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锈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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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调查酸蚀异能者的任务交给兰堂后，七惠决定暂且放缓研究人员那边的进程。
她尚不能确定兰堂的失忆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假如她这边找到研究所位置后他刚好恢复记忆，那不就成通敌了。七惠的行为关系到一枝的立场，她和黑手党合作，还能说是误入歧途，与他国间谍扯上关系，则会被联想到她们隐匿国外的经历。
以为一番劳碌能换来优秀的助力，没想到是一把双刃剑，甚至连借给自己这把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危险之处。
“唉……”七惠揉着太阳穴，从桌上抬起头，一看到面前厚厚的词典和外文典籍，又感觉两眼发昏。
自从想起在旅馆窥见的秘密，原本被忽视的细节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它们时常在深夜造访，把她从梦里叫醒，然后将她引向浩如烟海的文献。
她伸直疲乏的身子，从座椅中抽出来，想去倒杯水。察觉到门外的动静，她站定在门前，轻叩两下。
门从外面被打开，少年装扮得像万圣节绷带怪人，站在门口嬉皮笑脸道：“晚上好~”
“晚上好。”七惠眯起酸涩的眼睛，“我记得客卧在另一头？”
“这不是看小七惠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嘛。”他递出一杯红褐色的液体，“新改良的，来试一下？”
“我就算了……你自己喝吧。”
她错开身走进客厅倒水，回到房间时，太宰已经自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阅那堆资料。
好吧，让他自己来看就可以省去很多说明了。她想。
好在七惠的房间很干净，干净得称不上私人空间，这里没有任何特别的装饰品或杂物，柜子里只放了必要的书和衣物。仿佛她只是这里的租客，随时可以提上行李箱离开。
“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这是什么教义吗？”太宰指着她的笔记问。
“是《翠玉录》，关于炼金术最早的文献。”七惠抽出另一本书，一边翻找一边解释，“下即是□□，上则指精神和心灵，炼金术的本源意在探究意识与物质的联系。从地位上来讲，当成教义也没错。”
“姑且问一下，小七惠是克隆人吧？”
“怎么了？”
“由你来说这些，就好像现代科学不存在了一样。”他扶着下巴道，“难道说我已经转生到了魔法世界？”
“以前研究所的人也经常说这话。”想起那些人对着实验数据抓耳挠腮的样子，七惠忍俊不禁，“就算是已经投入使用的异能研究项目，他们都还没完全搞清楚呢。”
“所以你研究炼金术是想做什么？”
“我发现了这个。”她翻到书中的一张插图：
画面整体由同心的三角形和圆盘穿插组成，这组几何图形还被诡异地安上了人的头和四肢。圆盘被七根指针均等划分，最下端的黑色指针标注着数字1，指向三角的一角，一个立方体符号。
标题是《贤者之石的寓言画》。
“贤者之石是炼金术士解读《翠玉录》时幻想的产物——点金石，或者不死灵药，总之是炼金术士们的终极目标。”她用手指圈出那个方块，“而这是炼成贤者之石的第一步，腐化。”
她像个拿着航海图的船长侃侃而谈，尽管这艘船由历史上已经被推翻的知识构建，目标的方位也未可知。初次登船的太宰粗略观望了一圈，问她：“这个目标包括让死人复生吗？”
七惠踌躇了：“毕竟只是纸面上的理想，实际能做到哪一步，又有什么效果，这些都是未知数。”
“要是先代派能利用它做到复苏先代，那还说得通。”太宰摊手表示惋惜，“但这点信息不足以说明他们为什么要优先转移那个方块。”
“所以说我还在找。”她嘟哝道，“得先搞清楚那个方块的实质……”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他合上书，注意到笔记下面垫着一本画册。
泛黄的纸张上面是凌乱的涂鸦，蜡笔的字迹歪歪扭扭，但能辨认出某些部分画的是秘语一样的符号，其中几个符号刚才还在那副图上见过。
七惠赶紧抢过那本画册，护在胸前：“这、这个就用不着了。”
“欸~为什么？”太宰笑得一脸灿烂，“看起来是很可爱的孩子画的耶。”
睁眼说瞎话！七惠急得头脑发烫，简直想扯一把那张脸，看看下面有多少张皮。
这本画册是她以前在旅馆用的，那里没有同龄人可以交流，她闲逛时偶遇岛主在写生，受此启发，模仿她用绘画的方式记下了在旅馆生活的片段。遗憾的是，她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即使岛主偶尔会指导她，她的绘画水平依旧和幼时玩伴爱丽丝旗鼓相当。
“好啦，偷窥少女隐私什么的太无礼了，我不会看的。”
七惠仍然横着眼：事到如今，森鸥外早就把她的隐私透得底都不剩了。
太宰收敛了笑意，问她：“话说回来，小七惠是小时候就接触过炼金术吗？”
“只能算是接触过。”她斟酌道，“我之前居住的旅馆里有很多关于神秘学的书，那里的客人大多也在研究神秘学。”
“之前说的那座湖畔旅馆么。”
七惠点了点头。上次玩百物语，她挪用了在聚会上听到的传闻和一部分自身经历进行改编，对旅馆本身则是基于实情来描述。
“原来如此，”少年快意地一拍手，好似完工在即，“这下思路就很清晰了。”
“咦？”
“小七惠真是的，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
“但是旅馆从未公开讨论炼金术，也没有在日本活动过。”她还不理解他如何能断定，于是补充道，“而且那里是邀请制，我觉得和港口黑手党应该扯不上关系。”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他偏过头，一缕微卷的鬓发随之翘起，露在外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只好奇人类反应的猫。
“对了，那座旅馆叫什么？”
“……锈湖，源自那片湖泊的名字。”
*
说出那个名字，仿佛触及冰冷的湖面，感觉自己正被潜藏在水底的深渊所注视。
在锈湖度过的时光是宁静的，但这种宁静总是与不可言说的违和感共存。你会在夜里听到猫头鹰的叫声，而窗外只有信步闲庭的老先生；只要是有水的地方，你都可能听到鱼蹦出水面的声音；房间里空无一人时，钢琴还会自己开始演奏。
她曾在睡梦中看到腐坏的灵魂站在自己床边，母亲于是委托其他客人制作了一枚怀表，作为护身符。从那以后，恶鬼都只守在窗外，不敢靠近。聚会上其他客人听到她的遭遇，便提起了湖中恶鬼的传说。
恶鬼盘踞的那片湖上，占星、炼金之类神秘学说自然变得可信起来。代表行星和金属的符号在旅馆里随处可见，那是锈湖的语言，如同树木的纹理刻印着它生长的历史，而那些兽首人身的肖像或许能为你解读其中的秘辛。
现在想来，母亲为什么会收到锈湖的邀请呢？
如果复制异能力的研究有涉及这些，森医生没理由不知道。那么，有可能是保密级别更高的其它项目，或者母亲更早之前就与锈湖有联系……在找到她之前，这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在这方面，太宰好像找到了头绪，但他非要卖关子。七惠企图以换门锁来威胁他，又想到锁本来就对他没用，遂作罢。
不过还没等她套出消息，他很快就被森叫走了。
七惠人生中第二次被不告而别，又是在一个寻常的早晨，某人的痕迹突然消失一空，好像从未来过。她发消息询问森医生，得到的回复是太宰君太显眼容易招来麻烦，便让他回去了。
其实他的伤早就痊愈，既然起初是以养伤为由让他留在这里，她也无从挽留。况且，有留下他的念头才不正常。
她承认自己有点惋惜，不然也不会鬼使神差在他离开那天录下那档灵异节目。隔天她发现自己保留的录像，感觉莫名其妙，接着删掉了它。
七惠依旧在咖啡馆练琴，最近占卜活动非常受欢迎，店里空前火爆。无论占卜结果准确与否，人们总会想试试看。加上咖啡馆的口碑本就不错，她这几天都只有钢琴凳可坐。
为了顺应活动的神秘感需要，她尝试模仿过去在旅馆听到的琴声进行演奏，得到了店长的强烈好评。弹奏时她偶尔会想起那个少女，那个死后仍在作曲的幽魂——悠里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
无法解脱的少女，遗失了过去的男人，还有那个囿于人间的少年……他们还将流浪至何处？
许多人的面容闪过脑海，指尖的旋律逐渐变得沉重，七惠放松手腕，让声音缓缓落下，消隐于人们细碎的谈话声中。恰好这时走了一桌客人，她决定稍微休息一下。
甫一落座，又有人进来了。
推门的少年一身短袖衬衫加七分裤，一边脱下帽子扇风一边抱怨天气。身穿制服的女高中生跟在他身后，她留着短发，一只金属蝴蝶停在发间。她手上还挂了件棕色披肩，从款式上看是和男生的帽子配套的。
男生一进来就转向七惠的方向，而另一人看了圈周围，发现只有七惠是独自一人，便礼貌地向她询问：“不介意的话，我们一桌吧？”
“她只是来弹琴的啦。”她还没回答，少年直接道。
七惠愣住了，尽管她本来就打算说不用在意自己：“嗯……确实是这样。”
后来，为了让自己占座显得没那么不合理，她还是找小早前辈点了杯红茶。
点单时，服务员见来的是新顾客，还是学生男女，特意推荐了附赠占卜体验的活动套餐。制服少女意外的没什么兴致，她旁边那位则是把包括套餐在内的特色甜品都点了个遍。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待服务员走后，少女才问七惠，“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占卜怎么样，灵不灵？”
“其实我也没试过。”七惠讪讪道，“不过这种事情主要还是看自己如何解读吧。”
“也是。”对方笑声爽朗，言辞犀利，“要是对结果不满意，再点一份就好了。”
嗯，我猜长泽店长也是这么想的。七惠在心里默默赞同。
“他们问的都是些不用思考就能想通的小事，有什么好占卜的。”少年两手背在脑后，“什么女朋友是不是出轨了，楼顶渗水是不是凶宅闹鬼，黑心公司什么时候倒闭……虽然都是名侦探看不上的问题，也不至于来这问吧！”
七惠一时怀疑他是不是在店里装了监听器，他说的这些确实有客人讨论过，但她是全程坐在店里听到的——
“他才刚到，怎么能说得这么准确？”少年说出了她内心所想，“哼哼，这可是世间第一的异能力，没有什么是名侦探推理不出来的。”
“侦探？”
“这位是乱步先生，我是侦探社的调查员，与谢野晶子。”与谢野熟练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公司名是“武装侦探社”。
“谢谢，不过我大概用不上……”七惠接得有点犹豫，她对这一职业的了解不多，侦探毕竟是白道，不适合参与她的行动。而且眼前这位看着像是会自顾自揭穿他人隐私的主，最好还是不要扯上关系。
“当然用得上，”对面的乱步全然不在意她生硬的表情，悠悠道，“如果你想知道吉村悠里在哪里的话。”
她就说吧。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09 锈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