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落矣》宴娇

7、第七章

　　“干嘛，我才刚睡着。”他的嗓音略显沙哑，像是刚刚才清醒过来。
　　阮萧没有接下他的话，距离矿场已经越来越近，他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来和李知言闲聊。
　　“很对不起刚休息就给你下任务。”阮萧顿了顿，像是在组织措辞：“不过还要你帮我查查矿场那个案子死者的亲人。”

　　“亲人？身份不是核实过了吗？没有问题啊。”对面突兀地传来了倒水的咕咚声。

　　“是死者的亲生亲人。”阮萧进一步解释道，听见李知言一知半解的哦哦声，头疼地又补了一句：“类似于父亲母亲之类的。”

　　“好，懂了，等我消息吧。”听筒处布料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像是穿衣服的动作。

　　阮萧挂掉电话抬起头，矿场锈迹斑斑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尹轲一转方向盘把车停稳，打量着四周。

　　入口处被警戒线封锁住，矿场周边的情景还是和昨天来的时候别无二致，只不过草丛中的尸体早已被运回去进行了解剖。

　　“只有咱们几个吗？痕检没来？”尹轲身子前倾，隔着车玻璃望着矿场里面的情况。
　　“在现场呢。”阮萧递给了许辰鞋套和口罩，自己穿戴整齐后随着尹轲下了车。

　　许辰略微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归顺，戴上口罩的刹那仿佛像是回想起了往日不愉快的回忆，面颊上泛起一丝苍白。

　　越过黄色的警戒线之后，顺着矿工作业的小路一路前行，便能看到被铁栅栏和钢筋重重包围的矿口，这是这么多年来阮萧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矿口的大致模样，毕竟以前的他一直以为一座山的山脚开了个洞就叫做矿洞。

　　矿口上吊着一个经常往下漏土的小电梯，据这里的工人所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电梯虽然极其简陋，但安全性毋庸置疑，即使这里的矿主再不负责任，也不会拿矿工的生命开玩笑。

　　他向许辰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他神色极其不自然，以为他只是第一次看到未知事物所表现出的恐惧，轻轻地对他说：“如果害怕的话，就先回去？”
　　许辰摇摇头，生硬地扯出一抹笑。

　　穿戴简单的防护措施后，破败的矿洞8电梯从矿井底部垂直向上移动着，缓慢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是…咱们真要下去啊。”尹轲咽了咽口水，隔着防尘面具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阮萧用着有些轻蔑的眼神看向他：“这都不敢？是不是男人？”
　　头一次被阮萧嘲讽的他虽然内心有不甘，但看到像是随时都能把人一口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的黝黑矿洞，又打了个切切实实的寒战。

　　许辰没有多言，迈着步子踏进狭窄的电梯，把尹轲吓得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承受着压力的电梯轻轻摇晃着，不一会幅度便渐渐减小。

　　“很安全。”许辰说道。
　　“我不信。”尹轲直接缩在了阮萧后面。

　　“咱俩一起进，我数一二三。”阮萧有些无语，伸出三根手指笔画着。

　　“一…二…”

　　“你怎么不走啊！”尹轲尖叫。

　　“我没数完呢！”

　　尹轲拽着阮萧的手腕，两人半推半就走进电梯。许辰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随着由于一路向下而喷溅的尘土，耳边巨大的轰鸣声将几人震得差点耳膜穿孔，地底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只是头上安全帽前不怎么亮的探照灯。
　　随着齿轮吱呀吱呀的响声，电梯很快便抵达了地底。

　　“我的个亲娘啊。”尹轲惊叹，“能在这种环境工作的人，真是勇士。”
　　电梯门颤悠悠地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纷飞的尘土，即使已经戴上了防尘面具，但飘飞的尘粒肉眼可见，使人呼吸不过来。

　　矿洞的全貌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发黄的土壤，参差不平的坑洼，停止工作的破石机器，这些单拎一个放在上面都极其惹眼的景物此刻在地底形成了壮观的景象。

　　旁边突然窜出来了一个小刑警，把阮萧吓了一跳。

　　“请问你们就是二队来勘察现场的侦查员吗？科长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小刑警摩挲着衣角，有些紧张地问。

　　“呃…是我们。”尹轲回答。
　　“跟我过来吧，科长有新的发现要汇报给你们。”小刑警转身跑走，也不顾后面的三人跟不跟得上。

　　阮萧急促地追上小刑警，疑惑地说：

　　“这个案子一队要介入吗？还是只是来协助我们的？”

　　“不是我们二队全权负责吗？还是要转交了？”

　　小刑警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他只是个新来的，就别为难他了。”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在空旷的矿洞里十分惹耳，轻弱的音色和封闭空间里的回声将她的别致声音修饰的淋漓尽致。

　　许辰应声望去，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女子双眼无神，蜡黄的皮肤使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二科忙着应付检查，如果这个案子在规定期限内没有破获的话，陈局会考虑转交的。”女子迈着步伐走到三人身前，看到许辰后，微微一怔。

　　“咱们先别卖关子了行吗，莫科长，直接单刀直入吧，你发现什么了。”尹轲打了个哈欠，他似乎看谁都是那样的语气，说话都是那种毫不在意的语调。

　　莫梓烟没有说话，领着三人走到了矿洞的深处，这里阴冷潮湿，习惯了炎热的三人都因气温的骤降而打了个寒战。

　　一走到深处，取证拍照的刑警和痕检人员就多了起来，莫梓烟走到了一台破石机器前停下。
　　在这之前，许辰一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发黄的土屑有一些堆积在坑坑洼洼的石壁周围。

　　“根据那几个矿工的描述，死者徐磊是在矿洞里因机器爆炸而死亡的，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莫梓烟没有急着说明自己的发现，而是率先让阮萧他们说明自己的看法。

　　“这一点确实有啊。”尹轲抱着胳膊，视线停留在那台破石机器上，“一般矿场的机器检测会很严格吧，怎么会突然出现爆炸呢？”

　　“很遗憾。”莫梓烟摇摇头，“在报案的第一时刻我们就检查了这台装置，机器损坏，外表烧焦且已经不能使用，符合爆炸的理论。”

　　在阮萧的印象中，这个女人一直是个追寻真理且不会被任何有偏差的事情所诱导的人，能够说服她不是一般的困难。

　　“你们的怀疑我已经听小李说过了，确实，不能排除谋杀，但是我们还是要找到致死的原因。”她显得异常执拗。

　　“死者死亡的原因不是爆炸，而是钝器击打头部。”阮萧补充说。“郑疏林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

　　莫梓烟扶着额头，似乎对他们的效率有些出乎意料：“居然这么快吗？我们在矿洞距离机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圆形锤，回去可以让法医检验一下血迹。”

　　许辰想到了早上郑疏林给两人看的尸检报告，使他更加确信了凶器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圆形锤。

　　“那几个和死者一同工作的矿工有重大作案嫌疑。”阮萧皱着眉头说。
　　“这个你放心吧，人都在局里审着呢，跑不了。”尹轲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如果是他杀的话，凶手为什么要让机器爆炸？为了隐藏真相吗？”
　　很快，阮萧就有了另一个疑问，莫梓烟显然被他问住了，在原地静默着不再多说话。

　　“我倒是认为，破石机爆炸一直都不在都在凶手的作案范围里哦。”在众人思考的间隙里，许辰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莫梓烟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说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许辰笑了笑，迈步走到一旁石壁边蹲下，他轻轻捻起堆积在地面上的碎土屑，说：“如果是致死的爆炸，你们认为，石块塌方会只有这么小的范围吗？”

　　他牵引着众人试图探寻真相的视线，再次走到破石机器前：“如果是想要杀一个人，是爆炸留下的证据多，还是钝器击打留下的证据多？”

　　“当然是钝器击打。”尹轲说，“依靠法医的尸检可以清晰地明确凶手的性别，年龄，力度，甚至作案工具。”

　　“既然这么想，那么凶手为什么不选择威力更大的炸药，而是这一个不足挂齿，杀伤力极小的破石机呢？”

　　“与死者一同作业的矿工们都说，死者是被炸死的，而凶手一开始的计划，或许未必是这样。”许辰胸有成竹地摇着头。
　　“找一个更能令人开脱的理由，再将死者毁容，不是更能混淆警方的判断吗？”

　　“我懂你说的话了。”莫梓烟弯起嘴角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钝器击打一直都是凶手的本意，可是在过程中出现了一些状况，迫使凶手不得不改变策略。”

　　“正是这个策略，才使得凶手的计划败露，而那个状况就是爆炸。”

　　“等会儿…等会儿…哪跟哪啊这都是。”尹轲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