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不离》北砚寒笙

45、血脉

　　“太子殿下如今形势危急，性命堪忧，陛下为父仁慈，思子之切，自会多想，但千年前之事，于陛下，于在下，都并无关系，战争无情，君不仁而民沸腾，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所以在下想陛下何不相信我一回”。

　　一句“君不仁而民沸腾”道尽了沈漓的看淡，她根本不再计较什么，世界就是这样，像是一杆秤，往往会偏向人多的一方。

　　而放秤砣的人一旦放不平时，秤杆就会断掉，她们沈家就是那跟断掉的秤，一辈子忠心耿耿的托着秤砣，最后为君而死，沈家都是这样的秤。

　　但沈漓显然不是，沈清璃也不是，她们都没有颠覆一个王朝的心，昏君遗国，世人都无错，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如今太子殿下危在旦夕，皇后作为身生母亲，一国之母，她也听懂了沈漓跟皇帝的恩怨，可她视沈漓为救命稻草根本不想放弃这唯一的希望。

　　“我...我信，我信，只要你肯救皇儿，你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

　　“皇后殿下言重，在下并无此心，也不会要谁的命，在下说了，只要一个恩典”。

　　皇帝深深沉思，皇后为母，没办法做到孩子即将濒死，还能淡定自若，连忙转身跪下，伏低在床前，泪眼滢滢：“陛下，求陛下救救皇儿吧”。

　　皇帝扶起她，拍了拍皇后柔嫩的手背以慰宽心：“太子殿下也是朕的孩子，朕信她就是了，你先起来”。

　　“嗯”。

　　“只要你能救活太子，朕会答应你的要求，请吧”皇帝说完便带着皇后退到了一边。

　　“谢陛下！”沈漓两步上前，来到皇榻边，沉重的药气马上闯入鼻腔，刺鼻闷重，闻着就很不舒服，太子殿下今年不过十二岁，刚刚少年，稚气优胜，却被怪病折磨的十分细瘦，白唇干瘪，俏似瘦猴老人。

　　“陛下，叫人把窗户都打开吧”。

　　“好，来人，把殿内的窗户都打开”皇帝既然选择相信沈漓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便不会犹豫，浑厚的声音传入门外，老太监跟宫女们纷纷入殿，暗暗行了一礼，随后打开了所有殿窗。

　　皇帝觉得沈漓肯定不想让人看着，一摆手，老太监跟宫女们又十分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关好了门，殿内多了一个人，他们都默默清楚，但圣人的秘密，他们也不敢多言。

　　待人退散，沈漓侧坐在床边，调动灵气，纯澈的蓝色遍布了太子殿下浑身上下，她却发现太子殿下的五脏六腑，经脉皆完整，完全不像因病成这样的。

　　从冷宫出来，沈漓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只是她不能明说，若是直接告诉皇帝，你的祖宗练阴成邪，一直在吸收自家皇子皇孙的命数让自己活下去，怕是会弄巧成拙，皇帝恼羞成怒。

　　所以沈漓收回法术后，委婉道：“太子殿下这是被人借命了”。

　　“借命？”皇帝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巫蛊之术在皇家中都是严厉禁止的，却有人明目张胆的实行，让他实在震惊。

　　皇后更是满眼期盼的看着沈漓，眸中充满了希冀。

　　“是”沈漓确定道“在民间有投钱借命的说法，就是将死之人会将银两用纸包起来，扔在路边，纸上会写上借命天数，若遇上贪财之人将之捡回去，就代表那人同意借命，阳寿减去借命天数，则借命成功”。

　　“那...”皇后彷徨的问沈漓“那可怎么解，求求先生救救太子吧”。

　　沈漓客气回：“皇后殿下慈母之心，便是冲着这份心，在下也会不遗余力的”。

　　“太子殿下身上的借命之法极为严谨，不似寻常熟知的投钱借命，而是有一根血脉连接，生生生了根”

　　“陛下，皇后，请看”说着，沈漓掀起太子殿下如干竹一样的胳膊，青红的经脉映入眼帘，太子殿下瘦的只剩了一身骨相，沈漓灵气慢慢覆盖过太子殿下整个手臂，暮然间，一根细红的血脉若隐若现，闪着灵光，像条小蛇，吸食着太子殿下的命数。

　　帝后同时瞪大了眼，皇后更是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皇帝：“这是何物？”。

　　沈漓：“血脉，正是这根脉在吸食太子殿下的寿命，陛下皇后，再请看太子殿下面容，若是寻常急症，至多会损耗太子殿下元气，呈虚弱无力状，可太子殿下除此之外，肌肤紧巴，眼角皱纹繁多，从外表看这是明显的衰老之像”

　　“太子殿下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还是犹如常人，这也是太医门困惑的地方，他们也就不敢妄下定论，但是现在歹人已经吸食完了太子殿下生气，接下来便是生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杀死摄取太子殿下寿数的人”。

　　“否则下一次，太子殿下必死无疑，在下斗胆，请问陛下，从前可有如太子这般的人”。

　　帝后双双大惊失色，张唇久久出神。

　　一会儿后，皇后擦擦泪眼才道：“有，在太子之前我与陛下还有许多皇子皇女，只是全都未满十岁夭折了，现在我们就只剩下了一个太子”。

　　“嗯”沈漓缓缓点头，抬手作揖“情况危急，敢问陛下皇后，国师何在？”

　　帝后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迷茫。

　　“无国师嘛？”沈漓猜测道。

　　皇后：“是这样的先生，自无极帝后，我国再无国师一位了，只有相师，居于永寿宫中，为老祖宗占卜，保佑我朝永昌”。

　　“嗯”。

　　原来是这样...沈漓了然，连国师都没有，难怪这皇家血脉被害的凋零至此，都无人查出来。

　　沈漓调动灵力，放于太子眉心“妙灵取意，吉吉如意令，去”。

　　灵力慢慢汇聚七经八脉，自脉搏中取得一滴血，闪着奇光。

　　三人看着这团从太子胳膊中透出来的血，又红又艳。

　　沈漓将之放在掌心中，紧接着立马像是遭受重创一般，猛的咳嗽一声，唇边流出暗红色的液体，脸色一瞬苍白，仿佛顷刻老了十多岁一样，双目无主，慢慢道：

　　“这滴血可在下回歹人施法时带着陛下娘娘找到凶手，只是人各有命，在下道破天机已经干涉过多，天道不容，遭遇反噬，恐难成事，需嘚闭关，歹人习阴毒之术，早便成魔，陛下，娘娘可寻些奇人异者前去，方好将人抓住，切记，定要暗中寻人，不可...不可让宫中耳目知晓”。

　　凡人的事就让凡人自己去解决，沈漓并不想过多参与，得不偿失，只有让皇帝自己发现真相，保留凡人看重的皇家颜面，才不至于太难看。

　　“好” 皇帝虽狐疑沈漓骗他们，但有神仙居在，他也不担心沈漓有诈。

　　时间晃晃而过，七日后，客栈屋顶遥遥相望还能看见皇宫里的灯火，沈漓掐指算了算时间。

　　应该快到时辰了...一个不人不魔的妖物竟然被皇家供养到了如今，凡人为了长生还真是不择手段。

　　这个时代以孝为先，如果皇帝选择了错误的决定，那么接下来死的就会是他！

　　沈漓想他不会想不到，毕竟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应该不会是个蠢货，但是为了万无一失，沈漓还是打算去一躺神仙居。

　　她娴熟的飞跃天际，像燕子一般敏捷。

　　神仙居的明面管理人叫红娘，沈漓先将她给调查了一番，此人也是沈家人，原名沈红，三十来岁接掌神仙居，为人狠心又讨巧，曲意逢迎，在京都城中左右逢源，有一个女儿。

　　红娘居住在神仙居顶楼，花灯初上，神仙居内歌舞升平，百花齐放，红娘虽三十多却仍然风韵犹存，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从一堆男人中穿过，自然而然的笑盈盈招呼，但身体的疲惫感染上细眉，径直上楼，寻来一个小厮问了两句。

　　“小妹呢？”。

　　小妹便是红娘的女儿，小厮一听，端着茶道：“玩累了，可能回房休息了吧”。

　　“嗯”红娘微不可查的淡淡点头“下次别让她乱跑，再给她穿脏点，脸上多花点痦子，头发弄乱些，挡住脸，最好衣服上裹点鱼腥味，最近小王爷都喜欢来居里玩，我不放心”。

　　“是是是”小厮卑躬屈膝，心里鄙夷，谁人不知小王爷好虐童，红娘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那个苦，又安排别人的孩子去。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他也会这么选，只是可怜了那几个被小王爷玩死的孩子。

　　“去忙吧”。

　　“是”小厮恭恭敬敬的走了。

　　红娘才一扭一扭的上楼，她想休憩一下，自顾自垂着肩膀，想着从白日里忙到现在，实在是累了。

　　房门打开，黑洞洞的，红娘轻车熟路反手关门点灯。

　　“娘亲”。

　　忽的，一声暖糯糯的呼唤，叫她下意识转头：“嗯？”。

　　门口处，黑衣人抱住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起出现，红娘下了一跳，颤抖的问：“你是谁？！你放下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漓放下孩子，摘掉斗篷，反手牵住小妹，道：“认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