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凉拌千张

22、我恨你

　　天边的云层一望无际，皎洁的月光藏匿了无数个黑夜无法诉说的苦。相拥的那一刻，数不尽的暖流遍布全身。
　　我们和好吧。
　　是安云乐亲口说出来的。
　　“什么？”顾锦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他甚至又想通过伤害自己来确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说，哥，我们和好！”这次，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像是不给顾锦城任何选择的余地，坚定的说出，我们和好！
　　“你想好了吗？如果是因为我生病了，所以同情我才想和好，那就算了，我不喜欢别人为了我牺牲什么，这样我会感觉压力更大，我会更累。”
　　顾锦城迟疑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真正和好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倍感委屈的把心爱之人紧紧的拥入怀中。反而有些迟疑，有些错愕，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想好了吗？
　　他不喜欢，甚至说是讨厌被施舍的感觉，不喜欢有人为他牺牲什么，委屈什么，这样会让他感觉很累，感觉自己又成了一种累赘。
　　“我想好了，哥”安云乐坚定的眼神望着顾锦城的双眸：“不是因为你生病了，我同情你或者是怎么样。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你生病了我很心痛，当然，和好是因为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的病最多只能成为某种联系，就算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拉回我身边。”
　　“你是我的人，总要陪在我身边的。”说完，深情的一吻落在顾锦城的双唇。
　　安云乐的嘴唇有些干燥，热热的软软的。
　　我终于又可以肆意的拥抱亲吻你了。
　　分开的每一时刻，顾锦城都想要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的亲吻他，拥抱他，抚摸他。可终究连见面都成了一种奢侈。
　　幸好，兜兜转转，我没错过你。
　　天逐渐有了光亮，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早上的阳光特别好，两人起床简单洗漱，吃过早餐，便开始一起打扫房间，顺便换了套新的床品，也算是给心情换换季。
　　“哥，我们把整个房间都打扫一遍，是不是就算是扫走了过去的尘埃，开始向全新的生活看去了？”安云乐一只手拽着被角问到。
　　“当然，从今天开始，我们都要好好的。”顾锦城回答。
　　“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真的，我太心疼了。”安云乐手指搓着被角，手心有些汗涔涔的。
　　“嗯，放心吧，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爱自己。”顾锦城走到安云乐身边，俯身轻吻了他的额头。
　　黑暗狭隘的道路上，安云乐愿意毅然决然的陪他心爱的人走下去，即使自己也如临深渊，可他还是想，抓着顾锦城的手，拉着他，走向光明。
　　“哥，我前两天看到一本书，讲的是一只竹熊和一只竹鼠的故事。”换完床品，安云乐和顾锦城并肩坐在床边，看着冬日的烈阳，正高高挂在空中。
　　“书名是不是叫《每天都想见到你》？”顾锦城问。
　　“你怎么知道？”安云乐疑惑到。
　　“这本书我看过，讲的是经常不开心的竹熊再一次意外中，认识了好朋友竹鼠。有一天，竹鼠和竹熊在玩滚草坪，忽然竹鼠眼睛里进了一只虫…”
　　“停！别说别说，你都给我剧透了，我本想找个机会和你一起看的，结果你看过了，真没趣儿！”安云乐撅着嘴，埋怨的打断了顾锦城的话。
　　顾锦城不理会，继续道：“竹鼠经常对竹熊说——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能感觉到，你很需要我。
　　我想你，我想见到你。”
　　我也是，安云乐，我很想你，分开的每一天皆是如此。
　　每天都好想好想你，每天都好想好想见到你、拥抱你、亲吻你。
　　我从未想过，那些不愿醒来的春秋大梦，也有能实现的一天。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再一次拥有你。
　　你像一束光，一次又一次的照耀进我的小世界，你点燃我的那一刻，暖流遍布全身，让我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生命是有光的、有温度的。
　　两人起的都有些早，打扫房间又属于高强度活动，挺累人的。顾锦城这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安云乐躺在旁边，却辗转反侧。
　　顾锦城还有事情没告诉他，聊天的时候听李恒毅说什么录音什么的。应该还能在顾锦城手机里找到吧？安云乐想着，拿起顾锦城的手机，尝试输入熟悉的密码。
　　果不其然，顾锦城没换密码，还是熟悉的那串数字。
　　他的生日。
　　安云乐走进卫生间，锁上了门，打开录音软件，最顶端的一条显示——留给，顾锦城最爱的安云乐。
　　点开录音，顾锦城的声音从扬声器传了出来，熟悉又陌生。
　　“宝宝，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我可能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吧。”
　　刚听到开头，安云乐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
　　“宝宝，我爱你。”
　　抽泣声再也忍不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呼吸困难，浑身上下的血液凝固了一般，在身体里堵着，头脑也昏昏涨涨的。
　　抽痛是从心脏开始的，紧跟着就是蔓延至全身的酸痛、刺痛，夹杂在一起，凌迟他的肌肤。
　　安云乐咳嗽几声，嘴里多出一丝腥甜，他咬着牙往下咽了咽，却没有吞下去，反而更大一口鲜血从嘴巴喷出，随后是从鼻腔翻涌上来的铁锈味。
　　“宝宝，怎么了？你哭了吗？”顾锦城被安云乐抽噎的动静吵醒，十分担心的走到卫生间门口，一边敲门，一边问到。
　　他尝试了几次扳下门把手打开门，可门却是上锁的状态。他很担心，即使有一百个想把门踹开的冲动，却还是被他压下去了。
　　他怕把门踹开了会吓到安云乐，怕自己再发病，又会做出伤害安云乐的事情。
　　“没事儿，哥，别担心，我马上就出去”安云乐强忍着哭腔回答。
　　清洗干净血迹，安云乐终于打开了门锁走了出去，但当他看到顾锦城的面庞时，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像断了线一般。
　　他不说话，就这样紧紧抱着顾锦城，闭着眼睛，边低声抽泣边感叹：真矫情，大老爷们哭什么哭！娇气死了，确诊白血病都没哭，骨髓穿刺再疼也没哭成这样。
　　可这不是一般的疼，是由心底遍布全身经络的刺痛，是由浑身器官由内向外散发的酸痛。
　　原来心疼到极致是真的会有感觉的。心脏一紧，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心头一震，像是揪在了一起。
　　“诶呦我的宝宝，怎么啦？哭成这样，受什么委屈啦？谁欺负你了，跟哥说说。”顾锦城抚摸着安云乐毛茸茸的脑袋安慰着。
　　“你！我因为你受委屈了…”安云乐努力的想要压制自己的情绪，可却还是控制不住一抖一抖的肩膀，他停顿数秒，接着道：“顾锦城你凭什么想说走就走？凭什么你觉得煎熬了，就能这么算了？你想死掉就死掉，那我呢？一个人孤苦伶仃为你守寡，孤独终老吗？”语气越来越激动，低声抽泣也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顾锦城看向安云乐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已播放完成的录音。忽然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道：卧槽，录音忘了删了。
　　“宝宝，你别难过，我只是…我只是。”编不下去了。
　　只是什么？
　　只是在每个黑夜吃了药也无法睡去吗？
　　只是在每个想你的时候只能靠梦境和你见一面吗？
　　只是在每个发病的时刻用刀锋划破自己的肌肤吗？
　　“宝宝，我…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安云乐一下一下的捶打着顾锦城的背，每一拳都重重的落在顾锦城的身上：“骗子，你不是说很怕疼的吗！你不是说你会好好爱自己的吗!再也不相信你了，顾锦城你就是大骗子！”
　　“宝宝，对不起…对不起。”顾锦城霎时有些语塞，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三个字——对不起。
　　难以启齿的话此刻还是在顾锦城口中循环播放。
　　“你不是想让我恨你吗？好啊，从现在开始，我恨你！”安云乐扯起顾锦城的衣角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摸干了泪水继续说着：“我恨你，所以我得比你先死。”
　　顾锦城微微一怔，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嗤笑一声玩到：“不是，这是个什么理儿？”
　　“先死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所以我得死在你前面，不能让你先幸福！怎么着也得让你体验一下失去挚爱的痛楚。”
　　“宝宝，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想让我好好活着，可是不能这样说自己啊，赶紧呸呸呸。”顾锦城攥着安云乐得手，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在他手心一下一下划拉着。
　　安云乐觉得有些痒痒的，抽出手又自己双手搓了搓：“呸呸呸，谁爱你了！”
　　“你爱我啊，安云乐爱顾锦城，顾锦城也爱安云乐！”
　　眼神藏不住爱，爱意是会从眼底透出来的，无法欺骗任何人，我的眼睛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