明都不抽的。”

　　“知道了，你要写就快写吧。”

　　谢梓钰直接把衣服脱了光着上半身拿了条毛巾走出去洗澡去了。

　　谢梓豪叹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试卷上。

　　第二天早上谢梓钰送谢梓豪去上学，下车时谢梓豪跟谢梓钰说让他看好妈，保不齐她会自己偷偷去学校或者派出所找谢梓欣。

　　谢梓钰给他打包票说让他放心，施鲸飞让人看着的，好好上学就可以。

　　最近天气开始变热，天空中的白云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光着一片蓝色，仅剩太阳作为点缀。

　　车道旁边的树木枝干上长满了许多绿油油的叶子，空气中吹来的风清凉温柔。车道上开始变得拥堵，往前看一辆辆车屁股，谢梓钰慢慢往前挪。

　　他又想抽烟了。

　　他决定下个车道变道，去了一条更少车子的路。

　　他踩油门，车子加速，越来越快。他超越很多车，行驶到高速上，就这样开了俩个小时。

　　这片地荒芜，很少人居住，海浪很大，吹乱了他的发型。

　　他一个人独自走在岸边，他果然还是想抽烟。

　　【给我带包烟】

　　接着他发了自己的位置。

　　那边回复很快，回答说好。

　　没多久，施鲸飞把车开到他车旁边，向远处的谢梓钰走过去。

　　谢梓钰听见远处熄车的动静，不自觉眺望远处身材魁梧的男人，即便他心情烦躁也想夸夸对方不要太骚包，天天散发荷尔蒙。

　　“来这么快？”

　　施鲸飞走近的同时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谢梓钰还没伸手接，香烟就碰到了嘴唇，他张开咬在嘴里，施鲸飞走过去挨着他给他点燃。

　　墨非皱眉看他娴熟的姿态。

　　海边风大，谢梓钰吐出的香烟经由施鲸飞脸上很快在风里消散不见。

　　男人比他还要高，今天穿着一身全黑西装，里面白衬衫没打领带前面解开俩颗扣子，是款式简单又很讲究的高级货，他在心里夸赞对方有品味的同时又忍不住吐槽到底谁是少爷，也不知道每天穿不同的西装把自己打扮得像公孔雀开屏要给谁看。

　　男人低头看他，他站姿随意仰头看对方。男人眼睛深邃，眼窝凹进去，双眼皮很漂亮，眉毛很浓，鼻梁很挺。几乎每天都刮胡子，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谢梓钰通过这段时间相处来看，他觉得他的保镖很讲究，心还细。

　　对方到底多大年纪他没问，只是扎手的寸头都是刚生出来的白发，给他这样的造型添加了几分野性。

　　而且对方今天还非常骚包的在左耳上戴了耳钉，他吸第一口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谢梓钰快被气笑了，到底谁他妈是少爷啊。

　　嘴里的香烟和自己这两天在街边小卖部买的很不一样，有淡淡地薄荷香，吸进肺里感觉很清爽，通体舒适，不禁感叹，眼前风景真迷人，他的血液似乎涌动变快。

　　他承认，他喜欢，他喜欢他保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专注，他享受这种快感。

　　谢梓钰自从遇到施鲸飞以来，他觉得自己基因里的恶劣因子跑出来了，他才不是谢梓豪和谢梓欣眼里可靠，阳光开朗的大哥。他顽皮，恶劣，喜欢捉弄别人，享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的感觉，他喜欢自己高高在上无人可以靠近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施鲸飞面前，他好像就原型暴露了，连装都不想装。

　　谢梓钰的记忆没有恢复，可是施鲸飞一靠近，一用这种专注的目光看他，他就变得无所畏惧热血沸腾。

　　谢梓钰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疯子，但是他隐藏得很好。

　　他把烟雾全部吐在施鲸飞脸上，对方鼻翼煽动眨眼又继续专注的盯着他。

　　谢梓钰烦躁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你来得好快，简直就好像一直跟在我后面，真不愧是我得贴身保镖。”

　　“少爷，风好大。”

　　谢梓钰就穿了件白色短袖，在市中心还不觉得，眼下海边风浪太大，太阳基本没了热度。

　　施鲸飞当着他的面直接脱了外套给他披上，外套里面留有男人体温，鼻尖是被海风吹散还残留非常好闻的高级木质香，仿佛远山之颠一抹阳关温暖的沉木，非常符合施鲸飞身上的成熟稳重。

　　他的保镖有时候贴心得就像情人一样。

　　“少爷，还抽吗？”

　　谢梓钰已经把手里的烟抽完了，他摇摇头拒绝自顾自往前走。

　　男人会叫他少爷，他第一次听的时候是在那天男人向他坦白的晚上。施鲸飞来到他床边，他十分惊讶施鲸飞对他照顾的细心程度，哪怕一天他也有点受宠若惊。

　　哪里是保镖，简直是保姆还差不多。

　　男人说有什么需要就喊他，或者伸手拿旁边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最后给自己盖上被子说：“少爷，晚安。”

　　那天晚上谢梓钰觉得可能是白天睡多了，在听见那声少爷之后，感觉全身都热起来了，怎么像在演电视剧，居然还有人真的开口喊少爷，也不嫌燥得慌，男人浑厚的嗓音还喊得那么销魂。

　　简直要了谢梓钰命了。

　　第二天男人又开口喊，他说叫自己梓钰就行，或者以前是怎么称呼自己名字的。

　　结果施鲸飞说这是规矩，底下所有兄弟都喊他少爷。

　　谢梓钰心里忍不住想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他简直抠破脚趾都想不出来那是一副尬到什么样的场景。

　　他和施鲸飞达成在外人面前不喊他少爷的协议，否则谢梓钰尬出天际，想死的心都有了。

　　施鲸飞走他后面俩步距离跟着，谢梓钰问他自己以前什么样子。

　　“并没有多大变化少爷。”

　　没有多大变化吗？

　　谢梓钰望着天边说：“是妈捡到我的，我当时被海冲到岸边，他看了我的脸后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大儿子，冯叔就和她合力把我抬进家。”

　　“后来梓豪和梓欣回来，他们都知道我不是谢梓钰，但他们相信我真的失忆了，愿意让我用谢梓钰的身份当他们大哥。”

　　“我很开心，感觉身体和心灵很放松。我很乐意挣钱给他们花，让他们花钱我觉得很有成就感。不知不觉，我已经把他们当作家人了，大家一起吃饭，然后打扫卫生。带着两个小孩逛街买东西，检查作业又辅导他们学习，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很满足。”

　　“和他们相处我感觉好幸福，我知道自己失忆了。不记得的东西当作不存在就好，把握当下对我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接纳一个陌生的我，那么我也像他们接纳我一样接纳他们，成为真正的谢梓钰，做妈的儿子，当梓欣和梓豪的大哥。”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尽责了，但是我却没有好好关心梓欣在学校的生活。你知道吗，她的那所高中还是我建议她去的，我说只要她好好读书，钱不是问题。现在我后悔了，如果没有遇到我，或许她根本不会去那所私立，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施鲸飞走向前一把抓住谢梓钰的手，“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你没有出现，即便她去了公立学校读书，今天我们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擅自去揣测没有发生的事情，只会让自己陷入煎熬和痛苦，就你刚刚说的，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你应该好好想想，幸好你在，因为如果没有你，谢梓豪要被迫长大，而他可能还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仅是谢梓钰，我找到你了，你是墨非，你是墨家唯一的大少爷将来也会是墨家家主。”

　　“你可以找到真相，为谢梓欣讨回公道。但是如果没有你，谢梓豪可能自身都难保，谢梓欣惨死在学校，保不齐谢梓豪哪天就可以惨死在街头。你当贫民区是什么地方，就算你失忆了，不会连刻在脑子里的思考方式也忘了吧？”

　　施鲸飞情绪很稳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不急不躁，给人一种很耐心的感觉。

　　谢梓钰惊讶对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声音还是这么好听，他的确得到了鼓励。

　　他没来由的好奇道：“施鲸飞，你撒谎的时候是不是面不改色。”

　　施鲸飞陷入沉思：“少爷，除非必要，否则我一般不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