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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居 ...

  •   回酒店的路上,车外狂风暴雨仿佛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车内也再无对话。

      林嘉则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生气的,但那种心口堵住的感觉又不单纯是因为被认识的人发现自己家在老城区经营一所很破的美发店,毕竟他从小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陈靖文坐在后座,他知道自己越界了,可他又不可能任由林嘉则在这种天气一个人跑出去,这份鲁莽和冲动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命题。

      回到酒店,灯光璀璨,连地面的潮湿都被处理过,确保客人不会脚滑摔跤。很好,又可以回到不用考虑生存问题的“真空环境”。

      直到这一刻,林嘉则才知道自己不开心的原因,不是身份的戳破,而是把无关人士带入泥泞的愧疚,以及短暂拥有一份温暖却必须推开的失落。

      但他无法思考太久,因为陈靖文烧得非常厉害。

      退烧药已经吃过,所以现在只能用物理降温。林嘉则让陈靖文乖乖躺好,他用冷水浸泡毛巾,再一遍遍擦拭陈靖文的脸和脖子。

      陈靖文滚烫的手就这样抓住了他的手腕,“学长,物理降温要擦全身才有用。”

      林嘉则僵住,陈靖文说的很有道理并且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他现在目的不纯,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在雨夜里被浇灌,所以无法正视一个年轻且滚烫的身体。

      良久,手腕处的温度越发滚烫,他才败下阵来,“知道了。”

      等林嘉则拿着再度被冷水浸湿的毛巾走过来时,陈靖文已经乖乖脱掉了上衣。林嘉则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擦过去。毛巾虽然已经被拧干,但他还是小心着不让这份潮湿沾到被子上。

      毛巾是冰凉的,对比之下,显得林嘉则的手无比滚烫。擦拭的时候,偶有触碰到陈靖文的皮肤,他这才感受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体内的不安分在逐渐膨胀,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烧得越发厉害,很害怕自己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来,于是叫了叫林嘉则,“学长,我觉得头顶的灯有点刺眼,你帮我关一下好吗?”

      于是,房间内只留一个卫生间的灯,从门口的地方折射到房间里。陈靖文对林嘉则说可以了,他现在觉得舒服了很多,不用再擦拭了。

      昏暗的房间里,林嘉则作势要把被子掀到底,“你刚刚不是说物理降温要擦全身才有用的吗?”

      陈靖文弓起身子转了过去,连带着被子一起拉倒脖子处,“网上这么说的。”

      林嘉则从床边站起身来,“知道了,那你睡吧。”

      床上的重量忽得轻了很多,卫生间里传来花洒的声音,林嘉则又去洗了个澡。陈靖文掐了掐自己的腰,命令自己停止思维发散。

      林嘉则躺下的时候,陈靖文还丝毫没有睡意。这个晚上漫长得真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上帝给愚蠢的人类多一点活着的体验。

      两张床只隔着一个床头柜,其实离得很近,近到另一个人的呼吸都成了一种“打扰”。

      林嘉则问:“你为什么说跟爸妈关系不太好?”

      陈靖文回:“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陈靖文惊喜于林嘉则对自己的观察,可林嘉则却以为是陈靖文不愿意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

      林嘉则说:“没什么,快睡吧。”

      陈靖文这才反应过来,“可我现在睡不着。”

      林嘉则:那就先闭上眼睛。

      陈靖文: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林嘉则:嗯?

      陈靖文:学长,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爸妈是做地质研究的,据我外婆说,不是我亲外婆,就是我妈妈的妈妈,他们原先是坚定的丁克主义者。

      林嘉则:那然后呢?

      陈靖文:后来有一次,他们在做研究的时候碰到了事故,团队里有人意外去世了。我外婆说那次的事情对他们影响很大,也逼着他们思考生小孩的事情。

      林嘉则沉默得听着,他多少能够猜到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陈靖文:但我爸妈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生孩子这件事情太浪费时间了,并且对身体也有不可逆的损伤,会耽误他们做研究。

      所以他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了我。

      林嘉则:那这些年他们都不怎么回来吗?

      陈靖文:嗯,他们常年在外面,但他们又要求我定期把自己的生活情况告诉他们。

      所以这就是陈靖文拍了那么多照片的原因。

      黑暗中,林嘉则听到陈靖文说,“学长,你觉不觉得我像个电子宠物?”

      林嘉则握紧拳头,他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把生孩子也当成研究课题的父母。他问,“你外婆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陈靖文先说自己身上在冒冷汗,有点不舒服,后来又说,“对不起,其实不是我外婆跟我说的。学长你真聪明,老年人怎么可能会跟小孩说这些,其实是我自己从他们的采访里猜出来的。”

      林嘉则不知道陈靖文的父母对他这个“文明的延续”感兴趣了多久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他只注意到陈靖文说自己在不断打寒颤,很不舒服。

      黑暗给了人勇气,陈靖文的床再次塌陷下来,他惊讶,“学长你怎么过来了?”

      林嘉则躺在距离陈靖文一拳的侧边,“你不是说你冷吗?”

      温热的身体就在身旁,陈靖文内心复杂,他想感谢这场雨,感谢这场生病,更感谢远在天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爸妈,虽然他们没怎么给予过父母的关怀,但至少给足了物质保障,让他能够在断水断电的台风天里,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舒适的避风港。

      他声音暗哑,挣扎之后,拒绝的态度并不是很明显,“可是,这样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林嘉则拍了拍他的后背,“快睡吧,电子宠物的充电时间到了。”

      陈靖文很想知道林嘉则为什么可以拥有这样语言习惯,他接纳你的痛苦,又用自己的方式让你不要沉溺其中。

      陈靖文第二天睡到中午后便退烧了,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了,林嘉则在沙发上看手机。

      陈靖文坐起身来,第一时间跟林嘉则分享小区群的通知,说水电都提前恢复了。不过外面的天气还是很恶劣,陈靖文建议在酒店多住一天再回花园壹号。

      林嘉则思考了一下也同意,陈靖文好不容易退烧,不能再淋雨感冒了,不过说出口就变成了,“那你快起来吧,今天的学习计划要开始了。”

      陈靖文反抗道,“学长,我还是个病人,今天不能休息一天吗。”

      林嘉则只好说,“我起床的时候摸过你额头,已经退烧了。”

      陈靖文怔住,“哦哦……,那你等我一下。”

      这两天耽误了一些进度,为了完成规划好的学习任务,两个人在书桌前一直坐到晚上,中间除了吃了个饭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林嘉则原本觉得陈靖文是那种只要题目会就侧重写思路而不注重过程的学生,但在这点上陈靖文意外做得很好。不怎么需要林嘉则操心,他每道题都按照高考标准在答题。

      林嘉则把这点观察告诉陈靖文的时候,陈靖文忍不住要摇起尾巴,“毕竟要在年级大榜上刷存在感嘛。”

      林嘉则将今天这沓白花花的卷子收起归类,夸了夸,“嗯,很棒。”

      直白得有些不像他的风格。

      反倒让陈靖文有些手足无措,该不会是昨天跟林嘉则讲了爸妈的事情之后,让他觉得自己需要这种长辈式的鼓励和夸奖吧!他原本就希望林嘉则不要把他当成学弟来看待,现在倒好,人家直接把他当儿子了。

      陈靖文只好说了声谢谢,并绞尽脑汁想办法挽回这种错误的发展方向。

      再次回到花园壹号,家里有股浓厚的潮湿的木质味,两个人把窗户打开通风。

      陈靖文从柜子里把冬天用电热毯拿出来铺在床上,他没有像一个人住的那样把电热毯放在床单下面,而是把电热毯反过来放在床上,用发热的那一面把自己的床单烘干,随后便把电热毯正常铺在了林嘉则的房间里。

      当时林嘉则正在打扫阳台,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等夜里躺在床上,感受到床单的厚度和平时不一样时,才发现什么时候铺了个电热毯,怪不得床单是干燥的。

      他给陈靖文发微信:你睡了吗?

      陈靖文:还没。

      林嘉则:你自己不需要电热毯吗?

      陈靖文装傻:这么热的天要电热毯干嘛。

      随后,林嘉则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陈靖文迟迟没有收到林嘉则的消息,却听到了敲门声。

      他跑下床去开门,“学长?”

      林嘉则问,“方便进来吗?”

      陈靖文把门全打开,“当然可以啊。”

      林嘉则又说,“你自己的床单被套不需要烘干吗?”

      陈靖文所幸拉着他的手腕到床边,就跟在酒店里生病时一样。

      “不信你摸摸看,都是干的。我已经烘干过了。”

      林嘉则觉得酒店之后,准确来说是陈靖文找到美发店之后,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不一样。陈靖文开始明目张胆得做一些事情,比如会抓住他的手。

      林嘉则叹了叹气,“但是最近天气都很潮湿,估计撑不到明天。”

      陈靖文说,“那怎么办啊,家里只有一个电热毯。”

      林嘉则也有点头疼,他既不可能心安理得接受陈靖文的照顾,但又不可能两个人睡到一个床上去。

      陈靖文提议,“要不我再买一个电热毯吧?”

      似乎也不是林嘉则的选项,他本就在这里住到暑假结束,再买一个电热毯纯属浪费,更何况买了也就应急这一阵子,最多一周。

      林嘉则只好简单粗暴留下一句,“反正你明天把电热毯从我房间拿走。”

      那时候的陈靖文是不敢违背林嘉则的意愿的,电热毯撤走的同时也在提醒陈靖文一个事实,那就是林嘉则有自己的边界。即使像这样用电热毯浅浅试探,都知道彼岸是多么铜墙铁壁。

      秦向阳的谢师宴就在这时候发来了邀请,他叮嘱林嘉则一定要参加,“你小子高考结束就没了人影,毕业典礼都是我替你上台发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种活动,连徐姨做的饭你都不回家吃一口,幸好有我陪着吃一口。我干脆别叫秦向阳了,我叫林向阳得了,我看我就是你们老林家流落在外的第二个儿子!”

      林嘉则无奈得摇了摇头,他记得秦向阳小时候也是个拽的二五八万的少爷,讲话也很高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知道了。”林嘉则回复。

      谢师宴那天晚上,他跟陈靖文请了一个小时假,得提前坐公交去到饭店。后来林嘉则想起来笔记本的事情,意识到陈靖文是认识秦向阳的,便解释道:“我去参加秦向阳的谢师宴。”

      陈靖文演起戏来,“林老师再见,林老师吃好喝好。”

      林嘉则配合着露出老师的刻板笑容,“嗯,陈同学请乖乖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

      所以等林嘉则在秦向阳的升学宴上碰到陈靖文的时候,他意外有种被两头骗的错愕。

      “你明知道我在给陈靖文做家教。”

      秦向阳很无辜,“我知道你在给他做家教呀,但是你又没问我都邀请了谁,你不是一直不关心这些的吗?”

      好吧,这个解释勉强说得过去。

      “你明知道我去参加秦向阳的谢师宴了。”

      陈靖文解释道,“学长,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你出门前叮嘱我要乖乖写卷子,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林嘉则只好查岗,“那你写完了吗?”

      所有人都落座了,台上的司仪开始走流程,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话。陈靖文跟林嘉则坐一桌,他朝着林嘉则这边靠近,歪着头枕着手肘,“当然写完了呀,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场谢师宴办得很隆重,学校管理层基本上都来了,班上的所有同学也都被邀请了,甚至还有一些同学的家长也受邀出席。这个厅是整个酒店规格最高的,灯光璀璨得就像秦向阳未来的人生一样。

      林嘉则这才发现,除了每周学习小组去的咖啡馆和学校门口的那些小吃店,他跟陈靖文的相处基本上都是在花园壹号,鲜少在人这么多的室外场合。

      林嘉则的心跳得厉害,他觉得一定是司仪讲得过于慷慨激昂。

      刚刚,陈靖文回复说:“林老师的话我肯定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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