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凉拌千张

21、我们和好吧

　　燕子去了，又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可为什么我们曾经的日子过去了，就没有再来的时候呢？
　　他们曾多次推开对方，可是谁又不是内心备受煎熬呢？
　　算了吧。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顾锦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脑海仅存的一句话就是这些。
　　我们就到这里吧，安云乐。
　　剩下的四天就算了吧。
　　脑海里只剩下这两句话，全身肌肉止不住的痉挛，心脏开始又酸又麻。感官系统都像是失灵了一般，就连刀片划过肌肤的痛感都感觉不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
　　麻木的，呆滞的看着鲜血滑过手臂，顺着指尖流落，滴在一尘不染的洗手池。
　　敲门声传来，顾锦城空白的脑海终于开始运转，而疼痛也一点一的的涌上心头。痛啊，实在是太痛了，伤口比哪一次都要深，实在是太痛了。心里也痛，心脏像是被一万支锋利的箭刺入，从而变得千疮百孔。
　　他捂着伤口，走到门口问：“谁啊？”
　　“顾哥，是我，小李。”李恒毅敲着门回答：“我来拿个资料。”
　　“等会啊，我马上…”还来不及说完话，顾锦城感到眼前一阵眩晕，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顾不上反应，便倒地不起。
　　李恒毅在门口只听扑通一声，随后便没有了任何动静。他在门口焦急的敲着门，一声接着一声，却始终等不到里面的人开门。
　　再次睁开眼睛，顾锦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双氧水味，一点都不好闻，不像家里，四处充满了依兰花香。
　　“顾哥，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李恒毅道。
　　“不好意思啊小李，幸亏有你了。”顾锦城声音中泛着虚弱。
　　“医生说你这次是因为心里压力太大，加上睡眠不足导致的晕倒，打完这两瓶点滴就能回去休息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顾锦城问着。
　　“我来拿个资料，当时在门口看见乐哥了，他脸色不太好，而且很明显哭过，我就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结果我敲完门听见'扑通'一声，吓了一跳，担心你发病，就用门口藏着的备用钥匙进来了。”顿了片刻，李恒毅继续道：“上次乐哥告诉我备用钥匙在哪，我用完就放回去了，还好有把备用钥匙。我进去以后看见你倒在地上，满胳膊的血。”
　　“没事了，对不起啊小李，吓到你了。”顾锦城说的有些怅然。
　　“这件事情也不要告诉安云乐好吗？有的事情我不想他太过于担心。”
　　“可是顾哥，他…已经知道了”李恒毅断断续续的说到：“他在门口呢，让我等你醒了，叫他进来。”
　　顾锦城“啧”了一声道：“你嘴怎么这么快！”
　　“对不起啊顾哥，我当时太着急了，不过你放心啊，你的病我没有告诉他。”
　　“叫他进来吧。”
　　安云乐推开病房的大门，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像是翻开了一本老旧的回忆录，那些所有好的记忆、不好的记忆、开心的记忆、悲痛的记忆，这一刻，全都在安云乐眼前播放。
　　明明离开的时候天还亮着，这会已经完全黑了，夜空中只有点点繁星陪伴的明月；明明离开的时候顾锦城还好好的，这会却面无血色的躺在病床上；明明有一万句想要责骂顾锦城的话，这会却只想飞奔过去抱住他。
　　紧紧的抱进怀里，再也不要松开手了。
　　安云乐眼眶鼻子都红红的，眼睛里还有未干的泪水，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牵着顾锦城的手，不说话，也不哭。
　　“干什么呀，这么看着我，我都感觉瘆得慌。”顾锦城开口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
　　“哥。”安云乐叫到。
　　“嗯？我在呢。”
　　安云乐还是不说话，就这么叫一声，再也没有了声音。只是控制不住的肩膀抽动，控制不住泪水从脸颊滑落。
　　顾锦城有些无措，擦了擦安云乐下颌挂着的一滴泪珠，无力的说：“你别哭啊，别这样，你这样我多心疼。”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我也会心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微弱的抽泣也变成了毫不控制的放声大哭。
　　“顾锦城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骗子，明明答应我要好好爱自己的，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别激动，我就是觉得这几天过得有点不太真实了，想确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梦，结果下手有点重了。”
　　安云乐没有任何答复，只是不知过了多久，顾锦城再一次开口：“宝宝，别哭。”他搂着安云乐安慰着：“你不用为了我而哭，也不用心疼我，我不是一个值得你伤心的人。”
　　安云乐心想：我怎么可能不心疼？顾锦城我爱你啊，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病，你恐怕会比我哭的更厉害吧？双标的人，不允许我难过，看到时候我不行了，你会哭成什么样！
　　回到家已经深更半夜了，顾锦城在床上睡着。
　　安云乐和李恒毅并排而坐，指尖都夹着根烟。
　　夜晚的风，冷的有些刺骨，但比起满屋子烟味来说，冷点就冷点吧。
　　缕缕烟雾伴随着寒风幻化成了看不见的形状，很快的与空气融为一体，彻底消失。
　　“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些事情吵架？”李恒毅长叹一口气，接着说“你可别恨顾哥啊，他只是生病了。”李恒毅抽了一大口烟。
　　“生病了？”安云乐声音有些大，语气高昂，似乎很激动。
　　“边缘性人格障碍，你知道吧？就是BPD。”
　　“这是什么样的病啊？”
　　“说来也挺复杂的，我当时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诊断证明，那个时候也挺震惊的。简单来说这个病吧，就是这个人情绪不稳定？我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解释”
　　安云乐问：“就只有这么简单吗？”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人的性格一直都是广泛的，有着相对稳定的心理特征模式，本性对我们来说不就是一种相对稳定，不会改变的特征吗。”李恒毅按灭了即将燃烧到尽头的烟，继续说：“可BPD不一样，它最大的特征就是不稳定。不管是对人际关系还是自我认知。”
　　边缘性人格障碍，会让顾锦城变得极其不稳定，短短一天甚至几个小时，情绪都会产生很大的波动。
　　BPD使他极度害怕被抛弃，甚至极度否认自己。
　　他还会变得冲动、易怒，这导致了顾锦城无法忍受被抛弃，变得敏感多疑。
　　慢慢的出现不合时宜的情绪暴怒，甚至冲多的行为。冲动过后又在一次次的自责中伤害自己，既害怕孤单，有一次次的将最爱的人推开。
　　这些都是李恒毅的解释，安云乐听完顿时觉得心里有一百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是疼还是酸，反正就是不舒服，他又点了根烟，压着哭腔问到：“那他大臂内侧的伤疤…”
　　“嗯，也是他自己划的，每次伤害过你，他都会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还有他手腕上的纹身也是。”李恒毅看向窗外。
　　“纹身？”
　　“那是他割腕被救回来后，为了遮住手腕上的伤疤而纹的。他说…”
　　“脉搏与心跳同在，对吧”安云乐接着李恒毅的话道。
　　“嗯，他是这么说的。”
　　这一刻，安云乐才恍然大悟，知道真相的他，心脏开始痉挛抽搐。
　　这哪里是什么“脉搏与心跳同在”啊？这是一条伤疤，是一条差点要了顾锦城命的伤疤！
　　阳台门口传来几声抽噎，安云乐回过头，看到顾锦城正站在阳台门口，眼含热泪的看着他们。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也不知是从哪一句话开始听起的。只知道，现在再看眼前的人，心里已经犯不起任何恨意，只有心疼和爱。
　　顾锦城就这么站着，满身破碎的站在月光下。
　　“哥，你醒了？”
　　“嗯，醒了有一会了。”顾锦城沙哑的声音传进安云乐耳朵里，亦是钻进心坎。
　　“你从那句话开始听的？”安云乐有些紧张的问。
　　“'生病了'这句话开始，你喊的声音太大了…也可能是我睡得不踏实。”顾锦城摩挲着双手，略显不安：“你都知道了？”
　　“哥，你为什么生病了都不告诉我。”
　　“觉得恶心吗？你曾经的爱人，得了精神病。”
　　“别这样说，哥，我爱你。”情绪什么的再也控制不住了，安云乐连烟都没顾得上灭。把剩余的半截烟头扔到地上，起身飞奔向顾锦城，紧紧抱住他。
　　泪水和抽泣声再也控制不住了，安云乐就这样任由自己的眼泪流出，打湿顾锦城的衣襟。
　　半晌过后，情绪还是难以平复，安云乐低垂双眸，睫毛微颤。他艰难的开口，带着囔囔的鼻音说到：“哥，我们和好吧。”
　　拥抱是一剂良药，如同往身体里注射了一泵阵痛剂，他们相拥的那一刻，疼痛从心底开始被瓦解。
　　哥，我们和好吧，以后再也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