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落矣》宴娇

1、第一章

　　（本文由真实案件改编）

　　月光隐隐，群星疏散，南方夜晚的小路上行人甚少，昏暗的灯光隔绝黑暗洒在道上。

　　胡同里的一个巷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打斗声。
　　少年被四个魁梧高大的男子围住，他喘息着靠在墙边，腹部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少年撑住墙壁试图站起身，可伤口的剧痛还是令他瘫软在原地。

　　四人中的其中一个朝地下吐了口吐沫，貌似是这个群体的“领头羊”。
　　见他抵赖之心仍然顽固，暗骂一声揪起少年的衣领，一拳打在他清秀的脸上。
　　少年闷哼一声，毫无反击之力。
　　“领头羊”冷笑一声，轻蔑的声音萦绕在少年耳边。

　　“小生瓜蛋子，敢跟老子叫板，跟你那个没骨气的妈一样软弱。”

　　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混混靠在另一边的墙角叼着根烟，见老大依旧拽着少年不撒手，又看见那少年忧郁透着些许坚毅的眸子，降低了一个声调说道：“接下来怎么办？扔河里？”
　　少年瞳孔微颤。
　　领头羊狠狠向他的伤口踢去，少年疼的闷哼一声。“就扔这儿，伤这么重，亮天估计就没气了。”

　　那小混混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走，烟给我一根。”三个人跟在领头羊身后，没有再看少年一眼。直到胡同里没有了纷杂的脚步声，少年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闭上眼睛，脑子像是被套了一堆细线，一根缠着一根，乱成一团。
　　他不禁思索，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被这群人找茬，少年是来找那领头羊的父亲和声和气催债的，被拳打脚踢轰出房子后，那个嚣张跋扈的青年也彻底不给他留后路。
　　而经历这一切，他竟然连一点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少年捂着腹部的伤口，剧痛使他将自己的嘴唇咬的发白，他无法起身走动，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罢...死了也好...

　　他流下一滴清泪靠在墙上，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少年隐约听见路口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那声音由缓慢一瞬间变为急促。
　　他缩了一下身子，生怕那几个人再度折返。
　　视线也逐渐不清了，脑袋里空白一片，那脚步声在自己身前停下，头顶的雨水嘀嗒声变得细小，像是有人给自己撑了一把伞。
　　没来得及缓神，眼神再次聚焦之际，定格住的是一张俊美的脸。

　　“怎么伤的这么重？是用刀捅的吗？”身前的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卷纱布撕下一张摁在了少年的刀口处。

　　“千万别睡着啊，我带你去医院。”男人将少年打横抱起，伤口一阵抽痛，使他蜷了蜷身子。
　　血染红了男人的白色衬衫，每跑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度伤到少年。

　　“清醒一点...别睡着，听到了吗？”男人心急如焚的向市中心的医院奔跑着，市中心离这胡同并不远，步行也只要差不多十分钟时间。
　　但他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多耽搁一秒钟男孩生还的概率就越小。
　　“我有个弟弟...年纪好像也和你差不多呢...”像是怕他神志不清，男人便生硬的敞开了话题。

　　少年强撑着铺面而来的睡意，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伸手死死拽住男人的白衬衫，在他身上少年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泛着一丝药物的苦味。
　　层层香味充满鼻腔，少年闭上双眸，男人呼唤他的声音在耳边逐步减弱，身体轻飘飘的，很快，连最后一丝周围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结束了吗？
　　十多年忍辱负重生活？
　　他再度流下一颗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仪器的繁杂声音滴滴作响，少年神志渐渐清醒，尘封了不久的记忆重新涌入脑中。
　　刺鼻的消毒水味涌入鼻腔。
　　他迷茫的挣扎想要坐起身，小腹处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少年闷哼一声，伤口处似乎已经消完毒包扎完毕了，他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自己周边的一切。
　　住院部，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
　　看来那个男人还是让自己及时得到了救治。

　　住院部的小护士将饭菜摆到少年身前的小桌上，无所事事的陪着他闲聊。

　　“小孩儿，你父母怎么联系“不到？”
　　“不用联系他们了，他们...知道也不会来的。”少年呆愣着，暗暗戳着盘子里的菜花。“钱，我会补上的，我有钱的。”

　　小护士帮他换了吊瓶，转过头看了一眼他：“你不用交钱，那个男生已经替你交完费了。”

　　“那个男生？”少年抬起头。
　　“你不认识他？”小护士有些狐疑。
　　少年摇摇头，又问：“请问姐姐，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小护士调好了药思考了一会儿，说：“没有说，只是交了费就走了，你伤口也不浅，差点就刺破重要脏器了，可得好好休息。”
　　少年机械性地点了点头，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

　　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的救命恩人。
　　少年轻叹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浅浅的勾勒出了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
　　又欠了别人一个人情。

　　“在凶手的住处发现了沾有死者血液的凶器，与帮凶联络的蓝牙耳机和伪装的假发等物证，至此嫌疑人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
　　“这就是7·12案件的结案报告。”
　　大屏幕上呈现着错分复杂的人物关系图表和大量文字ppt。
　　临川市公安局队长阮萧用红外线遥控器将图片翻到了最后一页，汇报完了一场恶劣刑事案件的最后一个字。

　　会议室内众人议论纷纷，似乎对案件的核心幕后黑手是个少女这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局长陈安拍了几下桌子，场面才逐步安静下来。

　　“都看到听到了啊，凶手已经认罪了，阮队长也汇报完工作了，接下来我宣布，7·12重大刑事案件就这么结案了啊。”
　　陈安脸上流露出一瞬的喜色，随即被严肃的神情所一扫而空。

　　“散了，都散了。善后工作都做了吗，快点要抓紧送上面的。”陈安大手一挥，分配完工作后偷摸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翻档案的阮萧。
　　“小萧啊，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陈安笑脸相迎，亲昵地拍了一下阮萧的肩膀。
　　“您说笑了，谈不上什么辛苦，主要办案思路还是多亏了我们的组员。”阮萧勉力笑了笑，压制不住的倦意被陈安看了个精光。

　　“你瞅瞅你熬夜都熬成啥样了，整天萎靡不振的，多休息休息，不能总把工作放第一位啊。””陈安叹了口气，耐心嘱咐了阮萧几句。
　　阮萧绽开笑容蛮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顿了顿，又陷入了某种维度的沉思。
　　见他不说话了，陈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个案子...太匆忙了...”阮萧喃喃自语着。
　　陈安被噎了一下，问道：“怎么匆忙了？”

　　阮萧按了按手指关节，面色凝重道：“这个案子，从确定尸源到锁定嫌疑人就用了整整三周，但最后的群众举报使这个案子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陈局，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陈安揉了揉下巴，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确实...直到现在也没有锁定那名举报人的具体地址以及电话号码...”

　　“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先我们一步锁定凶手，而且...”阮萧有些迷茫的抓了抓头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看到阮萧绞尽脑汁一心只扑在案子上的陈安只是有些头痛的叹了口气。

　　“行了，小阮，至少这名举报人的目的是良好的，帮助警方解决了一桩大案。”

　　阮萧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释怀的笑了一声，努力说服自己：“说得对，至少是正面效果对吧。”

　　陈安看起来还想再嘘寒问暖，想凸现局长人情世故方面的掌握之深，只不过话还没说一半，就被因为案情报告而焦头烂额的副局拽走了。

　　自阮萧入职以来，局长陈安一直对这位谨言慎行的警队成员关爱有加，至于为什么没事瞎操心，局里传了有差不多一百八十多种解释。

　　有人说阮萧是靠关系才提拔到队长这个职位的，也有人说是阮萧身世的种种原因。

　　关于这几种解释，只要不触及到自己的私人利益，他不闻也不问。

　　阮萧拄着下巴，显然没听进去老父亲般操心的局长的叮嘱，默默翻开了案子的档案资料。

　　档案资料里，一栏照片上的少女的笑容明媚炽热，定格在青春永驻的一刹那。
　　阮萧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拿起红章在照片下摁压上预示着结案的红印。

　　副队长尹轲坐在客厅诺大的沙发中央，怔怔的看着一杯茶水出神。
　　卧室传来微微响动，尹轲回过神，迈着步子还没来得及到卧室，法医科科长白栩抱着一摞子白衬衫放到了门口的行李箱里。
　　尹轲无语的抱着胳膊说：“不是，你一年四季真就这一件衣服啊？”

　　“主要是懒得洗。”白栩扶了扶被撞歪了的眼镜。
　　尹轲无话可说，看着白栩东一趟西一趟手忙脚乱收拾行李也是真令他头疼。

　　“真要走？”他半天憋出了一句。
　　“嗯。”白栩如实回答。
　　“嘶，不告诉知言？”尹轲暗暗扶额，“就算不告诉他以后也会知道吧，只是时间问题，要不你还是亲口...”
　　“我知道。”白栩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打断了尹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