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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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阴间找人，即便是鬼差也是不好找的，更何况活鬼差入阴间得跟唐僧取经借道一样，需要通关文牒，现在能给她开文牒的城隍爷，还在庙里开大会。唐北弥蹙着眉头，忽然间在人群中瞟到一个人，青年印堂青黑，明显没有几天活头，但是他还是非常有精气神地跟摊贩讨价还价，于是她快步走向青年。
青年看起来争取到了一个非常满意的价格，他打开微信支付扫码，随即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大哥 ，您看一下能不能分期付款？”
摊贩像个一碰就炸的炮仗，粗声道：“小伙子，没钱你养什么猫呢！”笼子里面的小黑猫也受了惊吓，躲到了笼子一角去。
一只手轻轻拍了青年的肩，青年僵硬在了原地不敢回头，直到唐北弥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这钱我帮他付了。”
青年慢慢转动自己的身体，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啊。”
“帮个忙，”唐北弥付款付得很快，掏出张白纸，“呼口气在上面。”
青年大脑运转飞快，面前的姑娘除了面色苍白，手冷得过分之外，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于是老老实实地照做，再抬头的时候，唐北弥像一缕幽魂一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迷路了要在原地等大将来接。信浓藤四郎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树下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传来了老人的□□声，信浓藤四郎不敢回头 ，只是低头数着地上的落叶。□□声变得越来越近，仿佛就凑在他的耳边。
不，这不是错觉，的确有什么东西就他的身后，他靠在一颗树上，也就是——
他猛的用本体刀在耳边下方猛地一刺，短刀直直插入了树干之中，在短刀刺进树干的时候，□□声变成了吃痛的闷哼声，他这时才敢回头看看是个什么东西，倒吸了一口凉气。
短刀刺进去的地方是一张人脸的眼睛，此刻受伤的眼睛死死闭着，七窍流血不止。树皮纵深的纹路让树上的脸变得更加凶神恶煞，被他看见后，树干上的人脸又消失不见，只有树上留下的血痕告诉他，一切绝不是幻觉。
原本打算待在原地等审神者来接的信浓藤四郎现在有些踌躇，待在原地看来也不是一个好选择，四周起了一阵大雾，四周若隐若现的白影在暗处窥视着他，他下定决心，不在此处久留，向山林深处走去。
在随着不断的深入后，原本可以大得可以遮人眼目的白雾散得差不多了，那些白影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信浓藤四郎在来路上用刀刻画了一路的标记，这应该是终点。
白雾实在太过蹊跷，他在白雾里摸索时，总是能听到他的兄弟们喊他的名字，信浓藤四郎深知他们不可能在这个鬼地方，倒也能沉下气不应答，做好标记往前走。
走出浓雾后，他总是在原地打转，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多远，兜兜转转总是能看到他做的标记。既然没办法靠自己走出去，他就不会白白浪费体力在这里原地打转，一种烦闷感无端涌上了他的心头，信浓藤四郎始终握紧着手里的刀，他时刻紧绷着一根弦，蓄势待发。
“哥哥，你背后一直有个姐姐在叫你的名字。”这个声音不同于白雾里面渺茫得如呓语一般的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像寂静无声的山里寺庙的第一声晚钟，直直穿过了信浓藤四郎的耳膜。
未见其人，先见其声 。信浓藤四郎反而更加警惕，他返过头去，有些不可置信。
是审神者。
审神者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信浓藤四郎的脊背，他抑制不住地往审神者方向一步一步地向前，一向没有表情的审神者此刻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乖孩子。”
信浓藤四郎沉默不语，慢慢走到了审神者面前，审神者比他高了一个头多，审神者需要微微低头才能看到信浓藤四郎的脸，她头低下去的一刻，信浓藤四郎率先发难，干净利落地抹了她的脖子，头颅应声而落，身体迅速腐烂成一捧飞灰，头颅直碌碌地滚到一边去，嘴唇还在一张一合。
“你还不出来吗？”信浓藤四郎冷冷道，他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和遇到过的白影重叠在一起的幻觉，一种烦闷不安的感觉在他向山林深处的时候就时刻在耳边窃窃私语，有一瞬间，想冲进白雾里面把那些会模仿的白影全部杀掉的暴戾想法在他脑子一闪而过。
冷静，他必须冷静下来，再次进去得不偿失，也无法和审神者会合。
那个声音笑嘻嘻：“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又是捉迷藏，信浓藤四郎觉得捉迷藏这个游戏即将成为他的刃生阴影，他拒绝道：“我不玩。”
声音似乎没有听见他的拒绝，自顾自地道：“哥哥当鬼去找我，找到了我，我就带你出去。”白雾又聚了起来，一个孩童身影窜近越来越浓重的白雾里面，迅速消失不见。
他没法拒绝，只好跟着一起冲进了白雾里面。
白雾里面好像有很多人。再次进入白雾里面，信浓藤四郎感觉自己在逆着拥挤的人潮行走，他耳边传来很多杂音，有惨叫声，抽泣声，还有兄弟喊他的名字，这些声音就像长指甲划过黑板，令人心烦意乱，让烦闷在心底疯狂滋生。
信浓藤四郎记不太清楚这是第几次跟着孩子的笑声而无功而返了，四周的白雾已经浓重得像有了实体，而那些白影也有了更加具体的形象，他看着五官模糊的白影逐渐长出了兄弟的面孔，甚至有审神者的，只是刚刚捏出个脸庞，还未完完全全地长出来。
下一个会是自己吗？他想。理智的弦随时有可能要崩断，白雾里面一只手如游蛇一样爬过来，信浓藤四郎毫不犹豫地插了下去，这只手被短刀死死钉在了地面上，信浓藤四郎并不着急放它走，他转动刀柄，刀也跟着在贯穿的伤口里面转动，被钉住的手在颤抖，信浓藤四郎被这种颤动拨动了心弦，一种奇异的兴奋在他心里升腾起来，只要杀掉所有在白雾里面的东西，他是不是就能结束这场游戏？小孩咯咯的笑声又再度响起，诱惑着他吃下禁果。他把短刀拔出来，那只手又消散在了白雾里面。
“信浓藤四郎。”不同于白影呢喃的呼唤，这次的声音非常清楚，清楚得就像审神者在他的耳边说话。他发现，一个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孩童的笑声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他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举起来，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支配，刺向了白影。
白影的手掌差点被锋利的短刀整个切下，但是伤口并没有血流不止，也没有像之前的手一样消散掉。信浓藤四郎觉得自己的心脏即将被撕烂，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经受着锥心之痛。
付丧神伤害自己的主人会被反噬。
极度的疼痛意外地让人清醒了过来，审神者在旁边看着他，左手手掌上是一道极深的伤口，右手缠着一根细长的锁链。
背后阴深深的山林不知何时燃起了一场山火，信浓藤四郎被浓浓白烟一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想拉着审神者离开危险的火场，审神者却不为所动，她眼睛里面倒映着满天火光，她说，信浓，我们找不到的话，是出不去的。
他突然想起来那场捉迷藏，白雾里面模糊不清的白影，以及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响起的，孩童恶意的笑声。
在耳边响起来的笑声。
信浓藤四郎一字一句地说：“他一直在我身上。”
顷刻之间，山火就像潮水一般退去，世界重归黑暗，信浓藤四郎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他的眼睛一直在被什么东西蒙住，他能看到的，是附身的东西希望他看到的。
太聪明了，这是只有两个人的游戏，没有人会提示信浓藤四郎有人会躲藏在抓人的“鬼”身上，附在他身上的东西就看着信浓藤四郎在无尽的白雾里面无功而返，每一次的希望都一点点碾碎，产生被戏弄的恼怒和无法逃离的绝望。
信浓藤四郎感到肩上一轻，有什么东西跳了下去，四周依旧黑漆漆的，但是信浓藤四郎的夜视能力极好，面前有个大头孩子，身上的皮肉被烧得漆黑，一部分头好像被什么野兽咬掉了，遍身是野兽噬咬的齿痕。信浓藤四郎不觉得他有多么丑陋，只是没由来的觉得可怜。
他被这种想法吓得一激灵，偷偷地去看审神者，审神者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手上的锁链已经缠上了小鬼的脖颈，小鬼依旧不为所动。
这不是无辜的小孩子被卷进来玩捉迷藏的第一场游戏了，此地发生过几次莫名的失踪案，皆有蛛丝马迹指向这里，鬼差也不是不想捉拿，但是生死簿上无名无姓，他们没法使用拘魂，只能依托阳间那些道士和尚发现，直接打个灰飞烟灭。
小鬼咧着嘴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看着审神者，他又发出那种咯咯的笑声，像是嘲笑着审神者的无用功。
审神者无视这种嘲弄的声音，她开口道：“生死簿上记载，此地近几百年没有死于山火和野兽噬咬的人。”
小鬼不笑了，阴恻恻地看着她。
“你因脑袋大于常人所以被其他孩子歧视，没有人跟你玩，他们也嘲笑你是大头鬼。”
“但是一个酷暑的黄昏，他们邀请你去玩捉迷藏。”
“你知道这是一次对你的戏耍，但是你还是去了，这次你当‘鬼’去抓人。”
“你翻遍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他们，所以你跑去了最好藏人的山里。”
“然后你迷路了，我猜你不是不熟悉，而是遇到了鬼打墙。”
“那天起了百年难遇的山火，你被烧死了。”
“你到死都在想，为什么没有人找你。”
“因为已经有一个东西悄无声息地，在捉迷藏这个游戏里面，替代你了。”
日本有种妖怪叫隐妖，隐妖会把孩子们带离这个世界。黄昏是昼夜分割的时刻，有东西伺机而动，再正常不过。捉迷藏是一种极具仪式色彩的游戏，一旦藏起来，就失去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变成了不为人知的状态，找人的孩子此时此刻去哪里都不会奇怪——包括去山上。
“你自己也有察觉不是吗，山上的白雾里面总是会出现一个长成藏起来的孩子的白影。”审神者轻声说。
“你需要我做什么？”小鬼开口了，不再是那副清脆的小孩嗓音，而是被烟燎过的嘶哑声音，面前的女人有好几种让他魂飞魄散的办法，迟迟不动手必然有所图谋。
“回去，找到那个把你替代的人，或者东西。”
审神者拿出一个塑料瓶，瓶身的标识被一张扭七扭八的符咒代替，那小鬼变成一缕黑烟，不情不愿地钻了进去。
一瞬间，他们又回到了人世，审神者从信浓藤四郎背上撕下来一张符，那符被撕下来的一瞬间，就被跳动的白色火焰烧毁，化成一缕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买猫的青年凑了上来，本想着要一个联系方式，看到信浓藤四郎的出现吓了一大跳，审神者向他解释，这是她的表弟。
原本温顺乖巧的黑猫看到唐北弥后，变得龇牙咧嘴起来，在青年怀里挣扎，想给她一爪子，青年慌忙地把猫塞进老板送的笼子里面，加了她的微信，审神者打开瓶子，一缕黑烟顺着爬到青年身上，青年身上和他有相通的因果，跟着青年走，他说不定能找到。
“等我有钱了，就把钱转给你。”青年彬承诺道，唐北弥没有回答，只是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们还会再见的。”
青年因为这句话愣了一下，那对表姐弟就消失在了人群里面。奇怪，明明是很漂亮一张脸，怎么他就记不清了……
“今天晚上，我们就回本丸。”审神者宣布。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