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李子酒酸

4、“这是你的试卷？”

　　星期三，晚，月色皎皎
　　阮临玉本来想着晚点去A271班，免得和李淮安碰上。
　　上课铃快敲响时，他才磨磨蹭蹭地推开了后门。好家伙，整个教室满满当当，嬉戏声飘进了楼道。
　　只有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有一个空座。
　　阮临玉视线往上，显然是非常震惊。那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李淮安。
　　心里默默吐槽着：“我的天，我的地。我的袜子，我的鞋。我竟然和李淮安选到了同一节语文课！”
　　李淮安手肘拄在课桌上，侧着头向他看去，就那么淡淡的笑着。二人视线交汇……李淮安竟然朝他勾了勾手指，眼神示意旁边那个空座。
　　脸上还是那样人畜无害，可在阮临玉心里却打了个寒颤。
　　转念一想，月考数学卷还在那厮手里。
　　硬着头皮朝他的方向走去。
　　阮临玉坐在凳子上，不自在地咳咳了几声。
　　李淮安拿着那张数学卷子，看向他。
　　“这是你的试卷？”
　　明明他的表情还是那般淡然，看起来没有任何波澜，但阮临玉总觉得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阮临玉被他的话呛了一口，有些不服气，回怼道：
　　“怎么？就是小爷我的卷子，你要拿我怎样？”
　　李淮安没理他，只是笑着，静静听他把话说完，才把手中的卷子轻轻放在阮临玉的课桌上。
　　高见立下，不言而喻。
　　“好，很好。又被李淮安给噎了”十七岁的少年总是这样，青春似乎就是这般复杂。争强好胜和敏感多思并不冲突。
　　阮临玉吸了吸鼻子，似乎正要讲话。

　　一阵急促的上课铃让他把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阮临玉猛地把头转了回去。也不再理李淮安。
　　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女人走到了台上，她就是A271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宋甫平。她直接开门见山，“今天咱们讲这次月考的作文。”
　　宋甫平讲话吴侬软语，带着点南方的口音。

　　“先找一位同学读一下题干——”
　　“嗯——淮安，你来读。”
　　李淮安站的笔直，身姿修长，肥大的校服掩盖了他有些消瘦的身材。声音温润如玉，煞是好听。
　　“仔细观察下面这幅石榴图，根据要求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这幅画对我们的心理健康和心灵成长有着启示意义，请就此写一篇文章来表达你的观点和思考……立意：1，乐观对待一切事情2，成熟的人，才能笑着闯过困境3…………”

　　阮临玉一向厚脸皮，加上自己是学美术的。美好的事物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他性格大大咧咧，也不顾李淮安怎么想，也丝毫没注意班级有不少人似有似无地对他进行打量，投来视线。
　　竟是盯着他的脸听他读完了整个题干。
　　李淮安话止，宋甫平点了点头，“李淮安旁边那个漂亮的女同学，我看你听淮安讲的挺认真的。莫不是也想课上表现表现？你来讲讲这幅漫画。”
　　整个班的目光再次“唰”的一下聚在阮临玉的肩头。
　　有不少同学认出来这个漂亮的女同学，就是在整个高中都非常“有名”的二世祖阮临玉。
　　哄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甫平看着身高接近一八八的“女同学”，扶着额笑道：
　　“原来是个男孩子啊，不好意思啊，老师眼睛有点近视，来，你来说一说这幅漫画。”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阮临玉也不矫情，直接站起来：
　　“一个枝头，俩石榴，横批：’我想开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教室又哄的一声。
　　宋甫平也被逗乐了，随即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
　　“好了好了。我来讲吧”

　　宋甫平先把文章错误的立意列举出来，又分析大批同学出现跑题的原因。讲了文章正确的立意。
　　又把季云舒叫了起来读了读她的高分作文。
　　结束了两节语文课，该最后一节晚自习了。周围的同学都起身朝门口走去，上厕所的上厕所，回班的回班。
　　路上还讨论着这次联考的排名。

　　在语文课上，李淮安也没怎么听课，物理试卷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摆在课桌上。手中的笔也不见怎么停顿，两节课把五六张物理卷写的满满当当。连草稿纸都写的赏心悦目。
　　阮临玉不禁感叹道：“学霸，不亏是学霸。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怎么长的？同样是人怎么差别这么大……”

　　阮临玉高一分科的时候选的大文，不是多喜欢历史，主要是物理实在烂的离谱。
　　阮临玉刚准备起身离开，就见一个女生挡在他的身前。她的头发微卷，长相十分张扬自信，
　　出于礼貌，阮临玉问了句。
　　“同学，你挡我路了。方便让一下吗？”
　　“阮临玉，我是275班的宋依然，我注意你很久了——方便给个微信号吗？”
　　阮临玉瞥向李淮安，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李淮安高挺的鼻梁。
　　心里吐槽道，他倒坐的安稳。
　　“我那个——”
　　没等阮临玉说完，李淮安冷不丁的起身，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径直走向教室后门。
　　阮临玉这才注意到李淮安有些轻微的驼背。
　　阮临玉随便搪塞了宋依然一句，
　　“抱歉，我没微信。”

　　阮临玉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病，竟然跟着李淮安走出了教室。
　　今天楼道的灯不知为何坏了，整个走廊仅有从窗户洒进来的点点皎洁以及从教室里溜出的光亮。
　　视线有些昏暗，给人几分遐想。阮临玉有些慌，但还是那么走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周围时不时传来嬉戏打闹声。仿佛就被世界隔绝般，两个人就那么有默契地走着。
　　他没有回头，他也没有离开。
　　突然李淮安停下了脚步，阮临玉一个没留神，撞在了他的后背，因为阮临玉比李淮安高了半个头，在惯性的作用下，头竟窝在他的肩膀。

　　他衣服上带着一种淡淡的柠檬味儿，几乎是一瞬，阮临玉就站直了身。
　　明明楼道声音嘈杂，可阮临玉却听清了他说的话：
　　“怎么了？”
　　阮临玉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吞吞吐吐道：
　　“我有点夜盲，李淮安，你能把我带回去吗？”
　　李淮安头微微抬起才能注视他的眼睛。自己有点痛恨这种被别人牵着走的感觉。
　　李淮安嘴上没应话，只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腕。
　　到了楼梯处，才出声，
　　“手机”
　　“哦哦哦”说着把手机递给他。
　　“密码”
　　“258025”
　　阮临玉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指，李淮安的指甲剪得圆润，颜色也是淡淡的粉色。
　　李淮安打开手机的手电，就这么拿着。手机的灯光随着二人的步伐而移动。
　　下台阶的时候你，李淮安抓着阮临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

　　等二人走出明德楼的时候，晚自习的钟声已经敲响。
　　整栋明德楼的楼道竟然全亮了，想必是学校的维修工加急修好的。瑞阳一中虽然被学生“亲切地”称 “老古董”，但学校条件在整个瑞阳市都能排的上号。
　　阮临玉心中涌上几股别样的情绪。
　　“我不是故意在你书上画画的，还有那天在操场上。我应该早点和你道歉的。”
　　李淮安笑着说，“起初是生气的，但是你画的画还不错。原谅你了。”
　　李淮安刚迈着步子要走，明德楼大厅传来刘清明和高三年级主任刘翠花的声音。
　　阮临玉拽着他快步跑向明德楼下的那个石头做的廊架，廊架上垂落的凌霄花和大片绿叶给二人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遮挡物。

　　阮临玉微微喘着粗气，黏腻的气息似有似无地拂过李淮安的耳尖。
　　那年盛夏，少年的思绪像勾勾绕绕的藤蔓，理不清，剪不断。凌霄花开的热烈，一如少年的心意。
　　二人僵着身子，似乎都是有些尴尬。他们很有默契地都闭口缄言。
　　刘清明和陈翠花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地校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主任，你们这次在市的联考成绩可着实亮眼啊。”
　　“哪有，我们年级也就平均分排名高，尖子生但拎出来根本不够看。哪像您啊，这次联考出了个全市第一。”
　　“哎，也就那一两个能看。”
　　阮临玉听到这里，凑近他耳朵说。
　　“会长，联考第一是你吗？”
　　李淮安摇了摇头，
　　“不是”
　　“哦”
　　对话再次陷入了僵局。

　　知道晚自习下课的钟声敲响。原本安静的校园此时充斥着欢笑，大批学生成群地从教室涌出，争先恐后，扬起骇浪般的欢笑。
　　李淮安愣了两秒，“我走了”
　　阮临玉出声叫住了他，
　　“淮安—李淮安，你能给我个微信号吗？”
　　李淮安笑了笑，“成”
　　在阮临玉递过来的数学卷上写下了一串字母就迈着步离开。
　　黑色的字母和旁边红色的“36”呼应，倒有种诡异的和谐。
　　李淮安心头一颤。
　　少年充斥着热烈与阳光，声线划破了黑夜。
　　二人相距已有段距离，但李淮安还是听见了他那句。
　　“李淮安——回宿舍的时候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