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娱乐圈]》丛山枝

5、第 5 章

　　门外两人相对无言地踏进同一班电梯。
　　盛殊没什么正形地靠在箱体角落，程时樾站在他斜前方，盛殊想着还好刚才走在前，要是让他背对着程时樾，不敢想象后背有多刺挠，程时樾倒是端端正正地立着，自然得很。

　　“盛殊。”程时樾目光落在减少的数字上，没转身，问道，“确定要拍？挺累的。”
　　盛殊看着他侧脸，这人找他的时候不是大义凛然为剧组服务吗，现在倒想起关心他，虽然他是抱着私心答应的，多少有些不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刺：“缺钱，我乐意。”

　　程时樾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盛殊看着数字倒数到‘10’，问：“能有你累？总不至于也进急诊。”

　　盛殊说的是程时樾拍《浪子》期间发生的一场事故。
　　程时樾第一部电影把他送到公众视野中后，按理说应该趁热度继续刷脸，毕竟娱乐圈流量为王，有流量才有钱，有钱才有选本子的自由，想要做一个纯粹的演员都要先走这一步。
　　程时樾不营业不炒作反倒勾起大家的兴趣，网友的手没那么长，查不到程时樾他爸头上去，但他是创世娱乐的艺人，创世娱乐又姓程，程谦和程时樾只差四岁，网友都猜测他们是兄弟，程时樾有资本当然不关心流量。

　　这样一来程时樾热度不降反升，他漂亮的履历是天然的热度，在网上再次火了一把，之所以是再次，是因为在徐志州新电影官宣用新人后，程时樾就已经被媒体扒过，常青藤名校退学，就这一个标签就在当时掀起过一次不小的浪花。
　　那段时间盛殊上网，看着曝光出来程时樾获得过的竞赛奖项，参加过的名校夏令营，觉得媒体比他还了解程时樾。

　　所以盛殊说的急诊这事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网上传程时樾为了拍长镜头从五楼跳下来，但充气垫出了问题，具体问题是充气垫上有硬物还是漏气减震效果不佳没人知道，但程时樾那边依旧保持一贯作风，没有任何回应。
　　盛殊看着难受了好一阵，还去庙里给他求了平安，好在后来再没闹出过这样的新闻。

　　程时樾闻言看了他一眼，后退了一步也学着他靠在后面，他曲着一条腿，刚好能平视盛殊。

　　他思索了一下回答：“应该没有。”
　　盛殊憋着一口气，觉得程时樾在装傻，但突然听见程时樾透着一丝探究的语气：“你说我拍浪子那会儿吗？”

　　盛殊点头，竖起耳朵等下文，程时樾哦了一声，问：“挺关注我啊。”
　　“可能么！？”盛殊一口气哽在喉头，耳朵都憋红了，“上热搜了，我顺口一问。”

　　红色数字停在‘1’，叮得一声，箱门打开。
　　程时樾戴上口罩走在前面，两人站定在马路边打车，等了十分钟，居然每一辆都有客。盛殊打开打车软件，前面排队26位，他沉默，最近不是春节假刚结束吗怎么游客又多起来了？

　　他看着从电梯出来就一路沉默的程时樾，问：“最近游客又多了，酒店有空么？”
　　程时樾淡淡的目光扫过来，答道：“没有。”

　　本来只是寒暄一句的盛殊：“啊？”
　　“那你昨晚？”

　　程时樾眼皮垂下，不知道在看哪，“住的一家小旅馆。”
　　“？”
　　程时樾一脸淡然，声音也很轻：“还好，就是有点破，窗户坏了关不上。”

　　“酒店都住满了？”盛殊诧异道。
　　“附近的是，这部电影在当地取景……”程时樾偏头咳了几声，平直的肩膀都跟着颤抖了几下，“快开机了，不能住太远。”

　　盛殊听着他咳嗽声皱眉：“你爸不是干房地产的吗？”
　　“......”
　　“当我没问。”盛殊骂了自己句傻逼，迟疑着开口：“你……”

　　又被程时樾咳嗽声打断，他背对着盛殊说：“大部分景都离你家挺近的，你开机可以不用住剧组。”
　　“那你要不……”

　　程时樾停下咳嗽声，转了过来，眼睫毛又轻轻地搭在下眼睑：“不麻烦了，不用担心我。”
　　盛殊炸毛：“谁他妈担心你了？我就是做生意，谁说免费给你住？”

　　程时樾轻飘飘地甩下一个哦字，气定神闲地看他从外套兜里拿出院门钥匙。

　　盛殊递给他：“不准去二楼。”
　　“好。”程时樾顿了下，“你去哪？”
　　“去店里看看。”盛殊意识到程时樾应该不知道什么店，补充道，“前几年开了家店。”
　　“好。”

　　程时樾转过头对着马路，右手搭在腹部不明显地摁了摁，他忘记吃午饭了，疼了好一阵了，他余光看见盛殊转头，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正巧一辆出租车过来，盛殊挥了下手。
　　“你先走。”盛殊说。
　　“好。”

　　外面凉风一吹疼得更厉害，程时樾没推脱，上车低声报了个地名打算先回去收东西，转头看见盛殊突然扒住车门，问：“胃疼？”
　　盛殊总能发现，程时樾叹了口气，低声道：“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师傅，先去青石巷对着那条公路。”盛殊没理他，手指拉开车门迈腿坐在他身旁，“方便开下暖气吧。”
　　“好嘞。”

　　程时樾疑惑的目光投过来，盛殊硬邦邦地说：“我打算先回去吃饭，有意见？”
　　“没，你自己做？”
　　“嗯。”
　　“我想喝粥。”
　　“谁问你了？”盛殊想着家里的材料能熬什么粥，又想起：“你要不要先吃药？带了吗？”
　　“带了。”程时樾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
　　盛殊点点头：“师傅，去先前的地址吧。”

　　“好嘞，我找找啊……”师傅一手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一手开始翻导航记录，“去……”
　　“别改！”程时樾突然坐直了身子，甚至微微前倾。
　　“那你们先商量。”师傅收回手，继续目视前方开车。

　　“怎么了？”盛殊皱着眉看程时樾莫名其妙的动作。
　　“没吃午饭，吃点东西就好了。”程时樾靠回座椅上，眉心微微蹙起，看着确实难受，“待会儿我自己去。”
　　“哦，那先回去吃饭。”
　　盛殊收回视线，看着车窗外穿梭的车流和建筑，当年分开的时候就叮嘱他好好吃饭，看来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以前哪会一顿饭不吃就疼这么厉害。

　　“前方右转……”

　　车里只剩导航提示的甜美女声和时不时响起转向灯开启的哒哒声，两人各居一角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盛殊开始放空，思绪乱飞，突然听见程时樾问：“什么时候学的？”

　　“？”盛殊迟钝地反应过来说的是做饭，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爷爷出院过一段时间，他胃口不好吃得清淡，大概是那时候学的，“哦，就休学那一年吧。”

　　程时樾眉毛皱了一下：“休学？”
　　“怎么，失忆了？”
　　“不是。”车里暖融融的，程时樾的胃不再叫嚣得那么厉害，“你后来回去上学了？”
　　“废话。”

　　-

　　盛殊回了家直接上了二楼，程时樾自觉地在楼下客厅坐着，拿出手机开始回复堆着的消息。

　　【成赫：哥你怎么自己先走了！】

　　【程时樾：你自己定机票，找何念报销】

　　【成赫：咱们这次还是跟组？不用订酒店吗】

　　楼上传来声响，接着是下楼的动静，他偏头看见盛殊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扔了个东西给他，沉甸甸的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是个热水袋，程时樾叫住他：“你住剧组吗？”
　　“住吧。”

　　程时樾点点头，低头回复助理，说，“热水袋……”
　　“别矫情，顺手。”盛殊停住往厨房去的脚步。
　　“.......洗了没？”程时樾看了下某人泛红的耳廓，又打量了一下手上的热水袋，“这是我之前那个？”
　　“可能么，新的。”盛殊匆匆扔下一句，带着浑身的尴尬气息往厨房去。

　　热源贴着胃孜孜不倦地传递着暖意，直达四肢百骸，热水袋绒布的触感很舒服，程时樾长指搭在上面时不时地摸一把。

　　他胃病挺久了，一个人在美国上学经常不按时吃饭落下的病根。那年初春才住进盛殊家不久，每天都断断续续地疼。
　　有天盛殊下午放学，回来得稍晚，他们学校走读生不上晚自习，盛殊把热水袋扔进他房间就去餐厅吃饭了，但那之前他俩才闹了矛盾——

　　他搬到二楼后，会给盛殊讲题，两人关系稍近，一天深夜讲完题，两人扯了几句盛殊问你不是富二代么，怎么辍学了。程时樾没提过这事，应该是盛殊自己猜的，他知道关系好点说话就不太过脑，但他当时就是不乐意听富二代这词儿，脸色一冷回了句不该问别问。

　　两人就开始冷战。
　　说是冷战，其实是盛殊单方面不理他，第二天看见程时樾上前转身就走。

　　程时樾本来打算道歉，因为他知道盛殊不是想揭人伤口。
　　早在前几天一个晚上，他挂了一个熟人问他怎么休学了的电话，别人一问他自己也生出迷茫，心情不是特别好，转头就看见了盛殊，他猜测盛殊或多或少听见了什么，但反应很快装作毫不知情，为了不让他尴尬，又笑着问是不是吵得睡不着，盛殊那个借口实在蹩脚，他就突然生出了逗他的想法。
　　被揭穿的一瞬间盛殊脸上闪过尴尬，程时樾心里好笑了一阵，打算搪塞过去，他知道二楼不接客，盛爷爷说那是盛殊的地盘，但他更意外盛殊答应了。
　　为了成全一个陌生人的自尊，甘愿把自己的地盘分他一角。

　　他当时拿着热水袋，拦住一脸冷漠的某人，问：“专门给我买的？”
　　盛殊斜他一眼：“可能么？”

　　那时候程时樾就知道盛殊心软，七年前是，现在也是。